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子有點暈開了。紀乾看他一眼，這次徹底憋不住了，轉過去低低地笑了兩聲。

蘇硯對他比劃手語：【笑什麼？】

紀乾沒說話，拉著他站起來，帶他回到車裡。

天色暗了下來，四周的人都沒發現蘇硯那張大花臉，直到他坐進副駕位，打開遮陽板上的鏡子才知道怎麼回事，瞪圓了眼珠看著紀乾。

紀乾想解釋一下，結果一看他眼皮上筆直的幾根“粗睫毛”又破功了，硬忍著笑說：“不關我的事，剛才有個小女孩看你睡著了就過來給你化妝，我到的時候她已經畫得差不多了。”

蘇硯倒不是生氣自己的臉被畫成這樣，而且在看到紀乾愉悅的笑容時，他也想笑了。

紀乾把紙巾遞過來，他對著鏡子擦了幾下，發覺越擦越花就放棄了，從口袋裡掏出口罩戴上。

他又是隻露出眼睛的模樣，可因為眼皮上的睫毛太出戲，紀乾壓根沒有多想，路上還看了他好幾次。

蘇硯由著紀乾看，隻當沒這回事，等紅綠燈的時候把手機屏幕遞過去：【我們去吃什麼】

紀乾一手搭在車門上，一手把玩著金屬打火機的蓋，發出清脆的“哢嚓”聲響：“去我朋友的店吃日料，你吃和牛吧？”

聽到有和牛，蘇硯的眼神都不一樣了，興奮地打字：【很喜歡吃！有牛舌嗎】

“有，他們家還有搭配秘製燒烤醬，回頭客不少。”紀乾看著前麵的紅燈，又說了幾道朋友店裡的特色菜，聽得蘇硯都要流口水了，肚子也很應景地叫了幾聲。

接下來的一段路紀乾踩重了油門，開到店門口時，在朋友為他預留的車位裡停好車，帶著蘇硯走進去。

這家店的設計風格介於日式和中式之間，桌椅木梁都用了原木色調，牆上繪製著色彩濃烈的達摩畫像。一樓堂食分為水月與洞天兩個用餐區，每張桌子都被上下鏤空的竹屏風巧妙地錯開，既不會影響到他人，又保有一定的私密空間。

蘇硯跟著紀乾往裡走，服務台有個穿和服的女孩笑容滿麵地迎來，主動對紀乾道：“紀先生，老板臨時有事出去了，交代我好好招待您和您的朋友。”

紀乾和這個女孩挺熟了，笑道：“沒事，對了，你有沒有洗麵奶借來用一下？”

女孩的神色微愕，不過立刻就反應過來了，也沒問緣由就去服務台裡找給他。

蘇硯從頭到尾都站在紀乾身後沒露臉，紀乾拿了洗麵奶也不用女孩領路，帶著蘇硯去了二樓的洗手間。

洗手間的環境整潔，光線明亮，空氣中還有淡淡的清香。蘇硯摘下口罩遞給紀乾，俯身開始洗臉。

他的動作有點粗魯，擠了洗麵奶用力在臉上搓洗，紀乾看他那架勢就跟搓臟衣服一樣，好像不知道痛，不禁有些後悔剛才沒攔著小女孩。

畫筆是油畫棒，這點蘇硯剛才一照鏡子就看出來了，不過一般的油畫棒清水就能洗乾淨，小女孩的油畫棒估計質量不過關，他用洗麵奶洗了兩次，臉都搓紅了才完全乾淨。

看他抽一張洗臉巾就轉身了，紀乾提醒道：“那邊有吹風機。”

蘇硯的劉海也打濕了，有一縷還在淌水珠，他用洗臉巾擦了擦，比了個【不用】的手語。

兩人回到預定的包廂，剛才的女孩跟進來，將點餐平板放在桌麵中央，對紀乾道：“老板已經醃好了您要的牛舌和牛肩。”

“讓廚房現在做吧，再端碗茶碗蒸上來。”

“好的。”女孩關上拉門出去了，紀乾對蘇硯說：“想吃什麼直接在平板上選。”

