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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杯換盞間,已到了深夜時分,席麵上除孩童外,大人們的麵上多有微醺。

衛含章也有些不勝酒力,梅姑已悄然送上了醒酒湯,就在這時,衛平忽然舉杯當著滿堂子孫的麵,對著她道:“來,小九,祖父敬你一杯。”

已經醺醺然到底眾人頓時齊齊一愣,他們這樣的人家,素來隻聽說小輩敬長輩的酒,就沒見過長輩主動敬酒小輩的。

衛平手持酒杯,言至此處,頓了一頓方才繼續道:“今日設此家宴,就是想讓你知道,衛氏一族在京都傳承百年,隻要冠上衛姓,那咱們就是同氣連枝的一家人。”

“小九你並未在京中長大,又是個女郎,打你回京後,我這個做祖父的若有什麼不周到之處,還望小九你多多海涵,切莫傷了咱們一家子的情分。”

“你祖父說的不錯,”等衛平說完,一旁的柳氏也端上了酒杯,依樣畫葫蘆道:“這些天祖母也反省了自己,之前對你過於嚴厲,其實也是為你著急,不曾想反倒傷了你的心,今天趁著家宴,祖母也給你賠個不是。”

作為忠勇侯府威望不低的家主和主母,衛平和柳氏的這番話已將姿態放到極低,不但滿座皆愣了,就連對父母的行為頗有不滿的衛恒,都震驚極了。

隨即,就是感動和內疚。

衛恒急急忙忙起身:“爹,娘,你們何須如此,都是一家人,你們還是長輩,真有什麼不對的,也用不著你們%e4%ba%b2自道歉,冉冉就是一時之氣,過段時間就能想明白的。”

他望向一旁沉默不語的幼女,目露期盼道:“你說是吧,冉冉?”

衛含章垂眸不去看他,對於這場家宴的目的她之前就略有準備,指定是衝著她來的,卻沒想到是用的這招。

以退為進。

不過,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衛含章微笑著起身,舉杯道:“我爹說的對,您二老無需如此,我並不是記仇之人,更不會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事耿耿於懷。”

言罷,她飲儘杯中酒,繼續笑道:“您二老如此慈愛,應當也能體諒我阿娘的一片慈母之心,不知能否讓我阿娘日後經常去家廟探看我阿姐呢?”

這是衛含章頭一回當麵為家廟裡的衛含月說話,不是她提起,在做的許多人,都忘記了家裡還有這麼一位姑娘。

衛平沒有猶豫,爽快的飲儘杯中酒後,撫須笑道:“咱們家小九有令,祖父我自當遵從,那就從明日起家廟那邊不再設人看守,誰想去都行。”

此言一出,衛恒、江氏滿臉激動。

衛含章也盈盈一笑,重新坐下。

場中眾人皆鬆口氣,在他們看來,祖孫三人的這一杯酒,算是儘數消泯了這些時日那些不可細說的齟齬。

………………

回聽風閣的路上,衛含章自己原本並不覺得什麼,卻被身後綠珠滿臉不忿的模樣都樂了,“乾嘛呢?你這小嘴都能掛油瓶了。”

“我是替姑娘難受呢,”綠珠從徐州跟來的婢女,同衛家本身也沒什麼瓜葛,在見識過自家姑娘受的委屈後,哪裡願意見她就這麼‘一笑泯恩仇’。

衛含章莞爾一笑,道:“不用在意其他,我不過喝了一杯酒,又沒損失什麼,反倒叫阿娘隨時能去探望姐姐。”

