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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多,不像以前不管事的時候,可以躲得清閒了。”

鍾先生剛好也吸完了一袋水煙,他掛上笑臉,擺了擺手,又吐了個煙圈,一時間周身煙霧繚繞,倒真有幾分仙風道骨起來。“哪裡的話,少夫人還是忙一點好。”

鍾先生這話,意味深長。

七娘子也就望著鍾先生笑了笑,輕聲道,“當年五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接過家務,孝敬父母,如今小七接過家裡的這一攤子,說不得也隻好打點精神去做了。”

提到五娘子,她自然而然,流露出了少許緬懷。

“少夫人姐妹情深,真是令人感佩。”鍾先生撚著胡須,瞇起了眼。“這生養的事,您也不必太過擔心。就先吃著這幾個方子,隻要善自保重,該來的總會來的……”

他頓了頓,又道,“說實在的,老夫脈門上的工夫有限,竟不知道子殷是怎麼從少夫人的脈象裡,摸出這不好生養的四個字。實在是慚愧得很,不過按常理來說,您原本體質偏寒,如今漸漸痊愈過來,隻要不太用心機,這種事,也不用太過擔心。若是還不放心呢,等權子殷回京後,再向他請教,倒是比問老夫更妥當一些。”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鍾先生能這樣坦然地承認自己不如權仲白,也算是%e8%83%b8襟寬大了。

七娘子就笑著說了幾句客氣話,又笑著吩咐上元換新茶來,有了送客的意思。

“先生這一年到晚,見天地被我們煩擾,說起來真是過意不去……”七娘子一邊說,一邊給上元使眼色,上元慌忙開了櫃子,取出一本禮單,遞給了七娘子。“這是一點心意,先生就不要和我客氣了。”

每年節下,許家自然會和鍾先生結算一年的診費,錢是不會過眼的,這一份禮單上的東西,那都是許家感念鍾先生的情分,說白了,就是白送的。按理,鍾先生是什麼都不必回送,隻進不出,這是醫家規矩。

鍾先生不動聲色地接過禮單來,看也不看就收進了袖子裡,他拿眼睛看了看上元,又撚起了胡須。

“之前聽到貴使女提起前頭少夫人的那回事……”

七娘子神色頓時一變,她沖上元使了個眼色,上元便悄悄地退出了屋子。

“說起來,也不是不想請問先生——”她一邊說,一邊密切地觀察著鍾先生的神色。

鍾先生就微微地笑了。“少夫人是聰明人,有些話,老朽就是想說,也得瞅準了人再開口,是不是?”

兩人眼神相觸,都帶了幾絲會意:也隻有到七娘子坐穩主母之位的現在,鍾先生才會把自己心中的事告訴出來。或者換一句話說,鍾先生肯把這件事的疑點揭露出來,也已經算得上是為人方正了。

七娘子毫不猶豫地道,“先生地難處,小七心知肚明。若是有什麼可以賜教的地方——”

鍾先生這才徐徐吐出了一口氣,換上了緬懷的語氣。

“當時少夫人生產後第二天,老夫就進了產房,為少夫人把脈開藥方。因少夫人底子雖然好,但在許家一年間,也添了些病症,尤其是懷胎時候過分勞累,如果月子裡不好生調養,很容易就會坐下病來。”

鍾先生臉上忽然現出了一點惋惜。

“不怕少夫人笑話,老朽自己孤家寡人,一輩子隻有幾個不成器的徒弟養老,平時卻最喜歡那些個朝氣蓬勃,天真可人的年輕人。那一年來給先頭少夫人扶脈時,見少夫人言笑無忌,性格爽快,兩人多少也結下了一份情誼。老朽開方子的時候,便叮囑少夫人一定按方吃藥,絕不要偷懶,這一來二去,兩個人就聊起來了。少夫人容光煥發,拿起藥方子看了一遍,又問老朽‘聽說這產後為了通血下奶,都要吃湧泉散,我還想自己奶幾天孩子,可是這奶就是下不來,老先生怎麼不給我開這個藥吃吃’?”

“老朽一聽,頓時嚇了一跳,忙切切叮囑少夫人,以她的體質,湧泉散一吃下去,王不留行發生作用,很可能產後血崩。並且一應有通氣活血功效的藥材,都不好沾口,譬如番紅花、王不留行等物,都必須極為小心,連外用都不能的。”鍾先生忽然一頓,他麵上閃過了一絲愧悔之色,“當時開口,也沒有想得太多,一心隻想著以少夫人的身份,又是一胎產出一對雙生男嬰,恐怕府內……”

他頓了頓,見七娘子已經現出了悟之色,便跳過了這個話題,往下敘說。“不過話出口後,老朽就已經後悔——產房不能開窗,難免憋悶,為了透出血腥氣味,就並不關門,隻是搭了門簾擋風。這番話如果被外頭人聽到,傳揚出去,反倒可能會對先頭少夫人不利。不過,見先頭少夫人%e8%83%b8有成竹,神采飛揚的模樣,老朽又覺得不過是杞人憂天。”

“隻是出門的時候,老朽迎麵也撞見了幾個人,事後沒有兩三天,就出了那樣的事。雖說有心為先頭少夫人盡一份心力,奈何這番話沒有對證,禁不起咀嚼,府內當家管事的又是……這番話也隻得深埋心底。如今既然少夫人有心將真相明察暗訪,老朽也就——”鍾先生又生出愧色,“說起來真是慚愧,忝為醫者,卻無醫德,竟將此事埋藏了這兩三年——”

七娘子忙起身肅容給鍾先生行禮。“您的顧慮,小七是再沒有不了解的。此番能夠將此事透出,已經是足感大德。”

她結結實實地襝衽為禮,對鍾先生致謝過了,才又歸座細問。“請問先生可還記得,當時在門外的人又都有誰。”

鍾先生略作沉思,便歎道,“老朽畢竟年紀大了,當時又沒有將此事往心裡進去。再說,府裡人丁眾多,隻是一眼,也沒有認出來有誰。倒是記得當時府中五姑娘正要進門,倒是和老朽打了個照臉。”

七娘子沉%e5%90%9f片刻,才展開笑臉。“真是多謝鍾先生點撥!”

