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弋看著辛簡:“你跟我爸約定什麼了?”

辛簡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看著佟弋:“佟弋,我阿嬤病了。得了肺癌。”

佟弋倏地睜大了眼睛:“怎麼會這樣?阿嬤呢?在醫院對不對?難怪要帶我來廣州見你。”他轉過臉對佟斯年說,“爸,你該不會利用阿嬤的病情來要挾辛簡和我分手吧?”

佟斯年麵不改色:“坐吧,我也不是不講情麵的家長,否則就不會讓你們再見麵了。大家都是文明人,坐下來講道理。”

佟弋冷冷地看著他爸,冷笑了一聲:“好一個文明人,一回家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我關起來,斷絕我跟外麵的一切聯係,這是文明人乾的事?我要是真追究起來,你就是犯罪了,非法拘禁罪。”

佟斯年臉色有些不好看了:“不要來唬老子,你以為我是嚇大的?我管教子女,到哪兒都說得通,你要不是我生的,我管你的死活!”

佟弋態度也軟化下來,他拉著辛簡坐下來,一手牽著他的手:“爸,既然咱們都是文明人,那就好好談談吧。我打小就佩服你和媽媽,哪怕一年裡有三分之二的時間我都見不著你們的人影,哪怕是我生病難受,我都忍著,承受下來了,沒有怨言。雖然有時候,我也很想像彆的孩子那樣撒嬌,跟著父母去公園,一手拉著爸爸一手拉著媽媽去散步。因為你說了,給我足夠自由的成長空間,讓我自己享受一切成果,承擔一切風雨,這是咱家與眾不同的教育方式。這些年,我真的非常感激你和媽媽給了我足夠的尊重和自由。”

佟斯年聽著兒子的話,沒有做聲,他們選擇了這種教育方式,看起來很先進,但何嘗又不是一種取巧的方式,因為他們工作太忙了,幾乎無暇去顧及兒子。

佟弋說:“爸,我從小就在決定自己的人生了,每次的選擇你和媽媽都沒有反對過,隻要我有足夠的理由就行。這麼多年,我自認為自己沒有走錯過什麼路,哪怕有些東西,可能你們覺得我學了是可有可無的,比如這數學,你們覺得我應該學管理才對,但在我看來,這隻是殊途同歸,學什麼,隻是選擇一種不同的思維方式。並不是說學數學就不能做管理,比爾蓋茨還是學計算機的,你說是吧?所以我在感情這條路上,我也選擇了我認為對的選擇,希望你們再次理解。”

佟斯年說:“這些年我和你媽給了足夠的自由,也看著一步一步成長,確實非常令我欣慰和自豪。但是現在我和你媽都在質疑,是不是我們做錯了,導致你在人生這條最重要的路上,作出了一個如此令人難以接受的錯誤選擇。”

佟弋抓著辛簡的手緊了緊:“爸,請不要否認我和辛簡的感情,我們都沒有錯,這也不是誰的錯,隻是兩顆年輕的心互相吸引了而已。爸,你一向英明、高瞻遠矚,一直以來都是我的榜樣,我認為你對同性相愛的態度不應該是這個樣子,所以當你把我關起來的時候,說實話,我真的非常難受、非常失望。”他以為,自己就算是出櫃,父母也隻會是震驚,然後會跟他開誠布公深入交談一次,就會接受,沒想到會這麼慘烈,父母會橫加乾涉。

佟斯年說:“我對彆人的性向選擇從來都是不支持不反對的態度,但是你是我兒子,哪個父母願意看著自己的兒女去做同性戀呢?誰會喜聞樂見?”

佟弋說:“我沒要求你們喜聞樂見,隻需要你采用對待彆人的態度一樣,不支持不反對就好了。可是你現在在反對我們!還用這種逼迫人的方式來脅迫我們分手。你對待不相乾的人,都比自己的兒子寬容!”

佟斯年敲著桌子說:“你要是個不相乾的人,我管你是死是活!你是我兒子,我就得在你走錯路的時候拉你一把,把你及時糾正過來。”

佟弋閉了一下眼睛:“算了,我已經不求得你的認可了,但我和辛簡是不會分開的。”

辛簡覺得自己的手都快被佟弋抓痛了,他此刻特彆想哭,他懊惱自己的懦弱退卻,但是阿嬤的臉又在他麵前晃動著,帶著欣慰期盼的笑容,他不想讓阿嬤最後的日子都過得那麼傷心。但是他也不想和佟弋分開,老天為什麼就要這麼為難他呢!

辛簡看著佟斯年,紅著眼圈說:“叔叔,我求你,求你讓我和佟弋在一起吧。”

佟斯年扭頭看著辛簡:“你去求你奶奶,她老人家若是答應你們在一起,我就答應。”

辛簡閉上了眼睛,佟弋伸手摟住他的肩,安撫著他:“爸,你這麼做太小人了!你連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都不放過!”

門被敲響了,幾個人都靜默下來,範怡清走了進來,將一個李寧的袋子放在桌上:“衣服買來了。藥也買來了。”

佟弋頓了片刻,然後翻出袋子裡的衣服,遞給辛簡,辛簡默默地將衣服換上,是一件白色綠邊的運動t恤,大小正合適。

佟弋將藥拆開來,按照說明書拿了藥出來,拿著桌上的茶杯,遞給辛簡:“來,吃點退燒藥。”

辛簡上午吃了藥,中午正好沒吃,便乖乖地將藥吃了。

佟弋看他吃完藥,才將他%e8%84%b1下來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範怡清在丈夫身邊坐下來,看著桌子對麵的兩個孩子,紅著眼圈說:“兒子,不是當媽的狠心,但是你們這樣實在太不應該了,你們都還太小了,很多事情都沒有分辨清楚對錯,隻是憑借著一時感情的衝動就去做了,趁著錯誤還沒有變大,還可以挽回,趁早分開吧。”

佟弋捏緊拳頭說:“為什麼你們一直都認為我們在犯錯誤呢?性向這種事,是可以改得過來的嗎?”

