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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四年 夢溪石 4279 字 2個月前

果能夠證明,那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韋策還有些稀裡糊塗,翁縣令卻已經完全明白了,他撚著胡須笑道:“不錯!”

他不是一個嫉賢妒能的人,更何況唐泛本來就很有分寸,既不搶風頭,還給他送功勞,他對唐泛很有好感,也不吝讚賞:“賢弟當真能乾,朝廷不用你這樣的官員,實在是他們的損失!”

這個“他們”指的是誰,翁縣令沒有明說,但彼此都知道。

唐泛搖搖頭:“當不起翁兄的稱讚,我也就是隻能查查案罷了,不會做官,光會查案有何用?”

他這句話讓翁縣令也想起自己坎坷的官途,不由心有戚戚然地苦笑。

韋策見他們打著機鋒,忍不住道:“那小兒的死呢,兩位大人可有眉目?”

翁縣令道:“如果我們沒有猜錯,你這一兒一女的死,應該不是同一個人乾的。”

韋策啊了一聲,神色茫然無措:“這,這怎麼可能……?”

做商人的,和氣生財是第一要務,但是再八麵玲瓏的商人,生意場上難免也會有對手和敵人,這就跟唐泛他們在官場上一樣,從來就不缺政敵。

然而這種仇恨深到去殺彆人家裡人的,還是少之又少。

殺人者死,這是自秦起就不變的定律,縱然這裡頭還有種種限製和變通,但就算是尋常百姓,都知道殺人不是一件小事。

翁縣令道:“你好好想想,除了王達之外,你平日裡還得罪過什麼人?”

韋策頹然:“得罪過的人自然不少,生意往來,一方賺了錢,另一方肯定要虧錢,可也沒聽過誰為了這個去殺人的啊!更何況兒女何辜,既要報複,為何不衝著我來?”

翁縣令與唐泛都沒有說話,他們為官多年,見過比這更殘忍的案子也比比皆是,是以雖然唏噓,卻不如韋策那樣感同身受。

說話之間,管家已經過來了,後麵跟著一個抱著瓦罐的仆役。

“大人,這裡頭裝的,就是翡翠鮑魚湯,按照您吩咐的,起爐後放足一個時辰才拿過來的!”

翁縣令吩咐道:“放在桌上,然後找個人來,打開罐子,往手上淋。”

“啊?”管家完全傻眼了,不明白這又是什麼規定。

唐泛在一旁道:“你去找個願意這麼乾的下人過來,事後給他重賞。”

韋策也開腔道:“賞十兩雪花銀。”

這可不是小數目,跟著管家過來的仆從當即就眼睛一亮,站出來道:“老爺看小人行麼?”

韋策望向翁縣令。

翁縣令點頭:“行,你淋給我們看,可彆躲開,我們就是要看你的手被燙成什麼樣。”

仆役心頭難免嘀咕縣太爺有點變態,不過財帛動人心,為了那十兩銀子,他怎麼也得拚了。

管家當即就打開瓦罐,朝著下人伸出來的雙手淋上去。

熱滾滾的湯汁灑在手上,饒是再有心理準備,那仆役仍舊忍不住叫出聲來,表情扭曲了一下。

湯汁潑灑在地麵,一股翡翠鮑魚湯的香味霎時彌漫開來。

過了好一會兒,翁縣令才允許那仆役去洗手,但仍是不讓他上藥,隻吩咐洗完了手就過來。

等到管家帶著人回來,唐泛他們朝下人伸出來的手一看。

隻見對方剛才被湯汁燙傷的皮膚紅腫一片。

但卻沒有剛剛王達他們傷得那麼嚴重。

韋策見狀便啊了一聲:“這是怎麼回事,為何他們燙傷的程度跟老董不同?難道因為老董皮糙肉厚的緣故?”

翁縣令讓管家帶那人去上藥,然後為韋策解惑:“不是他皮厚,而是燙傷王達他們三人的那一個瓦罐,是送過來之後另外又加熱過的。”

韋策明白了:“所以方才唐公子讓管家重演了一遍今日送湯過來的情形,為的就是證明那些瓦罐湯上桌的時候,雖然也還燙嘴,卻沒有到足以燙傷嚴重的地步?”

翁縣令點頭:“不錯,所以隻要去廚房那裡找出那天給瓦罐加熱的人,就可以順藤摸瓜,挖出凶手了。”

能幫的忙已經幫了,接下來的事情就與唐泛沒什麼關係了。

他謝絕了翁縣令請他參與審訊的邀請,帶著錢三兒回到賀家。

折騰大半天,此時早已夜幕降臨,唐泛飯沒吃好,早就覺得饑腸轆轆,想想現在已經過了飯點,在賀家要另外讓人現做也不方便,兩人就打算在外麵隨便找點吃的。

沒想到香河縣不如京城繁華,一到晚上,連飯莊也關門了,除了那些青樓娼門,沒幾個還在營業的。

錢三兒嘿嘿一笑,提議去青樓吃飯,正好順便連人生問題也一並解決,被唐泛一個巴掌拍到後腦勺上,頓時癟癟嘴,不敢吭聲了。

唐泛警告他:“你要想跟著我,就彆想這些事兒,回頭找門媳婦,安安生生過日子!”

錢三兒委屈兮兮,他也就是有賊心沒賊膽,對自家大人用看嫖客的眼神看著自己表示很受傷:“我可以發誓,我以前也沒去過那種地方的!”

