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頁(1 / 1)

眶,頓時又擠出了一臉的笑,沖兩個外孫招手,“被四郎、五郎找著了!”

兩個孩子就依偎到了大太太身邊,五郎又扯著七娘子的袖子,指著五娘子的小像叫她看,“娘!”

大太太老懷大慰,欣喜地瞥了七娘子一眼,七娘子微笑著點了點頭,“嗯,那是你們的娘。”

她摸了摸五郎的頭,算是誇獎他的聰明,五郎又高興起來,嚷著要吃鬆子糖,好像那是他應得的獎勵。見七娘子麵有保留,便聰明地拉了大太太,“外祖母,鬆子糖。”

大太太心都要化了,哪裡還捨得拒絕,站起身由著五郎牽著她的手,還招手要抱四郎,“壽哥一塊來?”

四郎得名和壽,五郎得名和福,都不是什麼雅訓的名字,卻似乎寄托了生母五娘子未盡的遺憾,所以長輩們倒沒有多大的異議。

四郎看了看大太太,又看了看站在屋門口不敢進來的穀雨,便藏到了七娘子裙邊,膽怯地眨了眨眼,沒有搭理大太太的邀請。

這孩子畢竟要比五郎怕生得多了。

七娘子就摸了摸四郎的頭,安頓大太太,“娘先回去坐著,一會兒我帶四郎過來。”

等大太太抱著五郎出了屋子,她才拍拍四郎的肩頭,溫言問四郎,“四郎想不想吃鬆子糖?”

四郎吸了吸口水,才點了點頭,但卻依然沒有動,隻是挨在七娘子%e8%85%bf邊,怯怯地指了指五娘子的小像,問七娘子,“娘?”

“嗯,這是四郎的娘親。”七娘子耐心地重復,“也是七姨的姐姐,是外祖母的女兒。”

這些復雜的名詞,雖然小孩子現在還未必懂,但也能給他一點印象。

四郎卻搖了搖頭,指著七娘子裙上的刺繡,又指了指那精致的小像,“畫?”

七娘子一下就呆住了。

這孩子,好聰明!才兩周歲多一點,就已經懂得了這裡頭的邏輯差別。

“這是四郎娘親的畫像。”她柔聲向四郎解釋,“四郎的娘親不是畫,這幅畫,畫的是她。”

她就吃力地抱起了四郎,讓他近距離觀看畫中的五娘子。這幅小像外頭籠了翠色薄紗,免得被煙霧熏黃,七娘子甚至還掀開了軟紗,讓四郎看清畫中人的長相。

四郎含著大拇指,仔細地看著畫中的五娘子,又看了看七娘子,似乎在費力地想要用表情表達什麼,見七娘子沒有反應,他沉%e5%90%9f了半晌,才含糊而緩慢地問。

“可娘……在哪裡?”

這還是七娘子第一次聽到四郎主動發問,沒想到就是這樣邏輯清晰有條有理。

她一下有些欣喜,卻也半是心酸,不由得看了穀雨一眼,似乎在尋找著恰當的答案。但從穀雨臉上收獲的卻也是一片茫然。

這麼小的孩子,是不是根本就不懂死亡?

七娘子沉思了片刻,隻好輕聲回答,“四郎的娘親去很遠的地方了,七姨幫她照顧你們。”

四郎白嫩嫩的小臉上頓時蒙上了一層陰影,“娘壞!”

他不高興地側過身子,向門外方向探去半邊身子,“要弟弟。”

七娘子隻得鬆開手,任由碧紗下落,遮住了五娘子的笑臉。

她轉過身將四郎送到了穀雨懷裡,讓她帶著四郎去育兒室找五郎玩樂,自己又轉過身來,踱到龕前,細細地審視著自己畫出的小像。

一幅畫,怎麼能代替母親的角色?

