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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依酒 賞飯罰餓 4603 字 2個月前

隻聽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曾澍遠竟不想還能關心到自己,一時百感交集。

“在下……在下沒事。”

正要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噌的一下就湊到自己臉邊,那眸子漆黑如墨,裡頭映著的是一張訝然的臉。

“你當真沒事?他們可都是往臉上揍的,保不準會破相呢。”

初然本是故意嚇唬他,不想還真將他嚇得彆開了臉,兩頰還被嚇得發紅,她心裡暗道奇怪。

“沒、沒事……不過皮外傷罷了,擦點藥便好得了。”曾澍遠說完,不自覺地拿袖子遮了遮,初然卻一把拉開他,認真地看了一遍。

“不見得吧,你瞧你這左臉上都淤青了,右臉還破了皮……”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穆信扯了回來。

“她此言不錯,依我看公子還是尋個大夫看看為好。”

眼見穆信氣質非凡,方才又聽人說他是王府侍衛,曾澍遠恭恭敬敬行了禮,道:“不勞大人費心了,在下自己便是大夫。”

想起他之前所言,初然不由催促:“你既得了藥,趕緊回家給你娘熬藥去吧。”

“好……”曾澍遠這會子仔細瞧了瞧初然,她年紀約莫十六七歲,長相雖算不得貌美,但生出幾分靈氣,顧盼神飛,嬌俏可愛,不免微微低下頭,“多謝……多謝姑娘相救。”

“彆謝了,還不回去,不怕你娘等著著急麼?”

“是、是。”曾澍遠一麵說著一麵就要從地上起來,但怎想剛才挨了那幾人一腳,%e8%85%bf上腰上疼痛不已,跪在地上時不覺得這下站起身方感到刺痛。

“嘶——”

看他站的東倒西歪,初然沒法,隻好身上去扶。

“罷了罷了,你家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這……”曾澍遠原想掙開她,又苦於使不上勁來,“在下自己能回去的,姑娘不必……”

尾音還沒落下,初然就聽到他倒吸了口涼氣,心中無奈,也不知這個孱弱書生怎麼那麼倔。

“你還是省省吧,我看你娘沒死你倒先死了。”

她向來說話口沒遮攔,穆信已見怪不怪了,側目掃了那曾澍遠,卻瞧他一臉神往的模樣看著初然,忽覺得眼睛有些刺痛,他捏了捏眼角移開視線,對自己身後的幾名王府護衛道:

“你們先行回去,我晚些時候再回王府。”

“是。”

曾澍遠受寵若驚:“穆大人……你們……”

穆信隻淡淡將初然的手撤回來,自己伸手扶上他:“還不走麼?”

“……”覺察到他有幾分不耐,曾澍遠不好再多說什麼,“走、走……”

*

且說這個書生,原是涼州人士,世代行醫,到他這一代又想走仕途。

正逢今年秋闈,他帶了盤纏上京趕考,怎料名落孫山,卻又不甘心,便在汴梁住下準備三年後再考。

但此時家中已無男丁,唯有一老母體弱多病,平日裡會寫幾首酸詩,也就給人家抄寫些東西補貼家用,大部分開支都靠母%e4%ba%b2賣繡品維持。生活可算艱辛得很。

初然幾人從馬行街一路走到了寺後街街尾在一個極其偏僻的拐角處尋得一個房舍,牆上斑駁,常青藤爬得滿滿當當的,大門也是陳舊不堪,像風一吹隨時就要倒似得。

推門進去,院內雖是整潔,但實在簡陋的可以,屋中連多餘的椅子都沒有,穆信隻能暫且站著。

曾澍遠在藥箱中取了藥膏,齜牙咧嘴地坐下,費力給臉上上藥。初然往他家裡打量了一圈,發現並沒有什麼可看的,故而收回視線,見他在那兒左搖右晃地抹得滿臉是藥,穆信卻也沒有要搭把手的意思,於是終究看不下去。

“我來吧,再擦下去你這臉就更不能看了。”

“這……如何使得。”曾澍遠正要推辭,初然已奪了藥,三下五除二給他手臂塗好。

“這不就得了。”

曾澍遠感激不已,剛想給她行禮,不料扯到腰間的傷口,他又是一陣驚呼。初然搖頭歎氣:“嘖嘖,你們讀書人就是事兒多……穆大人,你說對不對?”

