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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輩了。見七娘子知禮,她麵上的笑意自然更盛,和氣地道,“起來吧,自己人,何必那麼多禮!”

自然有人來攙起七娘子,將她安頓在了許太妃對麵炕頭,和許太妃對坐著說話。

“剛才我身邊的女官來說,雖然我派了坐輦去接你,但你沒有坐,是借了寧嬪的暖轎過來的。”許太妃居然選了這個話題,是七娘子也始料未及的。“我聽了很高興。楊家女就是楊家女,你和你二姐一樣,都是有分寸的孩子。”

七娘子喃喃地謙讓,“小七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就在心底快速地捉摸著許太妃的性格。

在深宅大院裡生活久了,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是看上去那麼簡單,許太妃看著慈和,實際上是不是真的和藹,那還是兩說的事。至少在自己入門的時候,她就沒有從宮裡往外賞任何一點東西。

“嗯,我讓坐輦過去,就是要試一試你。”許太妃看著倒是對七娘子很滿意。“如若你是那一等輕浮的個性,得了三分麵子,就恨不得招搖起來。少不得我就要請母親、嫂子多加管束。好在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今年多大了?”

接下來就是一番仔細的盤問。

七娘子隻覺得許太妃雖然已經出嫁多年,但從她的態度和言語來看,似乎對許家內部的事務,還好像未嫁時那樣關心。

不要說自己隻是個侄媳婦,就是貨真價實的弟媳婦權瑞雲,七娘子也沒想著用這樣的態度來盤問她,更不要說以後九哥的兒媳婦了。

她略略打量了許太妃幾眼,輕重得當地應付著許太妃的詢問。

“是……弟弟和我是雙胞胎,今年春天就要下場了。”

“生母葬在西北,前些年得了冊封,有九品的誥命……”

“世子爺回來後……嗯,有同房幾次……”

許太妃就笑著拍了拍七娘子的手,“這有什麼好害臊的!我是怕世子傷得重——上回鳳佳進來的時候,我派人去探他,回來和我說受傷了!那可怎麼得了!”

她對許鳳佳的態度就要比太夫人對孫子的態度親暱得多了。

七娘子轉念一想,也就明白過來:從小也就是許鳳佳在宮中進出,他那時候年紀小,想必時常在太妃身邊玩耍,兩人的感情要深厚一些,也是常理。

看來太妃和太夫人雖然是親生母女,但對許家內部的人事,觀感卻未必一樣。

兩個人又客氣了幾句,太妃顯然對七娘子的談吐很滿意,她靠在板壁上愜意地歎了口氣,就叫女官,“把我給侄媳婦預備的見麵禮拿過來!”

看來,要是自己不能讓太妃滿意,這見麵禮還指不定有沒有了:庶女出身,起點就硬是要低,五娘子屋裡的金自鳴鍾,可就是許太妃賞下來的見麵禮。

七娘子就捧著許太妃賞的一個紅寶石懷表謝過了她,又解下了自己配的一個純金懷表,將新得的禮物別到了禮服內——這是慣常的俗禮,得了長輩的賞,是現場就要佩戴才顯得感激。

許太妃眼神就是一閃:懷表和自鳴鍾這種東西,在全大秦也都是稀罕玩意。七娘子隨隨便便就掏出一個,可見得其身家也未必菲薄。

她就將這懷表要到了手裡,仔細地相了相。“這是西洋貨吧?”

七娘子倒沒想到許太妃居然連這麼細枝末節的東西都要仔細盤問。

“是,是父親在蘇州的時候賞的及笄禮。”她細聲細氣地答:許太妃好像很有幾分控製狂的脾氣。

果然,許太妃一聽就高興起來,“嗯,看來你爹娘很疼你!”

就好像楊家是隨隨便便打發了最後一個不受寵的女兒嫁進許家一樣。

接下來許太妃就開始詳詳細細地盤問七娘子,打算什麼時候接過家務,覺得自己接手家務後要做的事是什麼……活像是後世麵試時最囉嗦的人事經理。

七娘子卻不敢有絲毫托大,依然答得小心,左推右擋,不想答的一律打太極拳,隻稱要看世子的意思。哪管許太妃頻頻強調‘你也要有自己的主意’,她都以‘小七年紀還小,要管家其實也就是個噱頭,很多事還要祖母、母親做主’應付過去。

“也好。”許太妃麵上雖有遺憾,卻也有了幾分放心,“你有這個自知之明,就不算壞。家裡的事,還是要看兩個老人家的意思去辦。六房的事,才是你用心的要務。我聽說鳳佳有兩個通房……”

“現在就在明德堂裡住著。”七娘子笑著答。

許太妃麵露沉%e5%90%9f,緊接著又問,“那你五姐的死,你是查還是不查呢?”

七娘子答得口滑,一時間答案差點脫口而出,好在她自製力強,集中力也不差,頓時悟出了太妃的意思:這一連串問題,原來都是為了這一個問題服務的。

“小七年紀小,什麼都不知道。”她又抬出了老借口。“這件事,還要看祖母和母親的意思。”

許太妃就沖著七娘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顯然是聽出了這個答案的敷衍。

“聽我一句話,侄媳婦。”她換了換姿勢,露出了推心置腹的表情。“居家過日子,講的就是個忍字,很多事過去了就過去了,非得再要個真相,傷筋動骨,也傷一家人的感情。以後國公府還是要交到你和鳳佳手裡的,你就要有個做宗婦的%e8%83%b8襟,以前的事就不要再計較了。”