唐泛翻了個白眼:“你對我發誓有什麼用,對你以後的媳婦發去!”

錢三兒賤笑:“大人,您交遊廣闊,給我找個唄,我對您的眼光絕對信任!”

唐泛:“我找的你一定要?”

錢三兒:“那是!”

唐泛:“那敢情好,等回了京,我就給你去向東邊巷口那家賣烙餅的老板娘提%e4%ba%b2。”

錢三兒慘叫:“我的娘咧!那女的都四十了,肥成球似的,大人你忍心讓我羊入虎口啊?!”

聽他把自己形容成羊,唐泛的臉差點沒繃住:“那你不是說你每回去買烙餅,她都衝你拋媚眼麼?”

錢三兒鬱悶道:“那是因為她日日在那裡賣烙餅,就沒見過像我這麼俊的,所以春心萌動了,但我不能因為同情她,就把自己往魔爪裡送啊!”

唐泛:“去去去,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一邊涼快去,彆煩著我了!”

兩人一路走回去,遠遠的便發現竹院門口竟然熱鬨得很。

唐泛微微皺眉,快步走上前去。

熱鬨的主角,是賀家二房。

賀霖與唐瑜。

準確地說,是賀霖喝了酒,在衝著唐瑜耍酒瘋。

唐瑜身前隔著嚴禮和公孫彥,礙於賀霖的身份,他們不好直接動手,但有他們在,賀霖也沒法靠近唐瑜半分。

兩個錦衣衛用不屑的眼神看著賀霖,而賀霖則被這種眼神刺激得越發癲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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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對韋家如此,對賀霖更是如此。

他沒想到自己好端端去喝人家的滿月酒,也能喝出一堆事情來。

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所有人懷疑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而賀澄卻說不出辯解的話,賀霖覺得換了彆人,肯定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他更不覺得自己動手打兒子又什麼錯。

可偏偏唐泛站了出來,先是抬出錦衣衛和賀老爺子來壓自己,當著眾人的麵,小舅子竟然上下不分,對姐夫毫不留情地痛斥,還縱容那些鷹犬對他動手,這是一輩子都好臉麵的賀霖所無法接受的事情。

他氣衝衝地離開韋家之後就去買醉,又遇上了平時幾個%e5%90%9f詩作對的朋友,那些人都聽說韋家發生的事情,借著安慰之名,行嘲笑之實,暗示他夫綱不振,被自家兄弟比下去也就算了,現在連小舅子都瞧他不起,又調侃他是不是回去要跪搓衣板了。

這些話聽在賀霖耳朵裡,更是火上澆油,喝酒壯人膽,他也沒了對錦衣衛的忌憚,心中就剩下一個念頭:找唐瑜算賬!

對賀霖而言,他很難站在唐瑜的角度上去思考,體諒唐瑜這些年的不容易,他隻看到唐瑜有了弟弟撐腰,就不把他放在眼裡,今日之後,自己在賀家,在香河縣,還有什麼臉麵立足?

於是便有了唐泛所看見的這一幕。

唐瑜見天色晚了,原本是準備回自己住的地方,但她不放心賀澄,生怕回去之後又被賀霖借故找茬,就準備把兒子留在竹院,讓唐泛幫忙照看一晚,誰知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唐泛,她隻好祝福賀澄乖乖看書,不要搗亂,然後先行回來。

誰知在門口就碰上了氣勢洶洶酒醉歸來的賀霖。

嚴禮和公孫彥正皺著眉頭,眼瞅著賀霖仗著酒醉開始動手動腳,他們正考慮要不要把對方痛扁一頓呢,但賀霖總歸是唐瑜的丈夫,唐泛的姐夫,所以二人拿捏不好分寸,就開始盼著唐泛回來。

眼見唐泛出現,兩人都欣喜道:“公子!”

賀霖不知道是酒喝多了昏了腦子還是怎麼的,連頭也不回,還在衝著唐瑜嚷嚷:“你自嫁入賀家以來,我哪點對不住你!為了你,我不好酒色,連賀軒院子裡都有一個通房,我卻什麼也沒有,彆人都說你妒悍,我還在外麵為你說好話!可你呢,你是怎麼對我的?有你這樣讓弟弟在外麵落我麵子的麼!賀家缺你的還是短你的了?彆以為有了弟弟撐腰,就可以為所欲為!和離你就彆想了,我要休了……”

“住口!!”平地一聲怒喝。

不是唐泛,他沒有這麼好的丹田力氣。

眾人循聲望去,便看見賀老爺子拄著手杖氣衝衝地走過來,二話不說,先揚起手,給賀霖一巴掌。

跟在後頭的女眷都驚住了,見賀老爺子還想動手,她連忙道:“有話好好說!”

竹院本來就緊挨著賀家,賀霖這一鬨,賀家的人自然很快就知道了。

唐泛之所以站在一邊沒過去,是想等著賀霖說出什麼話,也好當作把柄來拿捏。

沒想到賀老爺子來得這麼快,這麼及時。

賀霖被這一巴掌給打懵了,表情一時愣愣的,也說不出什麼話。

賀老爺子還想再來一下,這次被人攔住了。

攔住他的人是唐泛。

唐泛道:“伯父,打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既然姐夫都已經到了想要休棄我姐姐的地步,我看咱們還是應該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賀老爺子雖然不了解唐泛,可也覺得他的反應過於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