至於所謂的消泯齟齬,心裡的寒涼豈是一杯酒能消泯的。

被祖父祖母在大庭廣眾之下致歉,跟把她架在火上烤有什麼區彆,衛平這麼做,隻會叫她更膈應罷了。

第二日一早起來,衛含章洗漱後,直接帶著自己的婢女同四名宮裡的女官,去了衛國公府,幾天的功夫,她的雨軒閣已經裝點的十分妥當。

聽風閣的擺件,都原封不動的搬了過來。

衛含章之前就來看過,這會兒正式搬進來也不覺得多新鮮,反倒臨時動了出府去書店掏一些新出的話本子的興趣。

這段時日,她發現京城的話本子寫的比江南那邊大膽多了,除了去隔壁見蕭伯謙的時間外,幾乎都在翻看話本子,頗有幾分入迷。

正準備乘坐馬車出府時,在大門口正好遇見衛含蘇,姐妹倆迎麵撞上,衛含蘇趕緊見禮:“冉冉這是要出府?”

衛含章頷首,客氣道:“對,打算去買幾本書回來讀,七姐可要同去?”

她隻是隨口一問,原想衛含蘇的性子應當不會願意出門,沒想到她微微一怔,卻是點了點頭,目露期待道:“那我同冉冉一塊兒去吧。”

…………

馬車上,衛含蘇拘謹道:“冉冉,你會不會嫌我性子膽小,難登大雅之堂?”

“……”衛含章默默搖頭。

“我就知道冉冉不會的。”衛含蘇麵上露出一絲笑意:“咱們這一代姐妹雖然不少,但我乃庶出,自幼就沒誰意理會我,不過我瞧得出來,隻有冉冉你對我沒有嫌棄。”

看得出來,她是真的想同這位妹妹%e4%ba%b2近。

明明膽子小怕見生人,也要跟著衛含章出府。

今天去醫院拍了CT,不是肺炎,開了點藥吃了,到晚上好受了些,至少沒有肺都要咳出來的痛苦了……

第118章

她這副滿是信賴的模樣,看的衛含章心中五味雜陳,江氏不是刻薄庶女的人,該學的規矩禮儀,詩書琴畫都沒拉下,所以這就更不明白好端端的侯府貴女,怎麼就養出一副這樣的性子。

江知雪都沒這麼怯生生的。

日後要真嫁了人,這性子怎麼做一家主母,不說同姻%e4%ba%b2人家來往走動了,就是連夫君的妾氏都拿捏不住吧?

看著這個大自己一歲多的姐姐,總覺得她才是需要被照顧的妹妹。

一時之間,衛含章甚至都操上了當娘的心。

…………

馬車停在京城最大的書店,文軒書樓。

明年就是三年一屆的春闈,京城近幾月斷斷續續來了許多全國各地的舉子,提前赴京備考。

書店一共三層,來往的客人中書生舉子居多,也有閨閣小姐們來這兒買些筆墨書畫。

時下風氣開放,閨閣小姐們攜伴同遊乃常事,更有甚者專門逛書樓茶館,看看能不能在外地書生中選中一位極有潛力的佳婿。

屆時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也不失為一樁美談。

衛含章來過幾次,她熟稔的為自己戴帷帽,見對麵的衛含蘇瞧著自己,便開口道:“七姐可是覺得奇怪?主要是我在徐州時每每出門外祖母勒令必須戴帷帽,這麼多年下來,我都戴習慣了。”

“並不會奇怪,我隻是覺得冉冉帶上帷帽,風姿不減半分,瞧著更好看了。”衛含蘇眼裡有絲豔羨,“冉冉模樣生的真好。”

衛含章見不得她這般沒有自信的模樣,順口就誇到:“都是年華最好的時期,每位姑娘都是獨一無二的美麗,七姐自己也是花一般的人物,何須豔羨旁人。”

這話到不假,衛含蘇的容貌的確不差,清婉秀麗,猶如出水芙蕖,不甚嬌弱之感。

姐妹倆下了車,衛含蘇沒有戴帷帽,一進書樓,齊刷刷不知多少目光集中在她的麵上,隻把她看的麵上透紅。

“我說的沒錯吧?”衛含章趁熱打鐵,低聲道:“姐姐大可膽大些,而今你不再是侯府二房庶女,而是國公府唯一未曾婚配的姑娘,全京城有幾個比你更尊貴的?”

