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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 夢溪石 4265 字 2個月前

,那畢竟隻是星象之說,怎麼解釋還不都是由人說了算?”

萬通不悅道:“元翁事到臨頭反要退縮不成,彆忘了你早就跟我們萬家攀上關係,真等太子登了基,第一個要清算的,就是你這個首輔了!”

他環視萬安與彭華,陰惻惻道:“我可把話撂在這裡了,我和我姐姐,都跟太子勢不兩立,我姐姐更是如此,太子性情深沉虛偽,我姐姐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卻還能對我姐姐執禮甚恭,這等人物若是讓他得勢,我們定是沒有清靜日子可過的,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坐上那把椅子!”

彭華見場麵有些僵,便打圓場道:“萬老弟,元翁不是那個意思,他隻是擔心陛下優柔仁善,廣善國師的話,充其量隻能讓陛下對太子起疑心,卻未必能促使陛下堅決廢太子,到時候再讓其他人一勸說,估計陛下又要改變主意了。”

萬通哼道:“元翁這首輔當了這麼多年,竟連那些禦史言官的嘴巴都控製不了麼,我記得早幾年的時候,那些人都不敢與我們作對的,怎的這兩年膽子反倒大了起來?”

萬安被他戳中弱點,有些難堪,恨恨道:“還不是因為劉棉花那老狐狸非要跟我作對,結果倒便宜了唐泛那幫人,你也不必激我,我何嘗不希望興王能繼承大統,隻可惜我這個首輔的權威不如唐宋宰相遠甚!但凡陛下現在透露出一點廢太子的風聲,內閣必然會四分五裂,到時候有內閣帶頭,那幫言官也會恃無恐,蜂擁而上,那才是我們真正的麻煩!”

彭華也歎了口氣:“是啊,萬老弟,元翁這也是沒辦法,我大明自立國以來便講究立嫡立長,如今太子居長,名正言順,那些人隻要抓住這一點不放,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萬通不以為然:“那些言官還不好辦麼,發配一兩個,其餘的就不敢開口了!彆說得好像他們骨頭多硬似的,前幾年繼曉被陛下迎入宮的時候,不也有好幾個人上躥下跳彈劾他麼,結果怎麼著?陛下將那林俊下了詔獄,其他人就都沒聲兒了!嗤,說到底也是一群貪生怕死,見風使舵的!”

彭華道:“如果沒人帶頭,他們的確隻會是一群無頭蒼蠅,一旦有人帶頭,就像元翁說的,那些人立時便會前仆後繼,到了那時候才是真正麻煩,那些人說的雖然是廢話,可即便是陛下,也無法忽略他們的意見。”

萬通陰狠道:“那就把帶頭的打下來!”

他看向萬安:“現在內閣裡誰是跟我們作對的,劉棉花那老家夥嗎?”

萬安搖搖頭:“劉吉雖然處處與我過不去,但他這人慣會看人下菜碟,從不與陛下作對,所以隻要陛下流露出廢太子的意思,量他也不會公然反對的。”

萬通有點不耐:“那到底還有誰,元翁不妨明說罷!”

萬安雖然為了巴結萬貴妃與萬家攀%e4%ba%b2戚,可他卻打從心底瞧不起萬通這樣靠著裙帶關係爬上來的人,更何況他現在怎麼說也是首輔,萬通卻仗著姐姐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連跟自己說話都毫不客氣,萬安心中不快由來已久,隻是一直沒有說出來罷了。

還是彭華有眼色,他看出萬安潛藏的不悅,笑%e5%90%9f%e5%90%9f接口道:“我與正言自然是自己人,除此之外,內閣之中與我們說不到一塊去的,無非就是劉吉,劉健,徐溥,唐泛了。徐溥是訥言君子,老好人,到時候他就算開口反對,也辯不了幾句話,不必將他放在心上,唯劉健與唐泛二人稍有可慮。劉健這人性子急,素來風風火火,而唐泛口才了得,黑的也能說成白的,此二人又心向太子,屆時必然據理力爭。還有,唐泛那些同年也多是言官翰林,光是讓這些人聚集起來,就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

萬通對唐泛的印象,卻還停留在幾年前那個被逼辭去東宮侍讀,而後又不得不去外地辦差的小禦史上。

他不是不知道唐泛入閣,可對方如今在內閣也隻是排行末尾,論理來說根本談不上任何威脅,誰能想到如今大家將廢太子的阻力拉出來一遛,這唐潤青居然也占有一席之地了?

彭華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心中所想,出言提醒道:“萬老弟,你可彆忘了,尚銘當初便是全拜唐泛所賜,才會被打發去南京掃地的,殷鑒未遠,唐潤青此人不可小覷。”

萬通:“那二位的意思是?”

彭華:“為防夜長夢多,此事宜速戰速決,決不可再三拖延,甚至交由內閣來議,最好是陛下乾綱獨斷,直接將廢太子的詔書頒發了事,到時候木已成舟,誰也說不了什麼。”

萬安搖搖頭:“不可能的,陛下不是這種人,他這輩子就沒有做成一件乾綱獨斷的事情。”

要論這世上誰是最了解皇帝的人,萬安肯定是其中之一。

他很明白,如果皇帝是那種我行我素的人,他就不可能喜歡萬貴妃,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悼恭太子被萬貴妃毒死了,正因為皇帝性情柔軟,所以才會優柔寡斷,也才會喜歡萬貴妃那種女人。

萬安分析道:“以陛下的行事,他若是要廢太子,必然會先召我談話,再讓我去給群臣透個風聲,征詢群臣的意見,最後才下定決心。”

萬通煩躁:“那還弄個鳥啊!到時候扯皮都能扯上一年半載,這期間如果陛下有個萬一,太子還不是順理成章繼位麼,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此事得抓緊才是!”

