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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抬起兩條小短腿,搭放在餐桌上。引路人默默把周圍的幾盤菜挪開,用大手揉了揉兩個綠油油的小豬蹄。

見他沒反應,三人隻得硬著頭皮做自我介紹。

長得最高大的男人說道:“我們是三兄弟,親的。我叫鮑老大,鮑魚的鮑,您叫我鮑一就行。”

稍矮那個連忙接口:“我叫鮑老二,您叫我鮑二吧。”

最矮的立刻說道,“我叫鮑老三,您可以叫我鮑三。”

小男孩踩著引路人的雙腿站起,爬上引路人的肩膀,叉開兩條白嫩的小短腿,坐在引路人的脖頸上。

鮑家三兄弟表情微僵,瞳孔地震。他們還沒看過論壇,也沒住在幸福小區,目前還不知道這批新人裡來了一個小男孩,已經被引路人帶在身邊。

他們仰著臉,驚訝地看著這個小崽子。

艸,這是在太歲頭上動土啊!膽子真大!

鮑老大諂%e5%aa%9a一笑,小心翼翼地問道:“引路人,這是您弟弟嗎?親的?”

引路人伸出手扶住小男孩肉墩墩的屁股,抬眸問道:“你聽見他們在問什麼嗎?我是不是親的?”

小男孩根本沒在聽幾人談話,大眼睛疑惑地眨了眨。

然後他恍然大悟,騎在引路人脖子上,腦袋垂下,一隻小胖手捧著引路人的臉頰,一隻小胖手撥開引路人額前的碎發,響亮地親了一口。

一個濕漉漉,熱乎乎的痕跡在眉心處氤氳,帶來持久的酥|麻感。

“親的~”小奶音像加了蜂蜜,甜得膩人。

引路人怔愣一瞬,隨後眸子裡便溢出星星點點的柔光。他抿唇笑了,雖然很淺很淡,卻也令人如沐春風。

鮑家三兄弟再次懷疑自己的判斷。這人真是引路人?該不會是誰冒充的吧?但這張臉常常掛在論壇上,應該錯不了!

怎麼性格跟傳說中描述的完全不一樣?

引路人抬起手,揉揉小男孩的粉毛,斂去眸中的笑意,看向三人,“你們要怎麼做,我不乾涉。但如果你們礙了我的事,我正好缺幾件趁手的兵器,你們的骨頭正合適。”

三人脊背一寒,懷疑儘去。

小男孩把腦袋垂下來,兩個大眼睛亮閃閃地看著引路人,小奶音拖長:“老哥好暴躁~”

“嚇到你了?”引路人立刻放緩神色。

小腦袋搖了搖,小奶音裡滿是崇拜:“小老弟喜歡暴躁老哥~”

為了表示自己的讚賞,小胖手抬起,在引路人的臉頰上拍了拍,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是什麼□□言論?三個高大男人心裡發噱,麵上卻一點兒也不敢表露。

引路人終於還是忍不住地低笑起來。他抬起手,握住小男孩的腰,將他整個舉起,在空中翻轉半圈,抱回自己膝頭。

“哇塞~老哥再來一次~”

小男孩用力鼓掌,眼睛亮晶晶,臉頰紅撲撲。

引路人隻好把他再放回脖頸,舉起來,翻轉半圈,抱在膝頭。

小男孩發出咯咯咯的笑聲,無憂無慮。

引路人刮刮他挺翹的小鼻子,捏捏他臉頰上的小奶膘,漆黑瞳仁裡彌漫著深不見底的溫柔。不管這是不是一個正常的孩子,甚或一隻小怪物,他都決定要好好把對方撫養長大。

聽見這串銀鈴般的笑聲,餐廳內的戾氣竟也受到衝擊,慢慢散去幾分。

老頭拍下長裙女人的照片,發送給同事,等待那邊的回複。

花蕊坐回原位,拿起紙巾擦淚。

俏麗女生和大學生各自把頭撇開,不想多看對方一眼。

黑衣女人端起杯子喝酒,目光幽幽地看著引路人,“我們可以報上姓名和來曆,但您是不是也應該說一說自己的底細。您跟這三位是認識的吧?”