佟斯年對妻子說:“我已經說過了,隻要辛簡的奶奶答應他們在一起,我們也就不說什麼了。”

辛簡低著頭,仿佛全世界的重量都壓在了他的頭頂上,重得完全沒法抬起來,很明顯,佟弋的父母在逼他做選擇,而且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他身上。

佟弋惱火地說:“爸,你故意在為難辛簡。就算是我和辛簡分開了,你們以為我的性向就扭轉得過來了嗎?沒有他,還會有彆人!”

佟斯年盯著兒子說:“不要跟我說你就是個同性戀了,我認為你這隻是一時的衝動,你沒有試過,怎麼會知道自己不喜歡女人?”

佟斯年早就把辛簡的情況調查得一清二楚了,跟兒子一個宿舍住了兩年,上大學又在一個學校,朝夕相處的,辛簡長得也俊,年輕人都愛新鮮愛漂亮,自然容易頭腦發熱,以為那就是愛情,隻要分開一段時間,保準意冷情滅,哪裡還會惦記對方,不出半年,就開始把注意力轉移到新人身上去了。

佟弋定定的看著父母,說:“你們非要我們分開是不是?可以,我就遂你們的願,和辛簡分開一段時間,如果真如你們所說的,我們當中有人變了心,那就說明我們的感情也確實經不起時間的考驗,分了也不可惜。”說完扭頭看著辛簡,“對不起,辛簡,我要離開你一段時間,不能陪著你了。”

辛簡用手擋在自己眼前,不讓佟弋看見他洶湧的淚水,然而淚水太多了,手根本擋不住,從指縫間漏了出來。佟弋抱住他,將他的頭壓在自己懷裡,小聲地說:“彆難過,我雖然不在你身邊,但是心一直都在你身邊,要好好照顧自己,也照顧好阿嬤,不要讓她難過。”

辛簡拚命咬著自己的%e5%94%87,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他懊悔自己的懦弱無能,佟弋幫他做了選擇。

佟斯年和範怡清互相對視一眼,目前已經收到他們所要的效果,再逼迫下去,隻會適得其反。佟斯年說:“可以,就按照你說的辦。如果等你們上完大學,還是心意不變,我們也無能為力,到時候一定不再乾涉。我現在去給你聯係學校,你回去準備托福考試,準備轉學。我還有個小小的要求,你們這幾年內,都不要聯係,這點能做到嗎?”

佟弋鬆開辛簡,將他臉上的眼淚擦乾,看著他紅腫的雙眼,自己的眼睛也有些腫脹:“對不起,生日也不能陪你過了。以後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來。感冒了,要記得吃藥,不行就去打針。”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辛簡抓緊佟弋的衣服:“你要去哪裡?”

佟弋說:“美國,不是麻省理工就是加州理工,看申請到哪所學校,一定會想辦法告訴你的。”

佟斯年已經站了起來,伸手來拉佟弋的胳膊:“佟弋,走了!”

佟弋在辛簡額頭上%e5%90%bb了一下,低聲說:“寶,我愛你,等我!”

辛簡極力控製住自己往外衝的眼淚:“佟弋,你也要等我。”

佟弋扯出一張僵硬的笑臉,伸手拭去辛簡臉上的淚水,然後起身,隨著父母離開。範怡清悄悄扭過臉去,用手擦了一下眼睛。

辛簡慌忙起身,凳子撞到了膝蓋,他也沒顧上,追了出去,佟弋父母走得很匆忙,他追出門,隻看見他們拉開車門上車的身影,辛簡衝著車子大叫了一聲:“佟弋!”

車子絕塵而去,隻給了辛簡一個無情的%e5%b1%81%e8%82%a1。

這是辛簡最後一次見到佟弋的情形,這年中秋,是辛簡最慘淡的一個中秋節,人家中秋是萬家團圓,他的中秋,則是將心生生挖去了一塊,從那以後,無論多麼圓的月亮,他都覺得缺了一塊。

辛簡回到學校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佟弋宿舍找他,佟弋的床鋪已經搬空了,跑到數學係去問,係裡的老師說他已經申請了轉學,申請的是mit,隻要通過托福考試,就能夠順利入學。佟弋就這麼走了,消失得一乾二淨的,仿佛就從來沒來過北大一樣,辛簡走在沒有佟弋的北大校園裡,覺得整個世界特彆空、特彆大,他自己就像一縷遊魂,飄飄蕩蕩的,不知道在哪裡著落。

10月10日是辛簡的十八歲生日,他一個人在異鄉過生日,沒有任何慶祝儀式,隻有遠方的幾個老友打電話過來祝福,然而因為佟弋的事,聊起來也沒有半分喜氣。此外他沒有告訴任何人,本來,他也隻打算和佟弋兩個人慶祝的,現在佟弋不在,慶祝自然也就沒有了意義。

他照例一個人上圖書館,晚上回來之後,宿舍門是關著的,門縫裡也沒有光,大家似乎都不在,辛簡掏出鑰匙開門,然後聽見啪一聲響,有人驚呼起來:“生日快樂!(happybirthday!)”

燈亮起來,辛簡看見幾個舍友都滿臉笑容,白俊聰也在其中,端著點著蠟燭的蛋糕向他走來:“辛簡,生日快樂!快來吹蠟燭。”

辛簡看著大家,眼眶有些溼潤,不要怪他,隻怪最近他太善感了,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隱忍著流淚的衝動,笑著跟大家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