便親自起身,將鍾先生送出了明德堂。

246反攻

送走鍾先生,七娘子就回了明德堂獨自沉思。

過了一會,又把立夏找來說話。

“這樣的事,也就隻能找你商量了!”她笑著和立夏打趣。

像這樣的宅門密事,知道得越多,危險也就越大,隻要是真正聰明的底下人,是決不會多問一句,多說一句,上頭有事交待下來也就辦一辦,多餘的疑問,是一個都不敢有的。

也就隻有立夏這樣跟著七娘子一起長大,情分已經超越主僕,有一絲親情意味的貼身丫鬟,能和七娘子一起商討案情了。

七娘子就三言兩語地將鍾先生的話告訴了立夏,一邊和立夏感慨,“雖說我是猜想,鍾先生恐怕知道點什麼,卻沒有想到他手裡居然握著這樣重要的線索,一直以來,也都不曾露出馬腳。”

立夏略帶了一絲不滿,“派人告訴夫人一聲,又能牽連到鍾先生什麼呢?非得要等到現在,什麼事都過勁兒了,再告訴您……”

她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七娘子來翻五娘子的案子,會這樣埋怨鍾大夫,也是情有可原。

“到底他也不容易,當時太太鬧成那個樣子,情緒激烈到那個地步了。他要是吐露出實情,豈不是又一場風波,隻怕要把鍾大夫本人也卷進來了?”七娘子倒為鍾大夫分辨了一句。“江湖走老,膽子越小,鍾大夫都這個年紀了,又怎麼敢牽扯到這種風波裡。眼下時機一合適,我們隻是稍微施展手段,他就順著坡兒下台,也算是兩全其美——隻是沒有想到,這件事裡居然牽扯到了於安。”

以於安的殷勤小心,會在產後第二天,血氣還沒有散盡的時候來看五娘子,也不算稀奇。

雖說立夏對查案的事並不熱心,但七娘子都叫她進來說話了,她總也是盡心分析。“從前沒有想到,五姑娘會不會——這可是難說的事!”

殺人動機,本來就可能有千萬種不同。即使與世無爭如於安,也可能因為某種隱秘的利益沖突動了殺機。尤其是這樣一種案件情況,當天任何一個在熬藥時進來探望五娘子的人,都可能在藥中加一點東西,於安也是探望者的一員,又有可能聽到了鍾先生的話,她的嫌疑雖然不大,但卻依然有。$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七娘子沉%e5%90%9f了片刻,才搖頭道,“我看不會是於安的,於安本人,甚至可能都沒有聽清楚鍾先生的話。”

她就將自己的思緒分析給立夏聽,“頭天說了這樣的話,第二天就下了兩味藥材。如果是於安,少說也要等上三五天,才可能從容取得那兩味藥——那可都不是姑娘家吃的藥。也就是一般的奶奶太太們,屋裡會常備著這樣的藥材了。”

王不留行可以下奶,更是活血通經的藥材,作為一種常見的婦科藥,很容易獲得。就是七娘子屋裡現在都準備著——她小日子並不準,鍾大夫和權仲白開的方子裡,都有少量王不留行。倒是幾個姑娘除了於翹之外,都還沒有行經,也就用不著這藥材了。

番紅花更是避子湯的主要原料之一,府裡成家的幾個少夫人,屋裡就沒有少通房的,就是四少夫人屋裡都住了兩個通房,況且這東西少量用又可以調經,因此雖名貴,但在富貴人家也並不罕見。也正是因為兩味藥材都是常用的,鍾先生才會特地警告五娘子不能讓這幾味藥材沾%e5%94%87。

立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樣一說,倒可能是當時有幾個別屋來請安的媽媽、丫鬟們聽到了那麼一耳朵,回去那麼一學嘴——”

七娘子苦笑道,“所以這件事還是要著落在於安身上,就看於安能不能想起來當時身邊到底還有誰了。”

立夏前思後想,她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涼氣,由衷地道,“還好,您平時待五姑娘不薄。”

要是七娘子和於安關係冷淡,於安倒還真未必敢就憑自己的記憶,來領導七娘子的調查方向,更有可能,是會推說自己已經記得不清楚,來避免可能造成的麻煩了。

七娘子糾正立夏,“還好,這個主母的位置,我是坐得很穩。”

否則,就是於安和她再好,恐怕也沒有那個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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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天色入黑,許鳳佳也回了屋子,換衣服和七娘子一道進樂山居請安。

“今年冬天雖然冷,但勝在乾燥。”許鳳佳一邊走,一邊使勁抽了抽鼻子。“爹今年老寒%e8%85%bf都沒有犯幾次,心情也好得多了。剛才還和我誇你,說你管家管得好,今年家裡什麼事都很順,沒有一點紕漏。”

真正會做事的人就是這樣,你也說不出他做事到底有什麼過人的地方,隻是日復一日的家常瑣事,都能辦得得體。這也就是真正懂得世事的人,才能體會到他的高明之處。

七娘子不禁露出淺淺的笑意,“爹就是和你客氣幾句,你也當真了?”

她又和許鳳佳預約時間,“明天你早一點進來,請安前我有事要和你說。”

雖說五娘子一案,查案主力隻可能是七娘子自己,但適當地報告還是要有的。也要讓許鳳佳知道她沒有把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