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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輕手輕腳的麻利忙碌著後,才跨門而入。

屋內門窗緊閉,在尚留有餘熱的初秋,顯得有些悶熱。

衛含章繞過屏風,目光才觸及榻上的女子,腳步瞬間頓住,失聲道:“六姐!”

也就半個多月沒見,她險些都要認不出病榻上這個麵容枯槁的婦人,是她秀麗恬靜的堂姐。

“冉冉來了,”衛含霜微笑著朝她招手:“過來坐。”

衛含章快步走近,握著她的手,細細瞧了幾眼,猛地起身道:“我去找沈瑜算賬!”

“回來!”衛含霜急聲喊住她:“這是我自個兒的決定,你找他算什麼賬。”

!!

衛含章赫然轉身,問:“六姐是故意不想要這個孩子對嗎?”

衛含霜握住她的手,同她對視良久,始終不曾答話。

“……”衛含章深吸口氣,答案一目了然。

在這個以子嗣為重的時代,後宅婦人幾乎一生都在求子。

沒有女人會嫌自己兒子多。

衛含霜作為土生土長的原住民,竟然會選擇不要孩子。

這哪裡是不要孩子,這是連沈瑜一起都不想要了。

她想和離!

沈瑜究竟差勁到了什麼地步,叫衛含霜這麼個堪稱世族女子典範的姑娘,動了不要孩子也要和離的念頭。

她麵色變化過於明顯,衛含霜見狀,笑道:“我乃衛氏女,受家族養育之恩,婚事自當聽長輩安排,我並無半點怨懟。”

沒有半點怨懟……

衛含章心頭微顫,怎麼可能沒有半點怨懟。

“如今,婚事已成,我先是沈家婦,再為衛家女,沈瑜他雖優柔寡斷,實則品性並不壞,原也想過就這麼同他相伴一生……”

她停了停,無奈道:“可這內宅之事,太叫人心神疲憊,他既有自幼長大,舍不得背棄的表妹,我自當成全,若是可以,我也不願困在這四方天地。”

衛含章見她眼神露出明亮的光,小聲問:“六姐想作何打算?”

“我想和離,跟京中幾位夫人一樣,自立門戶。”

衛含霜道:“但我知道家中長輩們定然是不會允的,就算同意了,也隻會招我回去,過一兩年再將我另外發嫁,不會讓我自個兒在外頭,敗壞衛家門風。”

時下風氣開放,衛含章知道京中有好幾位貴夫人同夫君過不下去和離後,沒有回娘家,而是守著自個的嫁妝,自立門戶養幾個男寵過日子。

不過,衛含霜想過這種日子,衛平那個老頑固怕是能為了衛家清名,做出清理門戶的事來。

她對衛含霜能有這個念頭感到震驚,一直以來,她總覺得她這位堂姐是衛平、柳氏養出來的木偶人,循規蹈矩,沉穩端重,是世家貴女的典範。

沒想到人家內心的叛逆不比自己差。

衛含章心裡有些莞爾,她重新坐下,看著床榻上堂姐慘白的麵容,柔聲道:“六姐若真不想在沈家過了,我幫你和離。”

衛含霜微微頷首,對於堂妹的好心,她沒有拒絕,身份擺在那兒,她費勁心思都辦不到的事,小堂妹隻需要一句話。

孩子都沒要,她當然下了決心不想過了。

衛含章道:“六姐真的想好了嗎?一旦和離,衛家你不能回去,也不能留在京城。”

她也算對衛平十分了解,真讓和離的孫女回家,衛含霜估計會落個衛含玉一樣的下場,被發嫁到千裡之外,最好滿京城的人都忘記他們家還有這麼一個和離的姑娘。

衛含霜點頭笑道:“在閨中時,我翻過幾本遊記,也曾幻想過自己帶著婢女,養幾個護衛,一路遊覽山河大地,若能實現年少時的夢,才真叫人不虛此生。”

衛含章默了默,聽的她自己都心動了一瞬,豔羨的看了姐姐一眼,方嘟囔道:“那你還得帶上一個人。”

衛含霜蹙眉,滿臉不讚同:“你不能去,你若隨我走了,殿下豈能饒我。”

衛含章一噎,無奈道:“六姐想到哪裡去了,當然不是我。”

“……那還能有誰?”

衛含章輕聲歎氣,衛家五姑娘入家廟不到一年,家中姐妹竟然將她已經忘的七七八八了。

她輕聲道:“六姐若是願意,我將我阿姐一並撈出來,江南煙雨也好,名川大山也行,你們做個伴,她不能一直在家廟裡關著。”

聞言,衛含霜一怔,終於想起了那位被衛平下了死命令不能提起的禁忌。

她的堂姐衛含月。

從前忠勇侯府沒有人能挑戰衛平的權威,他下的命令,無人能違抗。

現在卻不好說了,衛含章鐵了心要撈人,衛平真能跟這位未來皇後對著乾?

他若有這樣的骨氣,就不會因為沒有被欽點隨駕行宮兒急赤白臉的舉辦家宴,給自己小孫女陪不是了。

思及此,衛含霜麵色一喜:“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安排了,有五姐姐作伴,就算不能回京,我也不會孤獨。”

“是暫時不能回京,”衛含章道:“等過個幾年,大伯成了當家人,六姐你想回家沒人會不顧你意願將你發嫁。”

她大伯和大伯娘雖然也有些勢利眼,對子女卻還是真心疼愛的。

至於衛含月,她也想好了。

換個身份,開始新的人生。

對外便說,衛府五姑娘死於家廟就是了。

還是四千多字,兩章合一~~

第216章

既然做了決定,那就沒有繼續拖著的道理。

於是,在江氏和錢氏來了後,衛含霜當即表明了想要和離的想法。

江氏隻是眉梢微抬,顯得有些驚訝,卻並沒有說話。

身為%e4%ba%b2生母%e4%ba%b2的錢氏卻做不到處變不驚,她萬萬沒想到女兒竟然動了和離的心思,駭得低叫一聲,“絕對不可!自古以來,女子和離有幾個能討得了好的!”

