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頁(1 / 1)

成化十四年 夢溪石 4316 字 2個月前

等隋州反應,便轉身騎上馬徑自絕塵而去。

隋州有點莫名其妙,低頭就著月色端詳,卻見掌心放著一塊玉,觸?感溫潤,成色差了些,還真就像是在街上順手買的。

再仔細一看,係在玉孔裡那條歪歪扭扭的瓔珞,好像還是出自阿冬之手?

拿起來聞一聞,沒有香味,反倒有股紅燒茄子的味道。

而他分明記得,昨日晚飯隔壁阿冬她們吃的,好像就有紅燒茄子。

隋州:“……”

這是在搞什麼鬼?!

他一頭霧水地拿著這塊玉出城,其他人都在城郊驛站等著他。

如今天色太晚,不適宜趕路,但如果不出城的話,隔天啟程太早,城門又未開,未免耽誤工夫,所以眾人便打算先在城外驛站歇幾個時辰,等到天快亮時再上路。

同行的還有戶部尚書餘子俊,他見隋州手裡拿著塊玉佩,便開玩笑道:“敢情方才唐禦史找鎮撫使過去,是幫彆人轉交定情之物來了?”

隋州一頭黑線,含糊地嗯了一聲,他還真沒見過送帶著紅燒茄子味兒的定情之物。

再說唐泛忽然塞給他一塊玉,怎麼想肯定都是有含義的。

想想餘子俊也是進士出身,飽學之士,他便虛心求教:“請教餘尚書,這裡頭是否有何講究?”

餘子俊就問:“先前你可送過對方東西?”

隋州道:“沒有。”

美玉相贈的寓意其實也挺簡單,自古便有“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瑤”的說法,但他總覺得唐泛應該不是這個意思,否則唐泛自己那裡便有一塊玉佩,何苦非拿了阿冬這塊來送?

餘子俊道:“給我看看。”

隋州將玉佩遞了過去。

餘子俊沒好意思說這瓔珞編得實在是有礙觀瞻,隻能挑好聽的話:“嗯,成色一般,不過怎麼說也是人家姑娘的一番心意……咦,怎麼好像還有股紅燒茄子味?”

隋州:“……”

餘子俊看了一陣,將玉交還給隋州,笑道:“不知隋鎮撫使可曾讀過繁欽的一首詩?”

隋州雖然通曉文書,但畢竟不是真正的文人,對這些自然也就談不上研究,聞言便搖搖頭。

餘子俊%e5%90%9f道:“我出東門遊。邂逅承清塵。思君卽幽房。侍寢執衣巾。時無桑中契。迫此路側人。我卽媚君姿。君亦悅我顏。何以致拳拳?綰臂雙金環。何以致殷勤?約指一雙銀。何以致區區?耳中雙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係肘後。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e8%84%b1。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

聽到“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一句時,隋州不由得心神一震。

這樣直白的寓意,他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可唐泛想表達的真是這個意思嗎?

這木頭也有開竅的一天?

那頭餘子俊還在道:“想來那位姑娘對隋鎮撫使也是一往情深,又礙於顏麵不好直說,隻能借著這個方式來表達,一腔深情令人動容,隋鎮撫使實在是豔福不淺啊!”

他見隋州麵上似乎殊無喜色,又想想那上頭的紅燒茄子味,似乎明白了什麼,覺得那姑娘的用心估計是要白費了,便也不再調笑,說了幾句就先行歇息去了。

殊不知隋州心裡早就翻江倒海一般,恨不得現在就掉頭回去將那人抓到眼前來問個清楚明白。

偏偏自己身上還有差事,城門也早就關了,隻得勉強按捺下滾燙的心思專心辦差,等回來再說了。

唐泛自然不知道隋州的反應,回去的路上他還在揣測送玉的舉動是不是太含蓄了,以隋廣川的文采,很有可能是猜不到那句詩的。

而自己臨時拿了阿冬的玉佩就急匆匆出門,再買一塊賠給她還是小事,等隋州回來,阿冬看到自己的玉佩卻出現在隋州身上,也不知道會作何反應。

可若不是因為自己身上的玉佩沒有瓔珞,而是流蘇,他也不會出此下策。

想及此,唐大人不由扶額,為如何收拾殘局而苦惱了。

不止唐泛有煩惱,賀霖同樣也有煩惱。

賀澄改姓,夫妻和離這事兒實在太大,他自忖瞞不住,回去之後便向父母稟報了。

賀老爺子與許氏聽說之後,那真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整個人都木了。

在當下,好人家的男丁是不會入贅的,那將被視為拋棄祖宗的大逆不道,是很不光彩的,除非活不下去走投無路,哪家男兒也不會同意入贅,更不要說把好好的孫兒拱手送人,改換門庭。

若說賀家窮困潦倒,那還好說,可賀家明明是體麵人家,如何肯讓兒子去做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

“我就說唐家那兩姐弟沒安好心,如今竟連我們賀家的孫兒都要奪走了!”任是許氏平日再端莊,也禁不住尖著嗓子叫嚷起來。

“娘,您彆動氣,先聽聽二哥怎麼說罷!”賀軒聞訊趕來,心裡卻忍不住搖頭,這都叫什麼事啊!

“還能怎麼說!咱們賀家就何至於到了要賣孫兒的地步,老二,你做這件事,難道就沒考慮過咱們賀家的名聲嗎,你將賀家列祖列宗置於何地!”