倒是沒想她會突然問自己,穆信微愣了一瞬,不置可否地頷了頷首。

得到了讚同,初然聳聳肩,口氣愈發無奈:“瞧你這樣呢,還怎麼給你娘煎藥啊。”

曾澍遠賠笑道:“讓二位見笑了。”

大概是聽到外麵有動靜,裡屋中有人磕磕絆絆地走出來,聲音沙啞:“遠兒啊……可是你回來啦?”

初然和穆信不約而同看去,隻見那臥房門口有個老婦扶在那兒,麵上毫無血色,嘴%e5%94%87乾裂,眼睛也有些無力地半睜著,瞧得甚是駭人。

“娘!”曾澍遠忙過去攙她,“您怎麼跑出來了,這病還沒好呢!”

老婦握著他的手站立不穩:“我聽見有人說話,這才出來看看……那二位是?”

“他們可是我的大恩人!”曾澍遠一邊撫慰她,一邊帶她進屋,儘管腰上的傷仍舊疼痛,他倒也忍著不吭聲。初然看在眼裡,不由生出一絲佩服之情來,她自小沒爹沒娘,想找個人來這般的對她好,卻也是不能了。

“您先回屋裡躺著,我馬上去熬藥,藥喝了您的病就好了。”

“哦、哦……”老婦連聲應著。

“你也要多休息才是啊,瞧你這眼圈兒,隻怕是昨夜又睡晚了……”

“不妨事的,我年輕得很,身體結實著呢!”

“哎……那也不能如此折騰……”

初然在門口靜靜看著他們,心中無限憧憬,倘若她自己也有爹娘,到她這個年紀也該像曾澍遠母子一樣,相依相伴,互為依靠。

穆信就在一旁將她表情儘收眼底,也或多或少知曉她所想何事,心頭百感交集,欲啟%e5%94%87說些什麼,最終還是無言可說。

待得曾澍遠從屋裡出來,初然不等他開口就先道:“你不方便,我來替你熬藥吧。”

“誒?這……”

“什麼這個那個的,把藥給我,你這人真是囉嗦得緊。”初然不由分說就將藥奪了過來,低頭尋找熬藥的小罐兒。

“姑娘真是個好人。”曾澍遠由衷道。頓了頓,又麵向穆信:“穆大人也是!”後者並沒理他。

在牆角把罐子取出來,初然打開蓋子,裡麵還有些殘渣,她隨手倒了,又問:“你娘得的什麼病?看著嚇人的很……”

“隻是尋常的疹子罷了。”曾澍遠找了幾塊黑炭來,遞給她,“因得出疹引起惡寒發熱,所以身子虛弱。”

“哦……”初然似懂非懂地點了頭,想了想,“她眼睛怎麼有些紅,也是疹子的緣故?”

“……呃。應該是吧。”曾澍遠拿不太準,說得模棱兩可。

他家的木炭一瞧便是撿的便宜的買,煎藥煎得滿屋子的煙,簡直沒把初然眼淚給熏出來,折騰了好一陣到底是把藥煎好了。她進裡屋喂那老婦人喝下藥,不一會兒老人家就沉沉睡去。

尋思著時候也不早了,初然和穆信小坐片刻後起身告辭,曾澍遠又是千恩萬謝,一路送他們到了街口這才回去。

初然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忽而十分悵然的歎了口氣。

穆信不解:“作甚麼歎氣?”

