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後,隋州終於確定。
“那就對了!”唐泛一拍桌子。
“你看這裡,卷宗上寫得很明白,當初仵作給張氏檢查屍身時,發現她是裁紙刀捅入身體,致使脾臟破裂失血而死。假如胡翰音真的□□張氏不成,進而殺死她,那麼當時張氏一定是奮力掙紮,而胡翰音是慣用左手的,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隋州點點頭,明白了他的話意:“人在危急時刻做出的反應肯定是不必經過思考的習慣動作,就算人真的是胡翰音殺的,他用左手,又與張氏麵對麵,所刺的地方,也隻會是張氏身體右側,而不會是位於左側的脾臟。”
唐泛露出笑容:“所以胡翰音確實是沒有殺人的!”
隋州見他麵色疲倦,忍不住道:“你去歇息罷,明天再做也不遲。”
唐泛搖搖頭:“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既然已經有了眉目,再將線索整理成文就不難了,我這就寫,很快便好,你先去歇息罷,不必管我的。”
隋州道:“你想吃什麼,我去做。”
原本滿目疲倦的某人登時眼睛一亮:“陽春麵!傍晚的時候我瞧見廚子在灶房裡揉麵團了。”
這簡直趕得上火眼金睛了,除了唐泛,隻怕也沒誰會住個客棧還成天去偷窺廚房的罷?
隋州的嘴角禁不住抽了一抽:“好。”
等他將麵條下好端過來的時候,便瞧見那人已經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潤青?”
沒反應。
“毛毛?”
依舊沒反應,估計也是一整天都耗神耗力,又突然鬆懈下來,就睡過去了。
隋州走過去,把麵條放下,將人輕輕搖了一下。
唐泛模糊地唔了一聲,身體略略一動,繼續睡。
隋州沒辦法,隻好將人打橫抱了起來,安置在床上。
客觀來說,唐大人的睡相還是挺不錯的,沒有一般男人都有的打呼嚕等毛病,也不會一沾床就立馬睡得四仰八叉,而是很乖地雙手交叉平放在腹部,閉著眼睛睡得香甜。
隋州凝望許久,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燭光下,牆上映照出兩道人影。
立著的那個人彎下腰,朝躺著的那個人緩緩靠近。
一點一點,兩人的影子幾乎重疊在一起。
然而事實上,姿勢也僅僅是曖昧而已。
就在他的嘴%e5%94%87即將碰上對方時……
唐泛翻了個身,手往旁邊胡亂一摸,摸到被子之後又滾了兩滾,直接把自己卷成條狀,裹在被子裡,麵向牆壁,繼續酣睡。
隋州:“……”
他到底是醒沒醒著的?
隋州伸手戳了戳唐泛的臉。
他現在全身也隻有腦袋還露在外麵了。
對方毫無動靜。
他又撓了一下對方的耳垂。
唐泛似乎覺得有點癢,奈何雙手被自己裹進被子了,一時動彈不得,隻能微微皺眉,露出略顯糾結的表情。
如果是裝睡的話,現在也早該醒了。
看來是真睡。
隋州無聲地歎了口氣,為他吹熄燭火,關好窗戶,然後端著麵離開。
隔日一大早唐泛醒來,吸了吸鼻子,就聞到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淡淡的陽春麵味道。
他先是茫然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想起來。
昨晚……
好像……
隋州給他做了一碗陽春麵來著?
……那麵呢?
他記得他自己沒吃上啊。
唐大人揉揉眼睛,叫來夥計打水,洗漱乾淨之後就踱步到隔壁去敲門。
片刻之後,門被打開。
隋州出現在他眼前。
甫照麵,唐泛就大吃一驚:“你昨晚沒睡好?”
這對於隋州來說可是極為罕有的事情。
但對方眼睛下麵那兩抹黑色又是確確實實存在的。
隋州嗯了一聲,轉身進去洗臉。
唐泛跟進去,一邊笑道:“這是怎麼了,說來聽聽,我幫你排解排解!”
隋州:“吃撐了。”
唐泛:“……啊?”
隋州看了他一眼:“給你做了陽春麵,你沒吃,睡了,我自己吃了。”
唐泛恍然大悟,可算是想起昨晚的事情了。
他一臉訕笑:“對不住啊,昨晚我累過頭,坐著坐著就睡著了,給忘了這回事。”
隋州心想,嗯,睡著了還會自己把自己卷起來呢。
隋州:“我吃了麵之後就胃疼,一晚上沒睡好。”
唐泛這下可真是愧疚了:“那我陪你去看大夫去!”
去看大夫不就露餡了?
隋州不動聲色:“不用了,我躺躺就好。”
他越是雲淡風輕,唐泛就越發內疚。
隋州是為了他才會大半夜地去廚房做麵,結果自己不吃,浪費了他一番心血不說,還害得人家胃疼一夜沒睡好。
瞧瞧,這作的都是什麼孽啊!
