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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 夢溪石 4265 字 2個月前

遠了。

丁容的眼睛都直了:“……”

他在汪直身邊不少年,許多人不看僧麵看佛麵,對他也多有客氣,像隋州這樣直接將他忽視到底的,丁容還是頭一回見,目瞪口呆之餘,也完全反應不過來。

直到肩膀被人戳了一下,他才愣愣地看向唐泛。

後者問他:“還不走?”

丁容苦笑搖頭:“您坐轎子麼?”

唐泛:“不了,先前來時也沒幾步路,走過去就可以了。”

丁容苦著臉:“待會兒隻有您一個人去,汪公知道了怕是要責罰小的了!”

唐泛老神在在:“不會的,廣川不去,你家汪公還巴不得,你就把心放回肚子裡去罷。”

果不其然,正如唐泛所說,王越和汪直在看到隻有唐泛一人前來的時候,也並沒有說什麼。

在場除了他們倆之外,還有唐泛不久前才見過麵的大同巡撫郭鏜。

四人先是一番見禮,而後分頭落座。

王越清了清嗓子,率先道:“今日請諸位齊聚總兵府,乃是因為郭巡撫說有事相商,郭巡撫,既然人已經來齊了,有什麼話你就說罷。”

郭鏜道:“下官剛剛收到京城下發的公函。”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

王越問:“公函上說什麼?”

郭鏜道:“威寧海子一事,京城那邊的回複是,讓我們派人前去探查,若證實當真與白蓮教有關,便發兵剿滅,以免將事態擴大。”

他剛說話,王越就皺眉道:“京城的回複,究竟是內閣的回複,還是陛下的回複?”

被對方一雙灼灼目光盯著,郭鏜實在不敢說是陛下的答複,因為這種回答太弱智,也太看不起王越的智商了,隻好打著馬虎眼:“這很重要麼,總而言之,不管是內閣還是陛下的答複,身為地方官員,我們都應該遵守。”

“那差彆可就大了!”王越冷笑。“你就直說是內閣的回複不就得了!發兵剿滅?他們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當威寧海子是大同不成?由著我們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總兵大人稍安勿躁,先聽聽過巡撫怎麼說的嘛。”唐泛出聲打著圓場。

郭鏜輕咳一聲:“失蹤的人接連三撥,這不是個小數目,朝廷怎麼都是要追究的,我們這邊說失蹤,那怎麼個失蹤法,連白蓮教妖徒的影子都沒見著,回去實在是不好交代。我也罷,王總兵也罷,汪公也罷,還有唐禦史,估計你們都不想看見這種情況發生罷?”

王越冷眼看他:“那依你之見呢?”

郭鏜道:“派人再探罷,務必要將威寧海子的情況弄明白,否則韃靼人一來,打完就跑,明軍完全無法追擊,一追就失蹤,這像樣麼?長此以往,對士氣軍心必然是沉重打擊。”

王越道:“郭巡撫說得好生動聽,那不如由你帶兵前往查探?”

郭鏜不悅:“請總兵大人勿要胡攪蠻纏,我乃參讚軍務,而非直接插手軍務,朝廷派我來此,是為了協助諸位的,我若帶兵前去,誰來擔任巡撫之職?”

他話音方落,就聽見一人道:“郭巡撫所言有理,下官也覺得應該派人前去探路才是。”

郭鏜茫然扭頭,正好對上唐泛讚同的神色。

他莫名得很,心想唐泛不是他們那邊麼,怎麼這會兒反倒幫起自己說話了?

誰知見鬼的事還不止這一樁,唐泛說完,汪直也出聲了:“不錯,我大明之前屢敗韃靼,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眼看連河套都咫尺可得,沒道理如今被區區一個妖術就嚇退了腳步,再不濟,咱們這邊也還有出雲子呢!”

郭鏜不由睜大了眼,連平時跟王越好得跟穿一條褲子的汪直都站在他這一邊,今天這是怎麼了?

在以前幾次的鬥爭中,郭鏜每次都落敗,正是因為一旦三人有爭議,都是王越與汪直聯合起來,對付他一個人。

他也實在是對那兩個家夥咄咄逼人的氣勢又恨又怕,奈何當時王越與汪直一個鼻孔出氣,他勢單力孤,很難有什麼話語權,隻好頻頻向北京告黑狀,本以為京城那邊終於聽到他的心聲,派了兩個援手過來,誰知一看來人的名單,郭鏜的心都涼了半截。

唐泛和隋州,誰不知道他們跟萬黨有矛盾?萬閣老還讓這麼兩個人過來,是想讓他們跟汪直聯合起來,好玩死自己嗎?

然而今天一看,怎麼好像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呢?

不過沒等他想出什麼結果,那頭王越便冷笑道:“敢情這些兵不是汪公%e4%ba%b2手帶出來的,所以您一點都不心疼了?可我心疼得很!我們不是沒有派人出去查探過,可每次都是什麼結果?一個個全都失蹤了!我就不信偌大草原,除了威寧海子一條路,就沒有彆的路可走了!”

汪直反問:“就算有彆的路,但每回韃靼人都循著那條路過來,為何我們就走不得?”

