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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 夢溪石 4349 字 2個月前

隔了一會兒,唐泛便看見黑暗中一點星星之火燃起,隨即照映出隋州的模糊輪廓。

這點火光在黑暗中簡直彌足珍貴,不單是唐泛,其他人也都盯著隋州手裡的火折子,屏住呼吸。

唐泛身上也帶著火折子,但剛剛一路奔跑,又是風,又是雨,還有不知名的敵人,將火折子點燃,使得自己成為眾矢之的的目標,這種做法並不明智。

在隋州的甩動下,火光變得更亮。

借著微弱的光明,所有人看清了自己的處境,他們正站在一棵樹下,這棵樹足夠大,可以幫他們擋住一些風,樹葉被風刮得沙沙作響,連帶著也蓋過了遠處隱隱傳來的廝殺聲。

韋山也想拿出火折子點火,卻被隋州阻止了:“省著點用。”

唐泛看到靠在韋山身上的另一名錦衣衛,正是受了傷的盧衍,他的傷勢似乎比杜瑰兒還要重些,此時緊閉著眼,一動不動,還要靠韋山撐住他的半邊身體。

隋州問唐泛:“是那個山洞嗎?”

回答他的是杜瑰兒:“沒錯……就是那個,但我沒進去過,不知道裡麵有沒有危險。”

然而現在也來不及考慮那麼多了,雨勢雖然小了許多,但還一直在下,加上夜風刺骨,所有人又累又餓,精神緊張,已經瀕臨體力極限,尤其是杜瑰兒和盧衍,更加需要一處療傷休養的地方。

隋州一聲令下,所有人就都一路小跑,越過腳底的坑坑窪窪,進了那個洞%e7%a9%b4。

一進洞%e7%a9%b4,眾人就感覺鬆了口氣。

雖然風雨還不斷得飄進來,但總比繼續待在外頭要舒服許多。

順著視線,隋州慢慢地移動手上的火折子,一邊察看地形。

腳下有些碎石,還崎嶇不平,不過隻是將就一晚,這些都不是問題。

杜瑰兒說得沒錯,這個洞%e7%a9%b4確實足夠高大寬敞,而且很深,以隋州手上微弱的火光,根本照不到洞%e7%a9%b4的儘頭。

他往裡走了一段,找到一處乾燥的地方,讓唐泛和韋山扶著兩名傷員先坐下來。

憑著火折子是燃不了多長時間的,而且火光太小,無法取暖。

韋山四處看了一下:“大哥,我進去瞧瞧,看裡麵有沒有生火的樹枝。”

隋州道:“不要走太深,一有不對就示警。”

韋山答應一聲,也從懷裡摸出竹筒,抽出裡頭的火折子然後點燃,舉著火往裡走去。

隋州則先走到盧衍身邊蹲下,幫他察看傷勢。

盧衍確實傷得很重,他的腰部被人砍了一刀,連骨頭都露出來了,其餘地方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一路急行,韋山也沒法為他包紮,失血過多使得他整張臉都發白了。

隋州拿金創藥灑在他的傷口上,盧衍痛得微微一抽搐,似乎想要掙紮,被早有準備的唐泛給按住了。

在唐泛的幫助下,隋州撕下衣角簡單給他包紮妥當,又轉而去看杜瑰兒。

這姑娘的傷勢雖然比盧衍輕,但她畢竟是個姑娘家,平日裡也沒受過什麼磋磨,一下子就被擊垮了,看上去比盧衍還要虛弱。

唐泛一摸她的額頭,滾燙滾燙,臉色不由凝重。

“先給她吃點藥。”隋州道。

“這裡也沒水。”唐泛拿出藥瓶,為難地蹙眉。

隋州可沒有他那麼溫柔,直接接過藥瓶,倒出幾粒藥,然後掰開杜瑰兒的嘴巴,把藥丸塞進去,又拍打她的雙頰,命令道:“吞下去!”

完完全全的簡單粗暴。

唐泛:“……”

杜瑰兒的臉頰被拍得微微紅腫起來,她困難地吞咽了兩下,好不容易將藥丸吞了下去,卻禁不住嗆咳起來,一下一下,咳得臉蛋越發嫣紅如血。

唐泛輕輕給她拍著後背,將人逐漸安撫下來。

隋州看著他溫柔的情狀,微微皺了皺眉,但並沒有說什麼。

眼下自然不是說體己話的好時候。

“找到乾柴了!”韋山從洞%e7%a9%b4那頭興衝衝跑出來,他一手捏著火折子,另外一手則提著一捆樹枝。

“哪裡來的?”唐泛有點奇怪,洞%e7%a9%b4裡麵怎麼會有樹枝?

韋山搖搖頭:“不知道,裡麵有些已經熄滅了的柴火,興許先前有獵戶在這裡過過夜罷,我就把沒被用過的都拿出來了!”