蘇硯拿起平板，手指在屏幕上劃拉著，紀乾看他也不過腦，翻過幾頁隨便點幾下就遞過來了，拿手機打字：【剩下的你點吧】

看了下他點的，紀乾收回剛才想他不過腦的話，看來蘇硯還是很懂吃，羽立海膽，星鰻壽司，鬆葉蟹，金槍魚中腹壽司，魚肝魚子醬一個不落。

紀乾翻到和牛部分，想著蘇硯食量不小，便又加了牛五花，黑鮑魚以及刺身。

下完單，女孩也把茶碗蒸端進來了，紀乾剛好有個電話要接，讓她放到蘇硯麵前。電話沒講幾句就掛了，紀乾抬眼一看，蘇硯已經把茶碗蒸吃完了。

“味道怎麼樣？”

用舌尖%e8%88%94了%e8%88%94嘴角，蘇硯用手語回他：【還不錯】

還不錯卻吃得乾乾淨淨一點不剩，紀乾放下手機，抽了張紙巾想讓他彆%e8%88%94嘴角，外麵先傳來了敲門聲。

拉門向兩側推開，女孩端著圓形托盤進來，上麵放著白瓷酒壺和兩隻小酒杯。

她熟練地為紀乾倒上酒，想倒另一杯時聽到紀乾說：“彆給他倒，他未成年。”

蘇硯看著酒杯裡粉紅色的液體，本來就有些好奇，聽到紀乾居然又說他未成年，立刻端起紀乾那杯一飲而儘。

女孩還保持著端酒壺的動作，蘇硯伸長手臂接過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紀乾無奈地看他一眼，對女孩說：“沒事，你去忙吧。”

雖說攔不住蘇硯喝酒，但是紀乾也沒讓他再叫，且點的菜很快就端上來了，蘇硯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擺盤精美的食物上。

這幾天他不是隻吃泡麵，也會叫酒店餐廳送餐或者點外賣。廈門的一些特色菜他吃不來，潮汕粥又寡淡，他吃最多的還是牛排漢堡Pizza一類。現在看到新鮮的刺身，起了筷子就沒再放下過，中途那兩份用醬料秘製的炭烤牛舌和牛肩端上來，他也是風卷殘雲一般吃下肚。

看他胃口這麼好，紀乾問他要不要再加點菜。

蘇硯剛咽下一隻牡丹蝦，聞言便點兩下頭。紀乾把平板遞到他手邊，給他倒了杯解膩的玄米茶：“想吃什麼隨便點，不過彆吃撐了又叫難受。”

蘇硯雙手舉著平板，下半張臉被擋著，細長的眼眸在柔和的頂燈下對著紀乾彎了彎。紀乾的視線在他左眼角內側的小痣上停留了片刻，低頭繼續起筷。

蘇硯又點了炭烤牛腩和鰻魚飯，等到再也吃不下了，他往後倒在榻榻米上，拉過旁邊的抱枕墊在腦袋下麵，摸著肚子打了個嗝。

紀乾放下玄米茶，問道：“吃撐了？”

蘇硯搖了搖頭，也不看紀乾，抬手對著空氣比劃了句【沒有】

他不肯承認，放下手之後卻將皮帶和褲腰都往下麵扯鬆了點。紀乾坐在對麵，看他這樣又覺得好笑，便拿起桌上的手機說：“吃飽了彆躺著，起來走走，剛好帶你去看房。”

第15章 抽的蘇煙

結完賬已經九點了，外麵的溫度比起傍晚低了幾度，蘇硯一出來就被吹得打了個噴嚏，拿出口罩戴上。

他隻穿著單薄的短袖，紀乾說：“早晚溫差大，以後出門記得帶件外套。”

蘇硯點頭，接著一陣夜風又吹得他搓了搓手臂，紀乾走到上風處幫他擋著，回到車裡從後座拿了件襯衫給他。

這是件金屬灰色的襯衫，接過來時能聞到很淡的清香。他打字問紀乾這衣服是誰的？紀乾扣上安全帶：“我的，上次喝酒弄臟了，乾洗完一直放在後座。”

