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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一個裝載濃霧的容器,就像搬家的人需要一輛卡車。”

引路人頷首,不再多言。

顧蓮咬牙道:“那幅畫就是裝載濃霧的容器嗎?如果我們把畫找出來,毀掉,外麵的霧氣會不會消失?白高朗會不會死?”

“這個方法可以試一試。”引路人平靜地說道。

顧蓮立刻挽起袖子開始尋找。

柳憫君撿起地上的遺書,折疊之後放進衣服口袋,也開始找。她要趕在顧蓮前麵。

引路人朝鮑家三兄弟瞥去一眼。

三人立刻拍打於澤腦袋,叱罵道:“你他媽的愣著乾什麼?還不快找!”

於澤訥訥點頭,慌忙起身,滿屋子尋找。

秦康順顫巍巍地走向樓梯,搖搖晃晃地爬上二樓。隻有濃霧散去,他才能進入大通山,把自己的二十九位同事帶回去!他為此而來,也願意為此而死。

“你怎麼不去找?”花蕊躺在地毯上,虛弱地喘熄,眼裡有怨毒,也有嘲諷。

引路人直接問道:“你知道那幅畫在哪兒,對嗎?”

花蕊眼瞳放空,露出回憶之色,卻又在片刻後警覺過來,嗬嗬地笑:“你又跟我玩心理戰?你想從我的微表情和微動作判斷那幅畫的方位?隻可惜這次你猜錯了,我真的不知道那幅畫在哪兒。”

引路人定定地凝望她,許久不言。

武裝起來的花蕊已變成一團迷霧,暫且看不透。

於是這雙銳利的眼眸微微闔上,收束了那種吞噬人神魂的可怕壓迫力。

花蕊暗鬆一口氣,爬起來半坐,背部靠著沙發,咳嗽幾聲,慢慢說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引路人一下一下揉著小男孩的頭發,不曾抬眸,不曾回應,仿佛入定一般。

花蕊徑直問道:“我姐姐的確是被我殺的,但你為什麼會知道?你是來自地獄的魔鬼,能透視人心?”

引路人依舊垂著眼眸,靜默不語,連睫毛都未曾顫動分毫。

小男孩晃晃小短腿,勉強把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抽離,輕蔑地瞥了花蕊一眼。

“你好笨~你話裡的漏洞多的像篩子一樣~你連我都騙不了~怎麼騙哥哥~”小奶音把嘲諷拉滿。

“我哥哥最聰明~”小男孩輕拍一個馬屁,大眼睛向上瞟,暗搓搓地觀察引路人的反應。

這狗腿子的模樣是跟邱諾學的。討好強者不寒磣。

引路人眼睫輕顫,唇角微彎,緩緩勾出一抹淺笑。他撫摸粉色卷毛的大手移下來,輕輕捏了捏小男孩粉嘟嘟的嘴。

小男孩抿出兩個深深的梨渦,很滿意這個馬屁的效果。跟強者做朋友,他能學習到很多實用又厲害的戰鬥技巧。他以後還要交更多這樣的朋友。

花蕊聽得呆愣,隨後嗤笑:“我的話滿是漏洞?不可能!你們在詐我。”

“你把你姐姐的死狀描述得太詳細了~其實這是一個陷阱~你沒發現~”

說到這裡,小男孩覺得很無趣,又埋下頭看視頻。

“陷阱?”花蕊咀嚼著這兩個字,反複回憶自己與引路人之間的談話,然後才漸漸明白過來。

是啊!在她的敘述裡,姐姐的死讓她身心遭到重創,那時候她人都嚇傻了,不敢下樓,遠遠躲在一旁。試問一個怕到極點的柔弱女人,她怎麼可能會盯著死狀那麼淒慘的屍體看?她怎麼可能把骨頭扭曲的形狀描述出來?她怕是匆匆瞟一眼都能嚇得魂飛魄散。

早在一開始的時候,自己的謊言就被這個男人看穿了!那些貌似不經意的問題,不知道埋藏了多少陷阱。

花蕊%e8%88%94掉唇瓣上的血,聲音微顫地說道:“你們兄弟倆一定是魔鬼。”

