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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的,至於嫁過來的是誰,還是由我說了算。”

隻看他的態度,就曉得這樣的自主權,也是許鳳佳努力爭取得來的。

七娘子深深地望著這少年俊秀的容顏,慢慢地應了一聲。

“我本可以——以現在的形勢,我若是提你為妻,什麼說親按序齒,什麼四姨不答應……都是虛的,四姨夫是一定會大力促成這門親事的,這,你心裡清楚。”

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走到這一步,反而沒有多餘的指責,許鳳佳一言一語,說的都是事實。

七娘子慢慢地點了點頭。

如果許鳳佳隻是想娶到她這個人,把親事拖到這時候,已經是達成了自己的目標,不論他提的是哪個女兒,大老爺現在是肯定要答應這門親事的。

當然,大太太會反彈,會大怒,甚至會遷怒於被提親的對象,但這門親事是絕對會成就的。

和許鳳佳剛到蘇州的時候相比,兩人之間的親事,其實就差了許鳳佳踏出的一步。

隻看他在此事上的手段,就曉得這人是真有底氣說出“隻要我想要,我就一定能得到”這句話的。一個拖字訣罷了,難得許鳳佳能拖得這麼久,拖得這麼穩,能頂住許家必然施加的壓力,拖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老實說,七娘子還真訝異,他為什麼沒有出手。

“你本來是怎麼個打算。”她低聲問許鳳佳,態度依然冷靜,“朝局的變化,並非你我所能掌控,你原本計劃怎麼做。”

許鳳佳略微猶豫片刻,隨後坦承,“五表妹心有所屬……如果不是封家公子實在……我是一定會成全她的。”

有他在裡頭翻雲覆雨,七娘子還真不敢懷疑,他能成功促成五娘子和心上人的婚事。

接下來的事自然順理成章。

“不過,就算五表妹的婚事我沒辦法插手,也一樣有手段能促成你我之間的婚事,區別隻在於——”許鳳佳的語調越來越冷。

他們靠得卻越來越近,七娘子幾乎可以透過層層衣料,感受到他的體溫。

灼人的熱。

“隻在於你四姨的態度。”七娘子低聲為他補完。

“不。”否定來得又急又快,“隻在於你到底想不想嫁我,楊棋!”

兩人雖然靠得這樣的近,但卻像是你死我活的敵人,視線間沒有一點柔情,隻有猜度與冷冰冰的敵意。

七娘子卻是在心底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少年郎的傲氣,終究是影響了許鳳佳的決定。

他可以算計,可以安排,可以頂住許家楊家的壓力把親事拖到這個地步,甚至於兩家的交情都可能受到影響,不過是因為自己的想望。

但他是一定不會接受,自己費盡心機娶來的妻子,心裡居然沒有他的。

從他到蘇州的那一天起,許鳳佳就不斷地想要試探她的心意,垂陽齋一事後更是多添了幾許篤定……或許自那時開始,他已經把自己視作了許家人。

而七娘子若果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古代淑女,看都看了,大太太再不高興,她也隻好嫁進許家為妻,和娘家之間的生分,也隻能忍了下來。

但自己卻偏偏還在不斷地說不。

謊話說了一千遍,也就成了真話,更何況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最微妙,七娘子也不是清澈見底的小溪。

兜兜轉轉到了最後,這門親事,還是要以自己的一句話為決定。

七娘子仔仔細細地看著眼前的這張臉,像是要把此人的眉眼記在心底,記住這個倔強的、張狂的,火一樣激烈的少年。

“若我想嫁……”她輕聲細語。

許鳳佳整張臉亮起來,“蕭世叔隻等我的一封信,明日就能上門提親!”

看來是兩封書信,就等著她的答案了。

許鳳佳也是沒辦法再等下去了吧。

七娘子這才把話說完,“若我想嫁……我就不會扭扭捏捏地說不,表哥,我是真不想嫁你!”

話說出口,她心裡反而有種痛到了極致的暢快。

許鳳佳就怔住了。

他臉上的光芒,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讓這少年郎看起來多了幾分滄桑。

不知哪裡飄來了幾滴零星的雨滴,落在了七娘子鼻端,她抬眼一看,才發覺天陰欲雨,遠處的青瓦簷上已是有了點點灰痕。

她要動,但許鳳佳反而更壓了上來,他的鼻尖幾乎頂了她的,雖說沒有觸碰,但卻比擁抱來得更親近。眼神一寸寸地在她臉上掃視,像是要看到她心底。

“那你……為什麼不想嫁我?!”

他終於失去了那股無時無刻不相伴左右的鎮定自若,話裡流露出了一點痛楚。

雨下得大了,春雷在雲層後頭想著,遠遠的傳來了少女們伴著嬉笑的腳步聲——在園子裡做活的丫鬟們躲雨去了。梨花打著旋兒落了下來,許鳳佳臉上也蒙了一層散著微光的水幕。

他卻沒有動,隻是執拗地望著七娘子,好像一個要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就怎麼都不肯放。

想來在此人一生中,一向春風得意,最落魄也就莫過於此刻吧。

“齊大非偶,”七娘子隻好輕聲重復,“表哥,其實真就這樣簡單。以你的聰明,又怎麼想不透這裡頭的彎彎繞繞……你們家的富貴太燙手了,我真怕我接不住。”

