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嚴傾低聲說:“尤可意,過來。”
尤可意有心耍耍脾氣,背對他收拾沙發上的背包和飯盒,就是不過去。
片刻後,一隻手忽然憑空而出,拉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嚇得她手一抖,飯盒落在了沙發上。
她一回頭,就看見嚴傾穿著病號服無聲無息地走到了她背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低聲說:“不高興了?”
廢話!
沒見她臉上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今天我特彆不高興”嗎?
她繼續垮著臉不說話。
嚴傾替她把散落在麵頰上的一縷發絲撩至耳後,放輕了聲音:“尤可意,聽話。”
又是這句話!就好像她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尤可意忍不住反駁道:“你都不問我為什麼想留下來!”
嚴傾一愣,“那你說。”
“家裡隻有我一個人,陸童也不在,冷清得要死。我想多跟你待一會兒都不行,你就隻會說‘尤可意聽話’,‘聽話尤可意’,就好像想跟你多待一會兒都是十惡不赦的罪行一樣!”她抬頭瞟他一眼,“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嫌我煩,多看我一眼都膩得慌。”
其實就是小女生的撒嬌,有幾分做作的嫌疑,有幾分矯情的意思,無非是想聽他的安慰。
結果嚴傾隻是頓了頓,沉默之後又一本正經地說:“外麵天冷。”
“……”
“……”
她瞪著眼睛等了半天他的下文,然後不可置信地問了句:“沒了?”
嚴傾想了想,看她滿懷期待的樣子,又耐著性子補充了一句:“越晚回去,外麵越冷。”
“……”
尤可意的表情是這樣的:=_=。
沒有人安慰她,她隻好收起做作的技能,開啟自動治愈模式:沒關係,黑道大哥就是這麼冷酷,一向隻懂得身體力行地表現出對你的關心,才不像那些嘴上浮誇不牢靠的人!
她甚至努力地擠出一個正常人的笑容:“好吧,那我回去了!”
總之笑得絕對比哭得還慘絕人寰。
結果走了沒兩步,病號同誌又一次拉住了她的手,微微一使力,就把她帶進了懷裡。
她一個措手不及就被他拉進了寬闊的%e8%83%b8膛裡,麵頰貼上了柔柔的衣料,心都快要跳出來。
納,納納納納納納尼?
呆呆地維持著這個彆扭的姿勢,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似乎是兩人在清醒狀態下戀人模式中的第一次%e4%ba%b2密擁抱。
他大概要說點什麼了。
她都聽見空氣裡傳來了丘比特邪惡壞笑的聲音。
噢,黑道大哥總算要做點霸道總裁們喜歡做的事情了,%e8%83%b8咚,壁咚,還是強行%e4%ba%b2%e4%ba%b2?
糟糕,她該羞澀一點矜持一點欲拒還迎,還是奔放一點豪邁一點積極配合?
小鹿亂撞的心跳聲砰砰砰的,就快要衝破%e8%83%b8腔,她忐忑不安地紅著臉等待著,終於聽見耳邊傳來嚴傾那低沉悅耳如大提琴一般的聲音。
那聲音一如既往的醇厚動聽,像是冬日裡被瑩瑩積雪覆蓋的枝頭忽然間顫唞了兩下,雪花簌簌直落,然後有一隻紅梅慢慢地伸著懶腰探出白雪,融化了寒冬臘月的冰霜。
“尤可意。”
“嗯?”心臟像是被一隻氫氣球係著,飛往越來越高的天際。
他要說什麼呢?
她害羞地猜測著。
然後那種好聽又撩人的聲音總算響起:“明天炒菜的時候,記得少放點鹽。今天的熗炒白菜鹽放得太多,齁死我了。”
“……”
她默默地推開他,維持著=_=的表情往門外走,結果一頭撞上從廁所歸來的陸凱。
陸凱都要哭了,在風中搖擺得猶如一隻小白花似的,頂著小媳婦兒臉跟嚴傾哭訴:“嚴哥,不是我故意這麼早回來的!實在是這兒的廁所好臭啊,我隔壁蹲了個上大號的,還是拉稀……”
尤可意的表情定格在沉痛與爆笑的邊緣,最後變成了麵部肌肉抽搐。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嚴傾出院那天發生了一個小風波。
病房裡每天都有兄弟來探望,每來一個,床頭櫃就多一個花籃或者果籃,於是一周下來,不止是病房裡的茶幾啊床頭櫃之類的,就連靠牆的地板上也整整齊齊地擺了兩排探望禮品。
看見尤可意皺著眉頭為難地思索該怎麼處理這堆東西,嚴傾倒是爽快,乾脆利落地說:“就扔這兒吧。”
“扔了?”尤可意吃了一驚。
“花籃太多用不上,果籃太多吃不下。”大哥還是言簡意賅,風範十足。
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的樣子,但尤可意還是有點遲疑,這樣會不會……太浪費了一點啊?