“哎……我隻是羨慕。”她不住搖頭,一臉說了你也不懂的表情,“你瞧他們母子二人,恩恩愛愛的,多和睦。”

恩恩愛愛這個詞用來形容母子似乎有些過了頭,穆信也懶得提醒她,想起來她還有個師父,不覺問道:“你不是還有師父麼?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好歹也有他照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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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師父?……你不明白的。”初然想著就頭疼。

這話倒是聽著稀奇。

“……有什麼不明白的?”

初然撇撇嘴:“你想想看,要是你爹長得和你一樣年輕,你還能對他產生父愛不成?”

穆信微微一怔,不及多想,初然又補充道:“我師父就是個不老不死的老妖怪,明明一把年紀了還跟個小少年一樣,我看著都彆扭。”

聽她這麼一說,穆信才有點記憶,他同初然石晏二人的師父的確是舊相識,猶記得十年多前他年紀同自己相仿,但自稱已有百歲,他那時並沒放在心上。這江湖裡關於他的傳說不少,他也沒有細細追究過。

“話說回來,我到汴京這麼久了,你怎麼沒來宿府上看我呢?”難得碰到他,初然方才想起來。

穆信略一思索,這幾日回王府後,先是向王爺稟明實情,爾後又自去領罰。畢竟他飛鴿傳書回來,王府曾派遣大批人馬前去搜索過,世子歸來還帶了幾處輕傷,他心中有愧,在府中整整三日守夜,整好今天才得空。這麼一想,的確是一直沒去找過她:

“近日我是忙了些,抽不開身。”

“你就算了,沒想到連石晏也不來找我玩耍……”初然垂頭喪氣,“我都快悶死了。”

她這些時日都住在陶木晴家中,她們二人雖是同門師姐妹,可到底是陶木晴的夫家,相處恐有不便。

眼瞧她情緒如此低落,穆信也不知該說什麼好,沉%e5%90%9f了半晌,忽道:“過兩日王府裡將有一個茶果宴,屆時會請來京城中最大的戲班子和歌舞坊,還有蹴鞠,你可想來?”

“好啊好啊!”初然剛要樂,驀地又低下頭,遲疑道,“我去得了麼?”

這個茶果會不過就是富家子弟閒來無事聚在一塊兒熱鬨熱鬨,王爺王妃自是不參加的,往年都是世子張羅,想來同他說幾句,應該是沒有問題。

“不必擔心,到時我定能讓你進王府。”

見他說得誠懇,初然自也是信他,心情頓然大好,連走路也是一蹦三跳。二人正從小巷穿出去,原打算往汴河旁賞秋菊,哪知路上卻遇到王府的侍衛尋穆信回去。

“大人,王爺讓您回王府一趟。”

穆信回頭看了初然一眼,她雙目直直瞪著自己,顯然很不滿。心中雖無奈,隻得問道:“王爺可有說是何事?”

“王爺沒說。”

初然從穆信背後探出頭來:“那能晚些時候去麼?”

侍衛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她,反問道:“你說呢?”

“你們王爺又不說明是什麼事兒。”初然不以為意地摸了摸鼻子,“萬一沒什麼大不了的,耽擱一會兒又不會怎麼地……”

“你這丫頭,簡直異想天開。”侍衛隻當她是個過路多嘴的,便嗬斥道:“王爺的事,還容你等小民評頭論足?!”

“行了。”穆信伸手攔住他,麵無表情,“我馬上回去,莫要多言了。”

侍衛微微一愣,竟不想穆信出麵替她說話,一時怔在原地,僵了好久才訥訥道:“是……是,那小人先告退了……”

“嗯。”

待得侍衛走遠,穆信才緩緩轉過身,陽光下初然一臉失落地在踢地上的小石子兒,本打算陪她在汴梁城逛逛,怎想得王爺會急招他回去。

想到此處他略有幾分愧疚,猶豫了一陣才說些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