和離後再嫁高門?

那是閨閣小姐們愛看的話本子裡寫的,實際上,莫說是和離,就算是退了%e4%ba%b2的姑娘,想再嫁更好的,都艱難。

她的女兒如珠似寶的長大,豈能和離回家,改嫁低門小戶。

%e4%ba%b2娘如此反應,在衛含霜的意料之中,她沉默幾息,再度開口時嗓音已經染上沙啞:“我若繼續留在沈家,才真是討不了好下場。”

“娘知道你孩子沒了,對沈家有怨,但越是如此,越不能自亂陣腳,真和離豈不是如了那賤人的願?你好好的侯府嫡女,還給那兩個無媒苟合的東西騰位置不成?”

錢氏自個兒就出身永昌侯府,嫁入衛家後又是世子婦,體麵了半輩子的人,如今言語卻難掩刻薄,略微頓了頓,又安撫女兒道:“孩子沒了,你婆母和夫君的難過也不似作假,方才沈家同你嬸娘和我做了承諾,那賤人的孩子得為我外孫陪葬。”

“等她落了胎,再送去外頭莊子裡養著,你這個正頭夫人一日未能誕下嫡子,她便永遠隻能養在外頭,做妾都需你點頭,才能給她這個名分。”

錢氏說的解氣極了,顯然對沈家這個處置還算滿意。

可衛含霜卻不見半分喜色,聞言隻搖頭:“我若永遠不能誕下嫡子呢?”

未等錢氏反應,她微微一笑,繼續道:“大夫說了,我此番小產傷了元氣,以後恐難有子嗣。”

此言一出,錢氏、江氏麵色皆變,就連一直低頭把玩腰間香囊,沒有打擾母女倆說話的衛含章都驚的抬頭。

“你身子素來康健,小產雖傷神,但沈家又不短缺補藥,怎麼就能傷了元氣。”回過神後,錢氏並不信女兒的話,沉了麵色道:“你可知子嗣有礙對婦人來說意味著什麼,何須為了和離,說出這樣的話。”

“女兒不曾說謊話,”衛含霜輕歎口氣,張口喚了自己的陪嫁嬤嬤進來,又道:“楊嬤嬤是母%e4%ba%b2您的人,她知道內情,您不信女兒,楊嬤嬤的話您總信吧。”

她如此態度,叫錢氏慌的帕子都要捏不穩,冷了麵色去問跪倒在地的老嬤嬤。

衛含章也將目光投了過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聽那老仆一字一句的訴說,臉色也徹底沉了下來。

不想生,和不能生可不一樣。

衛含霜可以不想生,卻不能因為被兩個賤人氣到小產,並且從此不能生。

沈家如此糟踐人,好端端的姑娘嫁進來才幾月功夫,竟然落了如此下場。

錢氏氣的當場就要去找沈家人算賬,被江氏勸了幾句後,方才冷靜下來。

房內又一次陷入安靜,隻餘沉重的喘熄聲。

“三年…”半晌,錢氏開口道:“大夫隻說子嗣有礙,並沒有說死了你不能再生,三年內若真不能有孕,再抬幾個妾氏過門,她們生下孩子,你抱養過來,去母留子。”

第217章

說著,她又道:“一個大夫的診斷或許有誤,你爹同張太醫有幾分交情,明日讓你爹請他來為你診個脈,此事不宜聲張……”

“若我兒真叫那賤人害成這樣,為娘定不能叫她好過!”錢氏眼裡已經流露出幾分殺意,“侯府不好動手,等人去了莊子裡,死的悄無聲息可就簡單了。”

外頭莊子裡能有幾個能乾奴仆隨侍,真想動手要那位表小姐的命,不算難。

錢氏也沒把她們母女當外人,話說的直白到這份上,就連殺人的心都有了,卻還是沒有想過讓女兒和離這條路。

她緩和了神色,給病榻上的幼女理了理鬢發,柔聲道:“我兒受了委屈,娘定會替你討回公道,那賤人再也不會礙你的眼,就算沈瑜日後知道了,叫他隻管來尋我的不是,你萬萬不可再動和離的心思。”

在沈家,女兒出了事,她還能出麵維護。

一旦和離回家,以公爹的性子,恐怕過不了多久,她的這個女兒便會被發嫁的遠遠的,到時候,相隔天南地北,她想護都護不著了。

她這一番慈母心思,真叫人看了動容,衛含章終於沒忍住插話:“六姐不願意留在沈家,大伯娘為何不成全她的心願?”

“……!”錢氏怒意一起,想到這位侄女如今的身份,收回已到嘴邊的喝斥,緩聲道:“終身大事,不容兒戲,你們姐妹年紀尚幼,還不懂和離的婦人日子有多難過。”

能有多難過?

衛含章心裡冷笑,麵上卻平靜道:“有錢財傍身,有權勢可依,能難過到哪裡去?”

看到她的眼神,錢氏心頭一片恍然。

……權勢可依,自然不是指他們忠勇侯府的勢。

而是這位日後注定要成為皇後的侄女。

皇權為天的時代,隻要她在一日,又有誰敢動她要護著的人。

就算是嫡%e4%ba%b2祖父,也不敢。

這麼簡單的道理,錢氏懂了。

正因為懂了,她麵色漸漸變了。

終於反應過來,女兒和離的事,恐怕會成真。

衛含章微笑追問:“大伯娘還擔心什麼,不如說出來叫我聽聽,看看可有好法子解決。”

錢氏久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