唐大人的愧疚之心已經快要突破天際了。
“不成,還是先去看看大夫再說罷,你還能走嗎,要不要我扶你?”唐泛麵露擔憂。
“不必,我不想去了,我躺會就好。”隋州道。
“好罷,那你快躺下,我去跟夥計要點水來,再讓他準備點白粥和小菜,你現在胃不好就該吃那個。”
唐泛說完,直接將隋州拉到床邊躺下,又給他蓋上被子,末了又轉身出去張羅吃的,很快就把稀飯給端了上來。
隋州作勢要起來,唐泛忙道:“你躺著彆動,我喂你罷!”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隋州就想起那一次從鞏侯墓裡出來,唐泛給他喂藥,喂得整個碗都倒扣在他臉上的事情。^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隋州:“……”
陰影至今未散。
最難消受美人恩,古人誠不欺我。
隋州:“算了,我自己來罷,你坐這裡就好。”
唐大人顯然也想起上次喂藥的事情了,不過他臉皮厚,隻是嘿嘿一笑,便將粥碗遞給隋州。
隋州淺嘗一口,溫度正好,速度便逐漸快了起來,像平時那樣,三下兩下就把粥喝完了。
末了對上唐泛訝異的表情。
唐泛:“你不是胃疼麼,吃這麼快沒事?”
隋州:“……”
好像一不小心又露餡了。
“沒事。”他不動聲色地放下碗,“胃裡有東西墊著就舒服很多。”
他提起另一個話題:“既然現在案子的關鍵線索已經找到了,我們還是要儘快回京才好,你現在畢竟不是刑部的人了,又還未去都察院報到,這種案子按理是無權過問的,彆剛上任就給彆人攻訐你的理由。”
唐泛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他點頭道:“我會將事情交給翁縣令,有了這條線索,胡翰音案就可以水落石出。不過雖然沒有找到韋策殺妻的證據,但韋家的名聲肯定也會因此受到影響的,他與賀家有姻%e4%ba%b2關係,希望賀家不要誤以為我是為了賀霖的事情有意針對他們才好。不管如何,姐姐現在名義上還是賀家的人。”
隋州搖搖頭:“不會,他們現在討好你還來不及,不敢得罪你的。”
唐泛想想也是,賀老爺子不像賀霖,他是個很會權衡利弊的人,就算對唐泛有所不滿,也絕不會表現出來。再說韋策的事情與韋氏無關,她也許會受人非議,但有賀英在,他一定不會允許賀軒休棄韋氏,否則賀家便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二人說話間,錢三兒就來了,說是翁縣令在外麵求見。
唐泛便請他到樓下大廳說話,又對隋州說:“你還胃疼,就不要下去了,在這裡好好睡一覺罷,回頭我讓錢三兒把午飯送上來。”
隋州點點頭:“去罷。”
唐泛下樓去見翁縣令。
後者正因找不到證據而愁眉不展:“大人,嚴禮他們傳了消息過來了,說是當年胡家被抄沒後,財產悉數充公,後來大名府知府以韋策是胡家義子,妻子又被胡翰音所殺為由,將一部分財產歸還於他。這便是韋策能夠發財的第一筆財富,錢財也是過了明路了,找不到治他的證據。”
唐泛便把昨夜悟出來的那一番左手右手的論斷講述給他聽。
翁縣令聽罷,登時臉上放光,頹喪一掃而空:“大人英明!有了這條證據,就不怕韋策那廝抵賴了!”
唐泛卻沒有他那樣樂觀:“這樣充其量隻能證明人不是胡氏她父%e4%ba%b2殺的,不能證明張氏的死與韋策有關。胡氏殺韋家小兒的事實依舊存在,她父%e4%ba%b2可以翻案,她卻不能。雖然我們都知道張氏的死很可能與韋策逃不開乾係,但是他自己是絕對不可能承認的。”
翁縣令想想也是,便歎了口氣:“能夠為她父%e4%ba%b2昭雪,胡氏應該也滿足了,畢竟我們已經儘力了。隻是從這件事,更可看出韋策此人外忠內奸,不是好物!”
唐泛道:“此事經你呈奏,我再聲援,應該很快能夠引起朝廷的重視,到時候胡翰音便可翻案,他生前既然做了不少善事,又是如此而死,理當得到褒獎,我會奏請此事的。”
翁縣令遲疑道:“這會不會鬨得太大了?”
唐泛搖搖頭:“一點也不大,非如此不足以震懾人心,那些糊塗斷案的官員是該好好看看,以此為鑒了。”
他說的助陣,不是真的光說說而已,唐泛現在的職責是禦史,這個職位就是無風也要掀起三尺浪,成天沒事挑著人家毛病彈劾的,更何況是韋策這種。
如果翁縣令將二十多年前那樁案子的內情揭露出來,到時候唐泛隻要在朝中再上一疏,為翁縣令聲援,可以想象這樁離奇曲折的案中案,一定會引起朝中那幫成天吃飽了沒事乾的禦史言官們的興趣。
因為胡氏為父報仇的作為,儘管唐泛認為她不應該殺死無辜的韋家小兒,但是按照時下的觀點,那可是足以列入孝女的女子了,這一點足以為她增加光彩,也能間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