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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她若是聽話,夫人還能為她做一身不算太差的衣服,偏偏她要一意孤行、陰奉陽違,那就怪不得夫人讓她出醜了。

…………

為了趕製許倩的衣服和杜如鬆的皮甲,林淡當真是拚了老命,連兩位姨娘和翠蘭都被她抓了壯丁,整日整日地鎖在房裡替她裁剪布料。中秋節的前一天,她沒能按時交貨,許倩還派人來催了一次,她一再道歉,又熬了一個通宵,這才終於把衣服做好。看著翠蘭匆匆離開的背影,她終於吐出一口濁氣。

提督府位於城中心,離郊區有一段距離,翠蘭花錢雇了一輛牛車,這才趕在日落之前把衣服送到。與此同時,許倩正在迎接一撥又一撥前來看好戲的姐妹。

“六姐,你的衣裳還沒做好呀?”

“六姐,你怎麼如此想不開,竟把衣裳交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繡娘去做?”

“六妹妹,你若實在沒有衣服穿,我那裡還有一件新衣裳可以借給你,要不我讓丫鬟立刻送過來?”

許倩早已習慣了姐妹之間的明爭暗鬥,極有耐心地一一應付過去。眾人見她一點兒也不著急,頓覺無趣,很快就離開了。

寇氏提著一個包裹火急火燎地跑進來,“快快快,這是我找孟氏繡莊的繡娘給你做的衣裳。我早就料到那個林淡不靠譜,另外花錢給你做了一件,你快些換上,貴客快到了!”邊說邊展開包裹,把衣服鞋襪取出來。

“不急,再等等。”許倩擺擺手,表情堅決。不知為何,她覺得林淡不像是那種信口開河、不負責任的人,她願意再給她一點時間。

“你這個死丫頭,你還等什麼?從晌午到至今,許玲都在房裡打扮,你其他幾個姐妹也都穿上新做的衣服,準備妥當,隻有你,臉也沒擦,妝也沒化,甚至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你難道真想嫁給那個老匹夫,被活活打死嗎?”寇氏說著說著便開始抹淚。她這是為了誰啊?為何女兒還不領情?

許倩心有觸動,這才放下手裡的書,去看新做的衣服。水紅色的襦裙加白色的罩衫,裙擺處繡著幾朵木槿花,樣式中規中矩,算不上出眾,卻也絕不難看。

“快些換衣服,我好給你梳頭。”寇氏再次催促。

許倩站起來,正打算脫衣,就見自己的貼身丫鬟匆匆走進來,言道:“小姐,林繡娘把衣服送來了,您看看。”

“看什麼呀,她那件不要了,退回去,穿我這件!花了半個多月都沒把衣服做好,還差點誤了我們的大事,那五兩定金我定要討回來……”寇氏說著說著便消聲了,盯著丫鬟手裡的裙子看了老半天,然後發出驚愕不已的低呼。

許倩也屏住呼吸,目露癡迷。

“小姐,您快把衣服換上吧!”丫鬟焦急地提醒一句,母女二人才從驚豔中回過神來。

寇氏把手裡的衣服隨便往地上一扔,急急忙忙去接林淡做的衣服,憶起自己好像沒洗手,竟站在原地不敢靠前了。這衣服太過精致美麗,她完全不敢去碰。

許倩立刻脫掉衣服,小心翼翼地換上新裙子。

兩刻鐘後,大皇子一行如期抵達提督府,並在花園裡落座。戲台子早已搭好,男賓與女客分坐在東西兩頭,一邊看戲一邊用膳,待到月上中天,抬起頭來就能賞月。病體初愈的老夫人也來了,正笑嘻嘻地與一眾孫女兒說話,許夫人和幾個妯娌陪坐一旁,舉止嫻雅。

大皇子長相英挺,氣質冷峻,幾乎一眼也沒往女客那邊看。幾位小姐卻時不時朝他看去,也不知想到什麼,竟羞得滿臉緋紅。

“六丫頭怎麼沒來?”老夫人環顧四周,低聲問道。

“兒媳這就派人去看看,許是遇見什麼事,耽誤了。”許夫人說道。

“六姐的新衣服沒做好,這會兒正著急呢。”老八笑嘻嘻地說道。

“怎會臨到宴會當天,卻連衣服都沒做好?”老夫人深深看了兒媳婦一眼。

許夫人細聲細氣地解釋:“我早已吩咐孟氏繡莊的繡娘加班加點給府裡的姑娘們做衣裳,六丫頭偏不要,非要自己去找外頭的繡娘給她做。那繡娘是林家那個破落戶,剛學刺繡沒多久,手生得很,把工期給耽誤了。我已經瞞著六丫頭把衣裳做好了,也讓寇姨娘送了過去。娘,您莫要擔心,六丫頭很快便來了。”

老夫人厲色稍緩,歎息道:“沒想到老六也是個不省心的。”話落看向許玲,忍不住誇讚道:“七丫頭今天真漂亮,快要把我這雙老眼都晃花咯!”