兩個孩子現在可能還不懂失恃的滋味,可等到再大幾歲,懂得人事,總會明白畫中的五娘子,已經不可能為他們提供親情。

她垂下眼無聲地歎了口氣。

等大太太走了,就把養娘們並穀雨春分找來說話。

“以後四郎用手指著什麼東西,一律全裝著不懂。”她沉著臉吩咐,“今早在東裡間,這孩子話說得已經很清楚了,可見得不是不會,正是因為不用說話,身邊人也明白他的意思,所以越發懶得說了。”

她難得放下臉說話,幾個下人都有些害怕。穀雨、春分更是戰戰兢兢,忙不迭地應是。隻有楚養娘似乎覺得有必要為自己辯白,才低聲頂了七娘子一句,“四郎脾氣倔……”

“他脾氣倔不喜歡說話,做大人的就能由著他的性子來了?”七娘子略略抬高了聲音,見楚養娘不敢再說什麼,也不過森然盯了她一眼,便揮手道,“都下去吧。”

當晚等許鳳佳回來,她就和許鳳佳商量。“孩子們已經三歲了,我想著啟蒙的先生,你也要留心起來,等到四歲的時候,也蠻可以開蒙。念到七歲再正經請先生回來讀書,習武的事,你看著安排……我想也就是這個歲數了。”

許鳳佳神色一動,“孩子們也三歲了!”

大秦的孩子,四歲開蒙比比皆是,九哥就是四歲開蒙,七歲起正經上私塾讀書時,已經將中庸大學背得流利無比。七娘子的安排,也算是中規中矩。

他沉思了片刻,就問七娘子,“你回頭送信去孫家問一問二姐,她家的小世子已經到了進私塾的年紀,如果開蒙的先生好,正好就請過來,也免得我們再費事去尋覓。坐一年空館,也不算什麼。”

這個處置辦法,和七娘子倒是不謀而合,她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為許鳳佳撿了一筷子酥魚,問他,“江南菜你吃得怎麼樣,要是吃不慣呢,明兒我們請個北方大師傅來,兩邊開火……二姐的生日快到了,我安頓送禮的時候隨口問一聲也就是了。”

許鳳佳倒覺得很新奇,“你什麼時候關心過我的口味了?”

七娘子白了他一眼,低聲道,“我又不是木頭人,難道不懂得關心別人的?”

她搶在許鳳佳之前又加了一句,“從前不關心你,是因為——你不配!”話到了後頭,已是被一連串輕笑給模糊了過去。

許鳳佳嗤地一笑,用筷子點了點七娘子的額頭,壓低了聲音調侃,“今晚你就曉得我配不配。”

他們夫妻吃飯,雖然沒有人在一邊服侍,但西次間總是少不了人走動,七娘子驀地燒紅了雙頰,垂下頭不敢看許鳳佳,免得又招惹起他的興致,隻是低聲道,“不成,我小日子來了,你得等幾天……”

自從兩個人談開,七娘子就再也沒有逃避過周公之事。

許鳳佳彈了彈%e8%88%8c頭,不耐地歎息了一聲,輕聲道,“那你還來招我?”

他也沒有等七娘子回答,就抬高了聲音,“你們蘇州菜我吃得還好,不過淮揚菜始終是%e9%9b%9e火乾絲、水晶餚肉好吃,倒是沒見你的廚子做過。”

“那都是館子裡的菜,我們家常也不大吃這個。”七娘子一邊回答,一邊注視著立夏進了屋子:她發覺許鳳佳的耳力很靈敏。“怎麼?你不是也下去吃飯了?”

立夏望了許鳳佳一眼,麵有為難之色,思量了片刻,才回七娘子,“是四郎鬧著不肯睡覺……倒搞得五郎也哭起來。”

許鳳佳和七娘子都擱下了筷子:四郎五郎平時都很少吵鬧,更難得聽說四郎鬧脾氣。

七娘子就蹙起眉頭,聽立夏解釋。

“聽穀雨說,四郎本來不大愛說話,要什麼都是拿手指,今兒下午……”她小心地看了許鳳佳一眼。“少夫人吩咐,以後四郎用手指著要的東西,我們都得裝成聽不懂的樣子。回頭四郎要玩什麼,拿手指著,都沒有人敢上前幫忙,到末了還是五郎為他拿的。四郎就不高興起來,到了晚上睡覺,他要楚養娘哄著睡的,就指著楚養娘,楚養娘假裝聽不懂,反而出了屋子,四郎就大哭起來,鬧著不肯睡!”