彭華笑道:“彆急,我還有個法子。”

萬通忙問:“什麼法子,快快說來!”

彭華道:“既然陛下無法決定,那就由我們來幫他決定。”

他將自己的計劃如此這般說了一番。

萬通聽罷喜動顏色,一拍大%e8%85%bf:“這主意不錯!我們就是要把太子逼上懸崖,架在火上烤,讓他自己退無可退,主動跳出來,到時候內閣再跟進,看陛下還有什麼可猶豫的,那些言官自然也無話可說了!”

萬安尚且有所猶豫:“但內閣其他人……”

萬通不耐煩:“那些人都各懷鬼胎了,又不是一條心的,何足為懼!到時候我自會助你們一臂之力,元翁就彆再左右遲疑了!”

萬安看看萬通躊躇滿誌的神情,又看了看彭華%e8%83%b8有成竹的模樣,知道這兩人決心已定,隻得咬咬牙:“好罷!”

萬通這才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這就對了!此事隻會成功,不會失敗,隻要興王成為太子,我等便大功告成,元翁且等著坐收榮華富貴罷!”

就在皇帝與繼曉那一番對話過後不久,也就是成化二十二年十二月廿三日的時候,欽天監監副趙玉芝上言論星象事,曰慧入北鬥乃客星犯主之兆,恐應在東宮。

這是第一次有人明確將金星淩日和慧入北鬥這兩件事和太子聯係在一起。

趙玉芝的話仿佛是一個信號,還沒等皇帝作出回應,也沒等群臣反應過來,欽天監再度上報,說是天現彗星守日。

所謂彗星守日,天下大亂,兵革大起,群臣並謀天子亡。

群臣並謀天子亡,那不就是盼著皇帝早點死,好讓太子登基麼?

這麼一頂天大的帽子扣下來,誰能受得了?

即便旁人不說,太子也坐不住了。

他連忙上疏請罪,說自己才疏德淺,惟願退位讓賢,以保父皇身體康健,大明萬世太平。

彆說太子,眾臣也都要紛紛上疏辯白,說自己絕無不臣之心,天地可鑒。

就像有人被彈劾就要上疏請罪自辯,然後順便在家避嫌一樣,未必是這人真的有罪,而是一種必要的姿態,表明自己的態度和立場,以免授人把柄。

太子的請罪疏呈上去之後,論理皇帝應該下詔慰勉,表示天象之說不可信,你我父子之情不會動搖雲雲。

然而令人不安的是,這一次,皇帝卻沒有絲毫的表示。

不得已,太子又上了一回請罪疏,依舊如同石沉大海。

這下子,傻子才會看不出皇帝的態度。¤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皇帝明顯是對太子不滿意,想順水推舟了。

大家都有些茫然惶惑。

此時距離金星淩日的出現,不過才剛剛過去兩三天。

事態發展得太快,以至於所有人一時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唐泛也不例外。

他固然很聰明,又比常人多了幾分細心謹慎,但這並不代表他能人之所不能。

天象應在太子身上,太子請罪,這是應有之義。

皇帝沒有對此作出回應,這也是皇帝的自由。

他又沒有說要廢太子,誰都說不了什麼。

所以當衛茂奉了汪直之命前來找唐泛,要他想辦法時,他隻能苦笑。

“你們汪公莫不是把我當成廟裡那些有求必應的菩薩不成?我能有什麼法子?”

衛茂也跟著苦笑:“您好歹想個法子罷,汪公說,情勢所迫,太子殿下不得不上疏請罪,總該有人出麵給陛下一個台階下,化解這場僵局才是,您是閣老,此事當由您來做!”

汪直的原話肯定沒有這麼溫柔,不過唐泛也習慣了,聞言就搖搖頭:“陛下現在若要廢太子,不用你們說,我也會直接上疏阻攔,但現在壞就壞在陛下什麼都沒說,我這一開口,豈非反倒激怒陛下?”

衛茂對這些朝政大事並不了解,他也隻是負責傳話而已,聞言便也跟著惶惑起來:“那該如何是好?”

唐泛道:“毫無疑問,欽天監說這種話,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指點,否則怎會直指太子,太子在明,對方在暗,這是無法扭轉的劣勢,所以才會屢屢為人暗算。為今之計,最好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做,靜觀其變,等這場風波過去之後再說。你回去轉告汪公與懷公,讓他們千萬勿要在陛下麵前為太子求情,否則隻會弄巧成拙。”

“順便回去告訴汪直,唐泛每天已經足夠忙碌了,他自己能解決的事情,不要總拿來煩唐泛。”

衛茂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能夠自由進出唐家書房的還能有誰?

但他還是得回身拱手行禮:“見過隋伯爺。”

隋州略略點了下頭,一身錦衣衛麒麟服還穿在身上,卻走過去自然而然地幫唐泛揉起額頭。

近來刑部事務繁忙,彭逸春雖是一部尚書,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