引路人垂眸靜默。小男孩晃晃小短腿,嘻嘻地笑。

花蕊頹然無力地閉上雙眼,呼吸幾不可聞,仿佛死了一般。

數分鐘後,吳芝繁蘇醒過來,不敢待在兄弟倆身邊,連忙跑去找顧蓮,然後也開始四處搜尋那幅油畫。

兩個多小時,四層樓都被他們翻遍,卻一無所獲。這棟彆墅沒鋪木質地板,也沒貼牆紙,否則他們會把每一塊地板撬開,把每一張牆紙撕掉。

“吊頂我們都掀了,什麼都沒有。”鮑老大低聲彙報。

“你們把地毯拆掉。”引路人抱起小男孩,走到玄關處。

“對對對,還有地毯!這下麵也可能藏東西!”鮑老大立刻把手伸進骷髏玩具劃開的口子裡,用力撕扯地毯。

其餘人搬走重傷的花蕊,然後又搬走家具。

半小時後,客廳鋪設的地毯已卷成一個長筒,隨意扔在角落。灰色地板磚光潔明淨,大氣典雅,卻空空如也。

“還是沒有,怎麼會?”顧蓮搖頭呢喃。

屋內一片寂靜。不知過了多久,眾人慢慢扭頭,看向唯一還掛在東側牆壁上,誰都不敢碰觸的油畫。

那是白高朗的自畫像,俊美非凡的男人微微眯著桃花眼,似有意似無意地看過來,周身縈繞著令人心碎的憂鬱氣息。他像一塊點燃的鴉片,濃香帶毒,誘人沉淪,致人上癮。

隻是靜靜地看著它,柳憫君就開始哭泣,無聲無息,淚珠滾滾。

花蕊坐在地上,用一把凳子支撐自己幾乎被打斷的脊背,眼眶泛紅。但她很快就撇開頭,不敢再看,身體瑟瑟發抖。

她對白高朗的愛是真的,對那人的恐懼也異乎尋常。

引路人深深看了花蕊一眼,若有所思。這個女人連自己的姐姐都能殘忍殺害,又先後出賣幾百條人命換取自己的存活,她喪心病狂,百無禁忌,膽大包天。

白高朗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把她嚇成這樣?不僅僅是掐她脖子,將她困在濃霧裡這樣簡單。一定還有彆的事。

引路人正思忖著,卻見小男孩伸出一根指頭,偷偷點了點花蕊,另一隻手掩住小嘴,湊過來耳語:“哥哥~她有秘密~你要多多注意她~我也會幫你看著她~”

“嗯。”引路人淡淡應了一聲,隨後也耳語道:“你分析情報的能力很出色。幸虧有你,哥哥輕鬆很多。謝謝。”

濕漉漉的小嘴嘟起,貼上引路人的耳朵,小奶音軟糯甘甜:“不用謝~弟弟幫哥哥是應該的~”

討好強者不寒磣!

引路人微微抿唇,心情愉悅:“乖寶很乖。”

兄弟倆竊竊私語的時候,顧蓮已走上前,硬著頭皮摘掉那幅自畫像,反撲在地上,迅速拆開畫框。

夾層裡什麼都沒有。最後一絲希望破滅!

顧蓮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然後抬起頭,看向眾人。

“有沒有可能他把畫藏在畫裡?”柳憫君猜測道。

“什麼意思?”顧蓮遠遠扔掉自畫像,像扔掉一塊燙手山芋。

“就是在這幅畫的基礎上塗抹顏料,再畫一幅畫。”

顧蓮恍然大悟,近乎絕望,“我懂了。如果是畫中畫,那我們根本沒有能力把它找出來。我看過一部紀錄片,我知道隻有X光能照透顏料塗層,對不對?”

柳憫君慢慢點頭,沉默無言。

眾人的目光掃過堆滿客廳的幾十幅油畫,臉色都很難看。樓上還有一個巨大的畫室,堆積著幾百幅油畫,數量更多。

怎麼辦?