王越道:“汪公可曾想過,若派出去的人再度失蹤,對軍心會造成何等動搖?屆時人人都知道韃靼人有鬼神之能,那還打什麼仗?”

汪直道:“就像郭巡撫說的,明軍龜縮不出,對士氣損失隻會更大,王總兵帶兵多年,何以有朝一日忽然就膽怯起來,若連主將都怯戰,你底下的將士又要如何是好?”

王越的臉色很難看:“汪公彆忘了,我才是大同統帥,我有權力決定是否派兵!”

汪直冷笑:“你也彆忘了,你有今日,是誰一手提拔的,若是沒有我,你能當上大同總兵,立下這麼多戰功麼?”

郭鏜看得一愣一愣,明明是他先挑起的話題,最後怎麼變成這兩人自己吵起來了?

而且他們倆針鋒相對,火藥味十足,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架勢。

王越雖然是文官出身,但他帶兵這麼多年,早就磨練出一身殺氣,汪直更不必說,若不是麵白無須,旁人根本不會將他往宦官的身份上聯想。

“那個,兩位都消消氣,有話好好說!”

這兩人有了矛盾,郭鏜自然心中竊喜,不過表麵上,自然還是要好言相勸,做做樣子的。

旁邊有人扯了扯他的袖子。

郭鏜一低頭,卻是唐泛。

唐泛小聲對他說:“郭巡撫,您就彆勸了,昨天我剛來的時候,兩位就吵過一回了。”

郭鏜啊了一聲,忙小聲問:“怎麼說?”

唐泛努努嘴:“我奉陛下之命,問起這陣子的戰事,結果說著說著,這兩位就開始互相推卸起責任了,要不是我攔住,能吵得更凶。”

郭鏜恍然,難怪自己方才進來的時候怎麼覺著氣氛不太對勁呢,敢情汪直跟王越早有不和了?

他來到大同之後,就一直被這兩個人壓著打,現在忽然發現了對方看似堅固的同盟內部其實並不堅固,那份大喜過望心情實在難以形容。

但郭鏜也不能將幸災樂禍表現得太過明顯,輕咳一聲:“王總兵太執拗了,左右都不肯派兵,這於大局不利啊!”

唐泛也跟著唉聲歎氣:“誰說不是呢,若是韃靼人知道咱們鬨內訌,還指不定多高興呢!”

兩人這邊竊竊私語,汪直和王越卻越說越大聲,最後終於鬨翻了,汪直直接拂袖而去,也不管郭鏜和唐泛二人還坐在廳中。

王越朝他們苦笑一聲:“讓兩位看笑話了!”

郭鏜還想說兩句客氣話,唐泛卻問出了郭鏜最想問的話:“總兵大人,那這人,咱們到底是派還是不派?”$思$兔$在$線$閱$讀$

王越沒好氣:“你們都讚同了,我再反對頂什麼用,兩位欽差都在這裡,要是兩人都往京城告我一狀,我可吃罪不起啊!”

郭鏜乾笑:“總兵大人多慮了,不至於此,不至於此!”

王越道:“人是要派的,不過不是現在。”

郭鏜追問:“那是什麼時候?還請大人給個時間,下官也好向朝廷彙報。”

王越道:“這幾日天氣都不好,威寧海子那邊隻怕迷霧更大,韃靼人估摸著也會挑這個時候過來劫掠,先將這場仗應付過去再說,我明日還要前往大同左衛與雲川衛巡視,就先不招呼兩位了,請。”

他端起茶盅,表明了送客的態度。

郭鏜與唐泛隻好起身告辭。

二人走出總兵府。

因為今日王越與汪直鬨的這一場,唐泛又讚同郭鏜的意見,兩人反倒升起一絲惺惺相惜之情。

郭鏜也覺得說不定可以爭取一下唐泛,將他拉到自己這邊來。

他不由抱怨道:“總兵大人的脾氣實在是太暴躁了,難怪連汪公也受不了他!”

唐泛笑了笑:“他也是被咱們惹惱了,若換了平日,定不會如此的。”

郭鏜搖搖頭:“我還不知道給朝廷上的奏疏應該怎麼寫呢!”

唐泛道:“總兵大人日理萬機,咱們總該體諒他,再說若真是韃靼人來襲在即,確實馬虎不得。”

郭鏜嗤笑一聲:“什麼韃靼人來襲,上回他也這麼說的,結果愣是沒來,他這大同總兵,其實也不過如此啊,說不定以往那些功勞,都是殺良冒功得來的呢!”

唐泛吃驚不已:“郭巡撫,這話可不好亂說啊,咱們這才剛出了總兵府呢,若是被王總兵聽見,還不得將咱們軍棍伺候,這裡可不是在京城!”

郭鏜顯然也領教過王越的剽悍,當下立時噤了口。

二人又說了兩句,便分頭告辭,郭鏜還有公務要處理,就先回了巡撫府,唐泛則一頂小轎直接前往鎮守太監府。

隋州那邊,他與唐泛分彆之後,就獨自往城門處走去,路上便遇見了之前帶他們入城的把總孟存。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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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黑石崖戰役曆史上不是發生在這一年,情節需要,年份和事件打亂了。

2、威寧海子不是貴州那個威寧,而是在內蒙古,威寧海子這地方,應該有很多內蒙古的萌萌都知道,其實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