雖然這個揣測不是特彆合理,但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解釋,更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唐泛接過樹枝,幫忙生起火堆。

一堆火在某種情況下的作用是無限大的。

有了這堆火焰,洞%e7%a9%b4裡立時亮堂不少,連帶著讓人也感覺到微微的暖意。

更重要的是,它吹散了冷風冷雨,以及外麵一切帶來威脅的不安,讓人看到了希望。

杜瑰兒雖然還在昏睡中,也禁不住往火堆的方向靠了靠。

唐泛看見了,將她攙扶起來,挪到火堆旁邊靠坐著。

可惜那些薄毯被褥全都落在帳篷那裡了,唯一一張還被他們在路上丟棄,眼下除了各人身上穿的衣服之外,誰也沒有多餘的衣服可以用來鋪地或蓋在身上。

唐泛見杜瑰兒抖得厲害,便想除下自己的外衣,剛動了動,便被一隻手按住。

“你想得風寒?”隋鎮撫使沉下臉色。

“可她冷得厲害啊。”唐泛眨了眨眼,有點不解。

“已經升起火了,很快就會暖和。”隋州扔了根樹枝進去,將火燒得更旺一些。

見他不讓,唐泛無奈,隻好罷手。

除了兩個傷患之外,其餘三人也都坐在火堆旁邊烤火,順便烘乾衣服。

唐泛想起剛剛在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誰也看不見路,又不敢輕易點燃火折子,隋州偏偏卻能精準地找到洞%e7%a9%b4所在,便問道:“方才那麼黑,你是怎麼辨彆方向的?”

隋州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物件遞過來。

唐泛接來一看,不由咦了一聲。

這是一個羅盤。

出城的時候,出雲子手上也帶了個羅盤,但隋州這個卻比出雲子那個還要縮小數倍,大約隻有一半掌心那麼大,而且做得極其精巧。

羅盤上刻著八卦方位,中間還有一根擺針輕輕晃動。

想必隋州就是用手摸索著擺針和上麵刻的字形,從而迅速地辨認出方向的。

“這是哪裡來的?”唐泛看著有些愛不釋手。

“離京前去欽天監要的,你要的話,等回京城,我去幫你要一個。”隋州道。

他說得好像跟大白菜似的,要多少有多少,實際上這種細小精致的羅盤十分難製,整個大明也不過才三個,一個進獻給了皇帝,另外兩個在欽天監,結果隋州要了一個過來,如今為了討好唐泛,聽這話意,隻怕連僅剩的那個都不給人家留了。

唐泛卻搖搖頭:“等回去再說罷,不過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道那就是出雲子說的陰兵過路嗎?”┇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隋州:“是,但也不是。”

唐泛:“怎麼說?”

隋州:“如果我沒猜錯,從我們到達威寧海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陷入了對方的陣法,或者說,是陷阱。”

唐泛沒有急著發問,果不其然,隋州頓了頓,又解釋道:“我出了帳篷之後,查看一番未果,本想折返回去找你們,卻發現找不到你們所在的帳篷,不僅如此,連彆人的帳篷也找不到了。”

這與唐泛他們遇到的情形是一模一樣的。

韋山也插口道:“大哥,我們也是!”

隋州頷首:“後來我按照羅盤的方向去找,結果中途就遇上了襲擊。”

唐泛皺眉:“襲擊?”

隋州:“不止一個人,而且功夫很不錯,我應付他們有些吃力,就且戰且退,沒想到後來誤打誤撞能夠找到你們。”

唐泛聽罷,看向韋山:“你們也是這樣嗎?”

韋山深吸了口氣,:“是,我們遇到的攻擊不少,盧衍就是在那時候受傷的,而且周圍全部都是士兵,我們根本繞不開,看來出雲道長說的陰兵借道是真的,這裡確實很邪門!”

想想那個時候的情景,他的臉上猶有餘悸。

他們仿佛被千軍萬馬團團圍住,那些曆經多年卻未曾消散的陰魂縈繞在他們周遭,拚命地向他們攻擊,韋山和盧衍心神受到震撼,本來就惶然不安,加上勢單力薄,還要一邊躲開馬匹的踩踏,很快就落了下風,最後還是盧衍拚著全力將他們倆帶出包圍圈,他也因此受了重傷。

唐泛問:“襲擊你們的人,用的是什麼兵器?”

韋山搖搖頭:“不知道,當時太亂了,我們也看不見,隻能憑著耳朵去聽,不過盧衍受的是刀傷。”

唐泛又問隋州:“那你呢?”

隋州:“有刀,也有劍。”

唐泛:“沒有長槍,長矛?”

隋州:“沒有。”

十足肯定的答案讓唐泛陷入了沉思,半晌,他搖搖頭:“陰兵借道是真,但鬼魂取人性命則未必是真,就像你說的,這其中確實有陷阱。”

隋州道:“戰場上殺敵,為了能夠達到遠距離的殺傷性效果,一般不會用刀劍這種兵器,而會選擇了長兵器,譬如矛、戈、槍、戟。”

唐泛點點頭:“不錯,這正是問題所在。試想一下,假如襲擊我們的人真是當年蒙金戰場上冤魂不散的陰兵,他們又怎麼會用刀和劍呢?看來是有人打算借著陰兵過路伏殺我們。如今看來,這一切確實是早已布置好的,先是風雨大作,電閃雷鳴,而後又是陰兵借道,暗設埋伏,李子龍再有能耐,也不可能當真呼風喚雨,頂多隻能借助天地之勢成事,這陰兵借道,估計便是由此而來。而先前明軍或死或失蹤,在此被阻,肯定也與此有關。”

隋州沉默片刻:“為今之計,隻能靜待天亮了。”

天亮之後,風雨散去,陣法自然也就不破而解。

韋山卻還有許多不解之處:“若不是陰兵,那襲擊的人又會是誰?我們自己都看不見路,他們為何卻能看見我們並發起攻擊?”

錦衣衛久經訓練,本不該如此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