大家看向引路人,眼裡放射出求助的光芒。

小男孩哼哼一聲,不屑地說道:“一群笨蛋~把畫堆在外麵全燒掉就好了~”

引路人微微彎唇。

“不行!不能燒掉那幅畫!”柳憫君下意識地反對。

顧蓮回頭瞪她,眼神凶狠,手飛快掐上她的脖子,威脅道:“你也想學花蕊,用幾百條人命換你兒子的命?你要是敢點頭,我保證我第一個燒的不是畫,是你!反正這裡與世隔絕,我殺人放火也沒人能管!”

柳憫君脖子都快斷了,哪裡敢點頭,隻能用眼神祈求顧蓮放過自己。~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秦康順讚賞地看了顧蓮一眼,沒吭聲。這個姑娘腦子清醒,心地善良,卻又很有原則和棱角,是個當警察的好料子。

“把所有油畫,包括疑似油畫的東西都找出來燒掉。”引路人淡淡下令。

鮑家三兄弟立刻跑上樓,陸陸續續搬出許多畫或者類似畫的東西,堆積在客廳。

引路人拉開門,走到外麵的庭院,小男孩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奇怪的是,那些濃霧竟在兩人靠近的時候漸漸散去,依稀展露出幽深叢林的一角。

眾人卻不敢跨出彆墅,隻能把畫一幅一幅扔出去。

不多時,巨大的篝火照亮庭院,驅走陰風,帶來暖意。小男孩從火堆裡抽出一根燃燒的木棍,將它當做一柄劍,捅刺著半空中黑沉沉的濃霧。隻可惜他太矮,縱使踮起腳尖也未能如願。

引路人神色溫柔地看著他,眼眸似乎含笑,又似乎深不見底。

不知看了多久,他走過去,將小男孩抱起,送上自己肩頭。

小男孩叉開小短腿,坐在他脖子上,臉上綻放驚喜的笑容,小胖手舉得高高的,飛快用燃燒的木棍去捅,去刺,去襲擊那些黑霧。

嘶嘶嘶……燃燒的木棍頂端被濃霧吞噬,發出水火不容的聲音。

小男孩縮回手,木棍已經熄滅。他非但不覺得失望,笑容反而更加驚奇雀躍。

對他來說,這是一個非常好玩的遊戲。

於是他垂下手,把木棍遞給引路人,歡喜地嚷嚷著再來一次。引路人將木棍放入火焰,重新點燃。

捅刺濃霧的遊戲又開始了。小男孩咯咯地笑著,無憂無慮。引路人抬頭看他,表情越來越溫柔,目光越來越沉溺。

這一刻對彆人來說是凶險,對他們來說卻是溫馨。

那濃霧在兩人的挑釁下宛如一潭死水,又仿佛一隻困獸,縱然卷起一個個湍急的漩渦,卻不敢興風作浪。它必然是某種活物,可以觀察,可以思考,可以做出判斷。它或許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將所有人獵殺。

這個念頭湧現的時候,眾人齊齊打了個冷顫。一片陰冷的霧影籠罩在他們心頭。

他們把門關緊,站在窗戶邊看著與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的兄弟倆,等待奇跡的發生。

電影裡不是經常出現這樣的情節嗎?惡鬼附身的物品被大火燒毀,於是所有人都能得到救贖。璀璨的陽光會射穿濃霧,打破黑暗,照耀進來。

然而,當篝火完全燃儘的時候,他們什麼都沒等來。黑如墨汁的濃霧依舊籠罩著這座山莊。看不見天空、森林和出路。

希望破碎,所有人的力氣都在此刻被抽得精光。

吳芝繁捂住嘴,第一個哭起來。

“我想回家。”她哽咽道。

於澤擁住她,輕輕拍打她顫唞的脊背。

誰不想回家?誰不想?

柳憫君狠狠揪扯著自己的頭發,發出悔恨的尖叫:“都怪我!都怪我!我不是一個好媽媽!我不該聽阿朗的話!”

顧蓮高高仰起頭,拚命眨眼,這樣才能阻止淚水的滑落。

秦康順搖搖頭,遺憾長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