她的視線掃過鮑家三兄弟。

老頭含住煙鬥,在嫋嫋煙霧中徐徐開口,“你身上帶有一種我很熟悉的氣質。我猜你做過警察。”

“我是法醫。”引路人從褲兜裡,實則是從道具箱中摸出一張萬能工作證,放在餐桌上。

老頭站起身,手伸過桌麵,拿起那張工作證。

黑衣女人側頭看去。

經過反複檢查核對,老頭頷首:“是真的。”這就解釋了對方身上為何沾有屍水。

“你做屍檢還帶著弟弟?”這一點很可疑。

“案情重大,恕我無可奉告。”引路人淡漠搖頭。

老頭懂得行規,於是閉口不言。

黑衣女人眸光閃爍地看著那張工作證,拳頭越握越緊。

“你說過,非專業人士無法還原那麼逼真的燒傷,是什麼意思?”她壓抑著心中的憤怒,聲音嘶啞地問。

“白高朗隻是一個畫家,不是法醫。如果沒有親眼所見,你覺得他僅憑想象力,能夠畫出皮肉被火焚燒的真實狀態嗎?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在那幅畫中,你姐姐的燒傷,還原度是百分百。”

引路人直言不諱。

黑衣女人美麗的臉龐幾乎完全扭曲,“你的意思是,白高朗為了一幅畫,讓我姐姐赤著腳一步一步走過那些火炭?”

引路人並不回答,轉而看向花蕊。

花蕊低下頭,身體微顫。

黑衣女人憤怒地捶著桌子,碗筷叮鈴作響。

“花蕊,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我姐姐有一次失蹤了三個月,之後就再也沒穿過裙子。回來後,她給我三十萬,讓我去留學。這筆錢是不是白高朗給的療養費和封口費?是不是?”

花蕊伸出手,指著中年女人:“你問她呀!她是白高朗的經紀人,她最清楚!所有模特都是她幫白高朗找的,關我什麼事?”

“你說!”黑衣女人踢開椅子大步走到中年女人身邊,狠狠揪住對方衣領,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她恨不得生吞活剝這些人!

中年女人閉上眼,語氣很是心虛:“我不知道。”

“你知道!”黑衣女人狠狠扇了中年女人一巴掌。

中年女人嘴角含血,卻不反抗。看來她良知未泯,心中尚存一絲愧疚。

“你先冷靜下來,彆衝動。我們是來找人的,不是來殺人的。”老頭勸說道。

黑衣女人咬牙切齒地瞪了中年女人一眼,這才回到原位,臉色鐵青地坐下。

老頭看向引路人,說道:“你是法醫,觀察力肯定比我這個老頭子敏銳。你把我們所有人都看透,那你能不能看透白高朗?你能說說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

中年女人和花蕊呼吸齊齊一窒,慌亂的目光死死凝在引路人身上。

小男孩伸出手,握住一旁的紅酒杯。

引路人捂住小男孩的嘴。

小男孩氣呼呼地瞪眼,惹得他微抿唇角。

他這才抬頭,冷淡地掃視這些人,說道:“白高朗是一個審美畸形的變態者。”

老頭呢喃重複:“審美畸形,變態?”而後他深感讚同地點頭,“對,你說得很對!”