她這一番話,從語氣和神態來看,都相當嚴肅,透著十分的真誠。即使以七娘子的眼光去看,都看不出虛情假意。

是啊,古代大家族的宗婦,的確也要講求大局。如果追查五娘子之死,會導致家族內部分崩離析,那麼七娘子在宗婦一職上,的確是失職的。

她望著許太妃真摯的神色,忽然間明白了她想要的世子夫人。

許太妃的確和倪太夫人有根本上的不同。

太夫人一心偏袒的是四房、五房,因為和媳婦不合,對六房一點好感都沒有。

許太妃和許夫人的關係卻並不差,她想要的是一個能將許家內院管好,讓許家不要後院起火的宗婦。也隻有許家的安穩,才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證她在後宮的底氣。

“小七知道該怎麼做的。”她信心十足地抬出了這句慣常的口頭禪。“什麼事,都一定辦得妥妥當當的,不會讓京城人看笑話。”

許太妃眼神一閃,她點了點頭。

“你要比你五姐有主意得多了。”

這話裡的熱情,反而褪了,也並不像是一句稱贊,反而含了淡淡的惋惜,似乎在感歎著五娘子的早逝。

七娘子看了看天色,就起身向許太妃告辭,“也到了該出宮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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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寧壽宮出來,七娘子就進了坤寧宮向皇後告辭。

皇後與二娘子似乎談興未盡,還關在內殿說話,七娘子在外殿通稟進去,倒是女官先安頓她:“世子夫人請在外殿稍候,我們娘娘和侯夫人說起話來,是不願意別人進去打擾的。”

七娘子如何不省得裡頭的彎彎繞繞?忙就含笑,“不妨事,我正好歇一歇%e8%85%bf。”

就在外殿坐了,品著茶水,心不在焉地想著這一天的行止。

也不知道連太監今天會不會進來給皇後請安——雖說許鳳佳很想找他談談,但這個老太監平時深居簡出,很少離開自己在宮中的住處,就是偶然出來請安,也都是在後宮打轉,很少和正兒八經的朝臣們聯係。封錦又不在京裡,要聯係上他,也隻能靠七娘子進宮來撞了。

自己總是九姨娘的血脈,又在她身邊長大,連太監心裡若是還放不下這段往事,恐怕怎麼都會過來看一看她的吧?

又或者,近鄉情更怯……

正自沉思時,外間就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與殷勤的招呼聲,“連公公!——真是稀客!”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隻聽女官的語氣,就曉得她看重連太監,要比看重七娘子更多。

七娘子才擱下茶碗,回眸望去,就見得一個身穿盤領窄袖衫,頭戴描金曲腳帽的中年人,不緊不慢地進了屋子。

他年輕得出乎七娘子的意料——在她心裡,此人一向是%e9%9b%9e皮鶴發的老年人形象,卻直到見了麵七娘子才想起來,連太監和九姨娘曾經有過婚約,而九姨娘如若還活在世上,現在也不過將將要四十歲。

這是個白皙俊秀的中年太監,腰背挺得筆直,如若拋去身份,看起來同外廷那些得意的士大夫們,似乎沒有一點差別,眉宇間那儒雅的書卷氣息,更是並不讓外廷大臣。同七娘子見慣了的內侍,氣質上也有明顯差別:即管不說,但也很容易看得出來,此人有一股大權在握的氣息,一舉一動,都不容輕辱。

一個太監而有這樣的氣度,也算是奇事了。

與七娘子目光相觸,他的步伐就微微頓了頓,目光霎時間似乎復雜無比,卻也不過是轉瞬間,就回復了往常。

“這是——”

女官連忙互相引見,因是內侍,也沒有回避的必要,七娘子就坦然地點頭為禮,叫了聲“連公公”。

大秦的內侍們,現在權力雖然不小,但同她這樣的世子妻比,在明麵上地位還有顯著差別,襝衽為禮,就有些過了。

連太監也就還了個頷首,似乎因為他的尊嚴被七娘子冒犯,表情略帶了矜持,“少夫人。”

屋內又沉默了下來。

七娘子掃了女官一眼,又看了看窗外,便笑道,“下雪啦,在屋裡悶了一天,有些%e8%83%b8悶,在這裡說話,又怕吵著了娘娘……我想到屋外長廊上站站,姐姐看可方便麼?”

雖然坤寧宮是皇後駐蹕之地,素來宮禁森嚴,但以七娘子的身份,想要在去屋外站一站,也不是什麼大事。女官忙就引著她出了屋子,在簷下站了,陪著她說笑,“宮裡都是燒炭,在屋裡坐久了,的確是會%e8%83%b8悶!”

又說了幾句,見七娘子意態大為舒緩,她便告了罪回去服侍連太監,七娘子站在屋外,看著簷下新雪,靜靜地等了片刻,就聽到了輕輕的腳步聲。

正是半下午的時候,屋外又下著雪,坤寧宮外頭冷落得很,沒有誰在雪天出來挨凍。七娘子呼出了一口白氣,轉過頭,毫不意外地迎上了連太監的視線。

她淺淺地福了福身,垂下眼簾,輕聲招呼。“連世叔。”

連太監眼裡又閃過了幾絲波動,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一轉眼,二十年了。”

藏灰色的天空中,晶瑩剔透的雪花自由自在地飄落了下來,這是一場春雪,雖然還帶了涼意,但卻也有冬日將近的一點哀愁。

198無畏

等七娘子回到許家,天色已經擦黑。

她先進樂山居向太夫人匯報了許太妃的事,又進了清平苑,將一天的見聞挑挑揀揀地說給許夫人聽,這才滿身疲憊地回了明德堂,換下誥命禮服,一邊拆首飾,一邊止不住的打盹兒,等到立夏服侍她洗過澡,反倒精神起來。

“世子呢?”七娘子掩住了一個小小的嗬欠,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