許鳳佳的眼神慢慢地虛了。

從仿若實質的探究,變作一片茫然的悵惘。

這還是這個男孩子第一次這樣無遮無攔地把自己的脆弱暴露了出來。

他低下頭,放任濕漉漉的碎發垂落到眼前,擋住了自己的眼神。

七娘子張了張口,卻是欲語無言。

她像是被擰乾的海綿,已經徹底乾涸,多的話不是不想說,卻是真的說不出口了。

玉雨軒方向也傳來了立夏的輕聲呼喚,“姑娘,這雨越下越大……”

有人出來找她了。

七娘子深深望了許鳳佳一眼,轉身往來人的方向尋了過去。

才走出去沒有幾步,伴著一聲憤怒的低聲詛咒,她又被拉進了許鳳佳的懷抱裡。

這懷抱熱得像火,隔著濕意偎在她背上,鎖著她的腰,把她拉回了梨樹邊上。

“那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這話低得就像是夢裡的絮語,差一些就要從耳邊滑過,話中的哽咽,卻沒有被錯過。

七娘子再也忍不住。

她應該說沒有,她應當硬起心腸說不,可是她畢竟也還是個人,她也有繃不住的時候。

淚水和著雨水,從顫唞著的睫毛上滴了下來,她閉上眼胡亂點了點頭,又掙紮了起來。

摟住她的雙臂又緊了緊,把她密密實實地嵌在了許鳳佳身上,她的一切努力在這雙手臂跟前,不過螳臂擋車。

“就因為怕你的出身,撐不起我家的門第,怕你的嫡母不肯給你撐腰,讓你在許家孤立無援……就因為這些,你不肯嫁我?”

七娘子又點了點頭,咬住%e5%94%87不肯開口。

許鳳佳靜下來。

手上的力道,一點一點鬆弛。

七娘子不敢動,等他徹底鬆開手,才往前幾步,轉身看住了許鳳佳。

幾星碎發被雨打濕,貼在了他額前,越發顯得他眉目清朗。

他也定定地看著七娘子。

漸漸的,原本的失落,被不屑換上,他的背又挺直了。

“那,你就放心吧,以後,這事煩不到你了。”

話裡又多了許鳳佳慣有的成竹在%e8%83%b8、頤指氣使。

“我隻是沒想到,你的喜歡竟如此廉價。”

那個掌控場麵的少年又回來了,隻是看著七娘子的眼神裡,已是沒有了曾有過的種種情緒。

溫柔、喜愛、心動、迷亂、沮喪……都隻是過眼煙雲,如今他們似乎又回到了原點,許鳳佳在上,居高臨下地蔑視著她。

被這輕蔑一觸,心底的自尊也自然而然地反彈,叫七娘子本能地挺直了脊背,吞下了喉中的梗塞。

“如此多謝表哥。”

她容色平靜,聲調甜脆。

許鳳佳怒哼一聲,轉身猛地蹬了梨樹一腳,迅速地消失在雨幕中。!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梨花應聲而落,飄飄揚揚,撒了七娘子一頭一臉。

她隻是站在雨裡,讓帶了暖意的春雨,慢慢地潤濕身著的錦繡,注視著這溫柔而又無情的雨滴,將滿地梨花,打進了泥裡。

半晌才有一把傘出現在七娘子頭頂。

“雨下得大了。”立夏不疾不徐的聲音,在七娘子身後響起,“姑娘還是先回屋裡歇著吧。”

七娘子又站了半天,才慢慢地轉過身,和立夏並肩往屋內走去。

“你都看到了?”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被聲調中近乎虛脫的精疲力竭,嚇了一跳。

立夏神色不變,“奴婢什麼都沒有看到。”

她擔憂地望了七娘子一眼,緊了緊攙扶著七娘子的胳膊,“才下起雨,丫鬟婆子們就都進了屋避雨——都以為您是去月來館說話了。還是我想著姑娘好似在梨花林裡漫步,才出來找一找……”

七娘子本該鬆一口氣。

卻是連這鬆一口氣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是輕輕地應了一聲,“知道了。”

她進屋,換衣,洗浴,又看著立夏張羅著煎了太平方子,喝藥,上床小憩。

倒是思緒清楚,並未曾昏昏沉沉發起高燒,躺了躺,就叫立夏給她拿一本書來看。

立夏一邊應一邊安頓上元,“姑娘淋了雨,隻怕要發燒,今晚我來值夜,和你換個班吧……”

有她忙裡忙外,七娘子真是一點心都不用操。

索性就翻書翻到了掌燈時分。

上元並乞巧也都出了屋子,七娘子又素來不喜歡媽媽上夜,屋裡一向隻留一個大丫環服侍。

屋內終於也靜了下來。

立夏為七娘子剪了剪燭花,順勢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七娘子倒覺得有趣,“怎麼,一臉的沮喪,好像誰給你氣受了才是。”

立夏欲言又止。

想到主僕兩個從南偏院一路扶持,一步步走到今天……七娘子一向的信重與關懷。

到底還是大膽開口。

“姑娘……是怕自己鎮不住平國公府的場子,所以才回絕了表少爺的好意麼?”

七娘子就住了翻書的手,望向了立夏。

這丫頭比她大了兩三歲,現在也是十七八歲的年紀了。

望著自己的那雙眼,卻依然透著澄澈。

在這件事上,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立場,自己的想法,很多話和她們說,隻是對牛彈琴。

唯有立夏,是從頭到尾,隻會站在她這邊的。

她放下了書本,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很多老生常談,都有它的道理。”

立夏沒有開聲,靜靜聽著。

“如果今天五姐有別的好親事,表哥上門提親,母親許了,我也不怕我在平國公府壓不住陣腳。可現在明擺著,太太看中表哥,是看中他做五女婿。臨陣換人,不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