中年女人和花蕊放開呼吸,臉色漸白。

“他慕殘。”引路人徐徐說道:“他對殘缺的肢體存在病態的迷戀。所以——”┆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看向中年女人,“縱使你對他付出所有,他也不可能愛上你,因為你是完整的,你身上並不具備令他迷戀的特質。他愛上花芳菲才是必然。他其實愛的不是那個人,而是那雙扭曲的腳。”

中年女人頭一次聽到這種論調,驚愕的嘴都合不攏。

“那雙指甲破裂,指骨扭曲,血跡斑斑的雙腳令他興奮迷戀。你可以在他的筆觸裡看見這種病態的情感。”

引路人的語氣很平淡,聽在眾人耳裡卻激起一片惡寒。

大學生呢喃道:“沒想到大畫家白高朗比我還變態。”

俏麗女生狠狠瞪他一眼。

小男孩拿開引路人捂著自己嘴的手,用小米牙輕輕啃咬他的指尖。引路人垂眸看一眼,神色溫柔。

他複又看向對麵客廳,說道:“能入他眼的都是一些殘缺的女人。沒有殘缺他就製造殘缺。傷痕、鮮血、破潰的皮膚、燒焦的人體,都是他的興奮點。他反複地描繪它們,不厭其煩。那是他熱愛的東西。”

引路人定定看向花蕊,淡漠地詢問:“他的愛是用殘害來表達的,我說得對嗎花小姐?”

花蕊慌忙撫摸自己的脖頸,臉色煞白地搖頭:“不,不是的!你的說法根本沒有依據!”

引路人對她的過往了然於%e8%83%b8,目光掃向中年女人,“你是白高朗賺錢的工具,所以他沒有對你下手。但你應該也感覺到了他的異常。你跟他出去旅遊,把孩子丟在家裡不管,是他的提議,我猜得沒錯吧?”

中年女人下意識地搖頭,急切否認:“不,你猜錯了。”

“他有沒有讓你打開家裡的監控視頻,每天欣賞你兒子餓得大哭的畫麵?他有沒有跟你說,讓你兒子為藝術犧牲一下?他還向你保證,你兒子絕對不會死。你想回家,他是不是千方百計把你留下?”

引路人把濕漉漉的指尖從小男孩的嘴裡抽出來,輕輕摩挲指腹,緩緩問道,“你兒子餓得皮包骨的形象,有沒有被他畫成油畫?那幅畫現在在哪兒?你敢讓外人欣賞它嗎?我再問一句,你看著我的眼睛回答,那幅畫,你自己敢看嗎?”

最後一句質問徹底摧毀了中年女人的心理防線。

她絲毫不敢看引路人漆黑空無的雙眼,捂著自己的臉狼狽哭泣,“我把它燒了!我不敢看!對不起,媽媽真的對不起!媽媽當時昏了頭!嗚嗚嗚……”

太多太多事積壓在心裡,讓她瀕臨崩潰。

哭了一會兒,她直起身,對著花蕊大吼:“要不是白高朗,我兒子也不會得白血病!你快把他的最後一幅畫給我!我兒子等著做手術!這是白高朗欠我的,欠我兒子的,他必須還!”

花蕊捂住耳朵,聲嘶力竭:“沒有最後一幅畫!白高朗是騙你的!”

“一定有!你快說!”中年女人撲上去撕扯花蕊的衣服。

花蕊連連否認:“沒有沒有沒有!你打死我,我還是這句話!”

引路人淡淡道:“最後一幅畫是存在的。”

花蕊的否認堵塞在喉嚨裡。中年女人用力掐她脖子,“快把畫給我!”

“白高朗沒死,對嗎?”引路人又道。

癲狂的中年女人渾身一僵,猛地退後,腦袋左轉右轉,上看下看,滿臉期盼,滿臉怨恨,滿臉恐懼。明知自己被操控,被利用,被傷害,卻永遠無法掙脫,才會具備如此複雜的情感反饋。

白高朗是她最愛的人,同時也是她最怕的人。

“阿朗沒死?”中年女人眸光顫動,音調拔高。

花蕊卻極力否認:“他死了!七年前他跑進大通山自殺了,是我親眼看見的!”

“白高朗回來過。他的腳印弄臟了地毯,就像我弟弟的腳印滿屋子都是。同樣的畫麵讓你產生了應激反應。花小姐,我猜的對嗎?”

那麼空無冷漠的一雙眼睛,卻能把人心之中最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