蘇硯的眉毛輕輕一挑，還真是想什麼就來什麼，前幾天逛街才想著要弄一件紀乾的襯衫比對尺寸，今天紀乾就主動拿給他了。

抖開襯衫穿上，蘇硯低頭看著寬大的%e8%83%b8口和空蕩蕩的袖子，不知怎的想起了紀乾沒穿衣服的樣子，視線也瞟向紀乾深色的西褲，停留在金屬拉鏈麵料的弧度上。

放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蘇硯捏住身下的皮墊，迫使自己轉臉去看窗外。

紀乾沒發覺他的小動作，往目的地開去。蘇硯一路看著外麵的夜色，他對廈門還很陌生，紀乾往哪個方向開他都辨認不出來，等到了小區才向四周打量。

門崗係統識彆到紀乾的車牌號，自動抬了杆，機器還發出一句“歡迎回家”的提示音。他遲疑了下，看紀乾熟練地往地庫下麵開，便問道：【這是你家？】∮思∮兔∮網∮

紀乾踩著刹車過減速帶：“之前投資買的一套房子，隻弄了簡單的塗牆和水電。”

【你要讓我住這？】

在自己的車位上停好車，紀乾拉上手刹，轉過臉看著蘇硯：“這套房子沒有硬裝，不過地板做過自流平，牆也粉刷過，隻要布置一下軟裝，暫時住著沒問題。”

怕蘇硯會誤以為這是敷衍，紀乾順便解釋了兩句：“小徐留意了幾套房，我實地看過都有各種毛病，他建議讓你住這裡，我也覺得有道理，住這還免了跟房東打交道的麻煩。”

“軟裝你不必擔心，過兩天我抽個時間去家居城，把需要的家具先買回來。”

紀乾解開安全帶，要下去時被人拉了胳膊，轉過來看到蘇硯低頭打字，隨後把屏幕遞過來：【我能不能自己選家具布置？】

紀乾沒回答，蘇硯又打字道：【如果介意我選的你會不喜歡，那就算了，聽你安排吧】

蘇硯放下手機，也解開安全帶下車，紀乾和他一前一後關車門，看他戴上口罩從車頭繞過來。

蘇硯沒脫下襯衫，清瘦的身軀被寬大的襯衣麵料包裹著，腦後的馬尾辮隨著走路的動作左右搖擺，一眼看去像極了穿男朋友襯衫的模樣。

指尖摩挲著車鑰匙上凸起的LOGO，紀乾收回視線，帶著他往電梯方向走。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你選的什麼樣，到時候再說。”

這座小區位於思明區內，周邊有兩個商圈，屬於寸土寸金的地段，當初一開盤就瞬間搶空了，紀乾還是托了朋友關係才拿到三室兩廳的戶型。

帶著蘇硯上了28層，紀乾用指紋鎖打開2801室門，蘇硯進屋前回頭看了眼對麵的2802，那一戶房門緊閉，隻憑外觀判斷不出是否有住人。

這套房子一直缺乏設計靈感，紀乾隻弄了地麵的平流層和牆壁，通了水電煤氣，除此之外空蕩蕩的，一眼就能看完整個環境。

蘇硯走向陽台的位置，眺望遠處的風景。

入夜後的城市霓虹閃爍，喧鬨繁華，但因為小區的選址鬨中取靜，布局和綠化又做得很好，所以車流等噪聲並未傳進來。紀乾走到他身邊，見他手肘撐著護欄，手心托著下巴在出神，便說道：“不喜歡我就再找找。”

蘇硯就著托下巴的姿勢晃了晃腦袋，馬尾在後背上掃出輕輕的動靜，抬手指了個方向讓紀乾看。

是夜幕下璀璨瑰麗的世貿雙子塔。夜晚流雲湧動，稀薄的雲如一片紗抹過兩座塔頂，再隱入塵世的彼端。

“如果你想繼續住在那，我就給你在那邊找房子，雙子塔裡也有一些公寓可以選。”

見紀乾誤解了自己的意思，蘇硯拿出手機打字：【不是，我喜歡這個家，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可以一樣樣裝進喜歡的東西】

【沒裝修也很適合我畫油畫，不用擔心弄臟】

之前紀乾隻見過蘇硯畫素描，這麼說來確實，油畫的顏料沾上了會比較難清理。

他回頭打量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