此時側耳細聽,七娘子也聽出了東翼那邊的確不如往常安靜。

她的眉頭就皺得更緊了。

這兩個養娘,還真不是省油的燈——明德堂裡是一個簡單人都沒有。

自己雖然吩咐下去,不許下人們搭理四郎的手勢,但是一個命令下去,底下人怎麼去做,回饋的結果完全可能截然相反。◇思◇兔◇在◇線◇閱◇讀◇

楚養娘看來是不大服氣自己要插手到孩子們的教育問題上,所以就不輕不重地給了她一個遲來的下馬威了。

她掃了許鳳佳一眼,又暗自歎了口氣。——也算楚養娘做得不著痕跡了。

“那就讓楚養娘回去好好哄著……”她吩咐立夏。

話才說到一半,許鳳佳就哼了哼。

“讓他哭!”他的眉頭也皺了起來,讓立夏怕得倒退了好幾步,看向七娘子那一側。“這麼小就慣著他的脾氣,到長大了怎麼上戰場去?把五郎抱到隔壁去睡,由得他哭,哭累了自然會睡!”

七娘子不禁大皺其眉,卻也向立夏點了點頭,示意她照著許鳳佳的意思去做。

等立夏出了屋子,屋內一時倒沉默下來。

七娘子拿起筷子,挑了一點玫瑰腐%e4%b9%b3放在口中含了,才聽得許鳳佳問她,“那兩個養娘,是不是仗著自己奶過孩子,所以對你有些不恭敬?”

她不由訝異地對許鳳佳挑了挑眉。

這男人也實在敏銳,可以從這個小細節裡看出這麼多事來。

四郎因為養育政策的變化而哭鬧,倒不是什麼大事,但楚養娘選擇向上請示,明顯是不滿她的插手,所以遇事往上推,要七娘子來麵對這個難題。

她不顧四郎哭鬧,是後媽心狠,她要顧及四郎的哭鬧,讓楚養娘回去安慰,就是輸了一招。這種宅鬥上的小事,七娘子是沒指望許鳳佳能夠品味到的。

“所以我想,等明年開蒙以後,兩個孩子五歲前,就把養娘們打發走養老去。”她徐徐地道,沒有顯露出動怒的意思。“免得被嬌慣得太不成樣子,也不像話。”

這也是大戶人家不成文的規矩,孩子開蒙之後,養娘就要漸漸隱退了:七娘子也無心和這兩個老東西為難,橫豎不幾年大家一拍兩散,平白無故地打壓起四郎五郎的身邊人,倒很容易惹出是非。

許鳳佳眉眼沉鬱,似乎帶了隱怒,“笑話,連祖母都不敢隨意發落你,倒讓幾個刁奴給你氣受!”

他一拍筷子,就要開口叫人,七娘子忙按住他的手,輕聲道,“你別沖動!”

她扣住了那粗糙的大手,以指肚細細摩挲著虎口,安撫地對許鳳佳解釋,“這一點委屈,我根本沒往心裡去……要賣弄也沒幾個月了,大家好聚好散,免得你發作她們,回頭她們又要嚼%e8%88%8c頭,說什麼‘有了後娘,就有後爹’。”

許鳳佳的動作頓時一僵,好半晌,他才長歎一聲,又拿起了筷子。

“家裡家外,煩心事真多!”他毫不掩飾心中的煩躁,“忍忍忍忍,也不知道要忍到什麼時候!”

七娘子抿%e5%94%87一笑。

“這就忍不得了?我告訴你,百忍才能成鋼!”她要鬆開手繼續吃飯,卻不想許鳳佳反而反手扣住了她的柔荑,也用拇指肚細細地揉蹭起了她的掌心。

這動作被七娘子做來是安撫,被許鳳佳做,總含了絲絲的挑逗。

他的眼裡也帶上了一點笑意……好像琉璃水裡打著轉的紅色,亮得叫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