許氏指著賀霖,氣得連手都在發抖了。

賀老爺子畢竟比她冷靜得多,他忍著氣對賀霖道:“這事反正也隻是你們私底下說說罷了,還未過明路的,就當酒後胡言,明日我去找唐泛,讓他收回這個提議,我就不信他連我這老頭子的麵子都不給了!”

賀霖道:“您不用去找他了,入贅文書我已經簽了!”

賀老爺子和許氏都愣住了。

賀霖繼續道:“等官府那邊批下來,七郎就可以改姓,屆時我便與唐氏和離。和離之後,入贅文書自然就作廢了,又怎麼算得上丟賀家的臉?”

賀軒頓足:“二哥,你怎的這般糊塗!就算你們和離了又能如何,七郎一改姓,外頭的人都會說是你無能,連妻兒都看不上你,難道你就麵上有光麼!”

賀霖冷冷道:“難道我現在就很有臉麼?唐泛已經答應了,幫我疏通關節,謀一職位。”

賀老爺子:“他答應什麼了?”◆思◆兔◆在◆線◆閱◆讀◆

賀霖:“密雲縣教諭。”

賀老爺子怒其不爭:“一個小小的密雲縣教諭就把你給收買了?!為了這個你連妻子孩子都不要了?!”

他臉色漲紅,直捂%e8%83%b8口,許氏和賀軒見狀趕忙上前相扶。

賀霖道:“既然他們已經無心留在賀家,又何必勉強,父%e4%ba%b2,您是當我不知道麼,您不肯讓我與唐氏和離,也不過為了將來給老三鋪路罷了!”

賀老爺子怒道:“老三難道對不住你麼!他是賀家的人,賀家好了,難道你就不好麼!你自己考不上進士,難道還攔著不讓自己的兄弟出息不成!”

賀霖冷笑:“問題是唐家現在壓根就不想與我們扯上關係,您這樣上趕著抱人家的大%e8%85%bf,難道就沒考慮過他們會如何看待我們麼?反正我才是七郎的父%e4%ba%b2,我已經同意了,若唐氏願意好好待七郎,七郎改不改姓,一樣都是我的兒子!”

說罷他拂袖便走,也不再理會父母兄弟的臉色。

賀霖素來是這樣獨來獨往,性情孤僻的,這麼多年來,賀老爺子也早就習慣了,他隻是對賀霖擅自決定跟唐氏和離,還讓七郎改姓這件事,無法接受兼且無法諒解。

不錯,賀家不缺孫兒,老大賀益那邊,膝下就有三個兒子,老三賀軒如今也有一子,賀澄七郎的小名,還是根據族裡同輩兄弟來排序的,不算賀澄,賀老爺子光是嫡孫就有四個,賀家這一代可謂人丁興旺,但老大和老三的妻族那邊可沒有像唐泛這樣出息的姻%e4%ba%b2。

通過婚姻締結兩家之好,不僅僅是為了生兒育女繁衍子孫,也有借著聯姻互相扶持的意思在裡頭,這本事合乎尋常的事情,結果兩代人的交情,到了賀霖這裡,卻硬生生被他給斷了。

賀老爺子真是打死這個不孝逆子的心都有了。

“爹,那現在怎麼辦?要不要去一趟唐家?”賀軒問道。

賀老爺子擺擺手,泄氣道:“唐家能弄出這一出,想來謀劃已久,既然老二都同意了,咱們再反對也無濟於事,再強求反倒要成仇了,算啦,由他們去罷!”

賀軒頓足:“好好的%e4%ba%b2家怎麼就被二哥弄成了這樣!唐家這麼做也不合禮法,而且他們分明是急於撇開我們,生怕我們有事去求他們似的,要不然我讓同年上疏彈劾唐泛罷?”

賀老爺子叱道:“你糊塗了麼!彈劾唐泛,咱家難道臉上就光彩了?這事說來說去還是家事,咱們兩家都是官宦人家,你說官府會怎麼判,彆去丟人現眼了,就這樣罷!老二他自己惹的事,自己去收拾,你當好自己的差便行了!”

賀軒遲疑道:“……可這樣一來,唐家跟咱們徹底鬨翻,唐泛會不會趁機讓人給我使絆子?”

賀老爺子氣笑了:“你也太小看唐潤青了,他要是會把精力浪費在這種小事上的人,也不會有如今的官位了!你聽你老子的,你在刑部,該怎麼辦差,還怎麼辦差,也不要在人後非議他,當初老二媳婦和七郎的事情,確實是我賀家對不住他在先,如今他這一番報複也該足夠消氣了,你不必想太多。不過我有句話要告誡你。”

見父%e4%ba%b2說得鄭重,賀軒忙肅容而立:“父%e4%ba%b2請講。”

賀老爺子:“你二哥會有今日,全是他自己招的,也是他心性所致,怨不得彆人。他這次若能謀到一官半職,然後洗心革麵,尚且還有挽回的餘地,若是不能,這輩子也就算是蹉跎了。你母%e4%ba%b2生了你們三個,偏偏三個都性情不一。老大沉穩有餘,銳進不足,能坐到我致仕前的那個位置,也就頂了天了,很難更進一步。”

“老二就不說了,你呢,心性資質都不差,如今中進士入仕途的年紀也剛剛好,唯一的缺陷就是常常將小聰明當成大聰明,這在官場上是大忌!小聰明固然可以行得一時,卻很難走得長遠。就像唐泛,你彆看他升得快,若是讓你跑去大同吹沙子,你樂意嗎,你能在那種情形下還將事情辦得漂漂亮亮嗎?你敢跟萬黨對著乾嗎?”

賀軒被一麵覺得有些道理,一麵卻仍忍不住反駁:“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