也就在這個時候,陸凱蹭的一下冒了出來,難得積極主動且上躥下跳地舉手表示自己有話要說。
他之所以有這種舉動呢,是因為這一周以來每次有他在的場合,尤可意總是會被鬨得個大紅臉——
比如尤可意削水果給嚴傾時,他要是在場,準會咧嘴一笑:“大嫂真是個賢妻良母,嚴哥簡直嫁對了人。”
尤可意臉紅。
嚴傾臉黑。
比如尤可意在沙發上看書的時候,因為累了點,看著看著就睡著了。恰逢陸凱走進來,一定會俯下`身去看看她,然後嘖嘖稱奇:“都累成這個樣子了還守著心上人不肯離去,果然是中國好大嫂,癡情又貼心!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尤可意從夢中醒來,麵紅耳赤。
嚴傾從床上看過來,眼神微眯。
再比如……也用不著多比如了,總之有陸凱在的場合,一定是嘰裡呱啦地說著些會讓人尷尬的不合時宜的話。偏偏說話的人還以為自己有張三寸不爛之%e8%88%8c,可以把人恭維得滿心歡喜。
當然,這種難得的毫無自知之明其實也蠻不容易的。
鑒於陸凱的以上表現,嚴傾禁了他的言,具體執行製度為:但凡踏進病房,說話前必須先請示,得到同意後方可開口。
於是又出現了更令人無語凝噎的狀況。
比如嚴傾睡著了,尤可意出去了,陸凱在病床前一直苦苦站著,好不容易等到嚴傾睜眼醒過來,看見他便秘似的表情,一頓。
“怎麼了?”嚴傾問。
陸凱指了指自己的嘴,用眼神詢問可不可以說話了。
嚴傾:“說。”
陸凱就跟快被憋死了一樣,終於把話吐出來:“點滴剛才已經打完了,血液回流了,再不處理就該出事了!”
嚴傾的太陽%e7%a9%b4突突直跳,抬手一看,輸液管裡已經進了血液了,於是慍怒地問:“你怎麼不早說?”③思③兔③網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陸凱委委屈屈地垂下頭來,就差沒對手指了:“是你說必須經過你的同意才能說話的……”
總之這種事情出了好多次,才會導致如今陸凱想說話,還得上躥下跳跟個猴子似的舉手請示。
嚴傾深覺今日有手足如此,簡直麵上無光,隻能無力地說:“你說。”
陸凱眼神放光地指了指一地的果籃:“嚴哥嚴哥,浪費食物多不好?高爾基說我撲在書箱上,就像饑餓的人群撲在麵包上!彆浪費了,你不要的話就給我好不好?給我吧給我吧,全部給我!”
嚴傾:“……”
有沒有人能告訴他,刀……在……哪……兒……?
尤可意:“……”
這句名人名言……是這麼用的嗎?(⊙o⊙)
陸凱還在上躥下跳地一個勁兒撒嬌:“給我嘛給我嘛,與其浪費掉,還不如送給我啊!大哥,大哥大哥大哥……”他發現對著嚴傾賣萌沒用,迅速轉過身去繼續跟尤可意撒嬌,“大嫂!大嫂你最好了!大嫂大嫂大嫂人家想吃……”
“你吃得完?”尤可意震驚地打斷他,這一地至少也有十多二十隻果籃啊!
陸凱自有他的小算盤,沾沾自喜地盤算著:“沒啊,吃不完,我打算去醫院大門外麵擺個攤子,七折優惠出售新鮮果籃……”
“……”
“……”
於是三個人出院的時候,回頭率變得很高很高,陸凱可謂是功不可沒。
尤可意和嚴傾倒是十分正常地往樓下走,隻有陸凱一手掛著n隻水果籃子,呼哧呼哧地努力跟上大哥大嫂的步伐,左搖右擺異常滑稽。
也多虧了他,否則正往電梯裡走的尤璐也不會看見都快踏出醫院大門的尤可意。
她摸著肚子正往裡走,冷不丁聽見大廳裡傳來一陣輕微的哄笑聲,好奇地一回頭,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扶著個男人在往外走。
她頓住腳,疑惑地看了半天,然後揚起聲音叫了一句:“可意?”
正小心翼翼伺候著嚴傾往大門外走的尤可意尚在接受嚴傾反複的解釋:“尤可意,不用這麼心驚膽戰的,我已經沒事了,不是什麼一碰就會碎的陶瓷人。”
她正欲反駁,就聽見了姐姐的聲音,腳下一頓,連脊背都僵硬了。
空氣似乎凝滯了片刻。
就在意識回籠的那一刹那,她下意識地鬆開了扶住嚴傾手臂的雙手,渾身一個激靈,立馬轉過身去。
“姐,姐姐?”
尤璐扶著肚子從電梯門口走了過來,視線疑惑地轉向了嚴傾。
“這位……”
似乎有些眼熟啊?
尤可意的身體已經條件反射地拉開了和嚴傾的距離,她站在原地驚慌失措了幾秒鐘,然後鎮定下來,若無其事地對姐姐笑著說:“這是我對門兒的鄰居,胃出血住院了幾天,家裡人不在,我就當了一次活雷鋒,來接他出院。”
她全部的心思都撲在了姐姐身上,一心想著要怎麼瞞過去,卻因此忽略了站在她左邊半步的人麵上是何種表情。
嚴傾不著痕跡地低頭看了一眼她在尤璐出現的第一刻就慌忙鬆開的手,然後看她刻意拉開兩人的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