還有一點衛含章沒說,那就是她還是當今太子妃的姐姐。

隻這一點,京城就沒幾個未婚女郎,能越過衛含蘇一頭。

衛含章在二樓買了二十幾冊新出的話本子,又買了幾套圖畫,無事是可以填圖寫字。

不到半個時辰,就將東西買好,梅姑搬上馬車後,正待兩位姑娘上車,衛含章瞧見斜對麵更為熱鬨的茶館,眼神一亮,悄聲問道:“七姐可要去茶樓逛逛?”

泡上一壺涼茶,坐著聽說書先生講講近期京城的熱門事兒,不知是多少京城人每日的娛樂活動。//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衛含章每次出門都是匆匆忙忙來,購好東西,又匆匆忙忙的走,今日難得來了雅興,衛含蘇也不是掃興之人。

聞言,她順著目光望向對麵門庭若市的茶樓,頷首道:“那咱們就去逛逛?”

她那眼神,就像是準備逃課的小學生,給衛含章瞧樂了,她發現自己這位七姐還是挺有意思的。

就在斜對麵,沒有乘坐馬車的必要,衛含章正要挽著衛含玉的手過去,就見本就熱鬨繁華的街道不遠處,響起幾道駿馬的疾馳。

人群中響起幾道呼聲。

“——是大理寺的大人們回來了”

一時之間來往的行人,挑肩走商,皆自覺避讓。

衛含章想起大理寺衙門,似乎就在這兒不遠處,她凝眉拉著衛含玉站立在書樓門口,靜待人過去。

沒多久,幾道騎著高頭大馬的男子用不算太快的速度,揚鞭而至。

領頭的那個,不是陳子戍又是誰?

衛含章微微蹙起的眉頭漸鬆,這速度並不會擾民,原本她見這些商販避的如此熟稔,還當……

思及此,她心中有些誤解彆人的歉意,很快收回了目光,卻不知馬上的男子在她收回目光的下一瞬,就朝著這邊望來。

等人都走了老遠,衛含章挽住衛含蘇的胳膊,道:“七姐,走吧。”

“……啊!”衛含蘇似恍然回神,麵上莫名紅了,她垂下眸子,眼睫微顫道:“是啊,走吧,走吧…”

“……”衛含章有些納悶,但也沒問什麼,挽著她過了馬路。

姐妹倆進了茶館,這兒同樣是三層,不同的是樓頂都被打通了,二樓、三樓都是包廂,靠窗坐著,正好能瞧見樓下的熱鬨。

梅姑為她們定好了二樓包間。

等梅姑出去,衛含蘇飲下一口涼茶,猶疑道:“冉冉,你可知道……方才領頭的男子是誰?”

衛含章一愣,道:“你是說陳國公世子,陳子戍?”

“……哎,你小聲些!”衛含蘇小心的望了往樓下,見沒人抬頭望向這邊,才略微鬆了口氣,含羞道:“就是他,我方才見他一直朝著我們這邊看……你說,你說,……他會不會?”

“……什麼?”

衛含蘇嗔了她一眼,飛快道:“你說還能有什麼……剛剛他望過來的方向,隻有我同冉冉你,而你戴了帷帽,連臉都沒有露出來,……我想,他應當看的是我。”

她單手托腮,眼裡滿是少女的羞怯,期待……

叫衛含章看的有些沉默。

陳子戍曾向她提%e4%ba%b2,一天之內又要回了厚禮,這事兒丟人的很,柳氏捂的緊緊的,家中本就沒幾個人知道,衛含蘇這個二房庶女就更不會得了消息。

眼見著她這般誤會,衛含章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一來,這不算多體麵的事兒,多幾個人知道,就多幾分被傳出去的風險,到時候不但對她的名聲不利,還會影響陳子戍和蕭伯謙的君臣關係。

二來,衛含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