許玲垂眸掩嘴,狀似羞澀,然後飛快看了大皇子一眼,卻發現對方也正看著自己。

大皇子素來對女色不太上心,之所以關注許玲,是因為對方的穿著太過耀眼奪目的緣故。她今天穿了一件對襟半臂襦裙,上衫由白色薄紗製成,袖口寬寬大大的,非常飄逸柔美,一條鑲滿珠玉的腰帶將她的纖腰勾勒得不盈一握,下裙是緋紅色的綢緞,緞麵上繡滿大朵大朵盛開的牡丹,每一朵牡丹花的花蕊都由小小的米粒珍珠彙成,花瓣用裹著馬尾毛的銀紅絲線織就,在夕陽的照射下閃閃發光、雍容華貴,大大小小的翡翠薄片組成了牡丹花葉,玉色瑩潤,極具質感。

這種把珠寶串在絲線上進行刺繡的技藝是粵省繡娘的獨創,後來被孟思帶入浙省並發揚光大。她很少采用這種繡法,一是因為太拋費,一般人穿不起;二是因為太豔麗,尋常人壓不住。

但許玲完全無需擔心這兩點,她本就長得十分豔麗,如今又穿了這條孟思專門為她量身定做的裙子,當真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美得十分霸道。即便冷漠如大皇子,也一樣被吸走了視線。

許夫人對此非常滿意,心道稍後定要給孟繡娘送一份厚禮才行。

恰在這時,許倩緩步走了過來,還像往常那般無聲無息,不慌不忙,卻叫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朝她看去。大皇子本隻是隨意瞥她一眼,然後目光便定住了,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熱從他漆黑的瞳孔裡傾瀉而出。

第89章 繡娘11

看見許玲的時候,眾人一致認為她身上那條由珍珠、寶石和翡翠繡成的裙子已是美得登峰造極,是繡技的最高體現。孟思不愧為孟思,放眼浙省,甚至於全國,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位繡娘能與她比肩。

然而眼下,看著煥然一新,光彩照人的許倩,他們才明白何謂出塵脫俗、翩然若仙。她新製的衣裳樣式很簡單,不過一件交領襦裙罷了,內衫是深紫色的綢緞,外衫是純白的薄紗,內衫厚重,外衫輕薄,兩種布料交疊在一起,內層的濃烈色澤便通過外層的半透質地隱隱約約地沁出來,有一種既朦朧又清新的感覺。

兩種不同材質的麵料的搭配和濃淡色澤的互相暈染已十分獨具匠心,但更妙的卻是外衫的刺繡,盛開的紫藤花由肩頭蔓延至腰間,又由腰間垂落裙擺,一簇簇,一串串,或濃或淡,累累垂掛,繽紛爛漫。這絢麗多姿的花色已足夠美麗,但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一簇簇紫藤花卻並非是用絲線繡成,而是用極輕薄的蠶絲麵料剪裁成指甲蓋大小的花瓣形狀,然後一瓣一瓣用針線縫上去的。

淡白和淡紫摻雜在一起的團花柔柔垂落,蔓延至花尖時又吐出一抹濃濃的紫,色澤過度得如此美妙、如此自然,與其說那是刺繡,倒不如說那是真的紫藤花盛開在一塊純白的布料上。它們如火如荼地綻放著,卻並不顯得厚重累贅,反而因為其薄透的質地更顯出幾分輕盈來。^o^思^o^兔^o^網^o^

一條同樣用純白薄紗做成的腰帶係在許倩不盈一握的纖腰上,並沒有多餘的刺繡和點綴,隻隨意打成蝴蝶結的形狀,然後自然垂落,卻更為飄逸出塵。許倩低著頭走到老夫人身邊問安,一陣秋風拂過,撩起她的腰帶,撩動了那一朵朵或濃或淡的紫藤花,也令她插在鬢邊的流蘇發簪輕輕搖晃,微微閃爍,在清雅中又透出幾分調皮靈動。

大皇子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而她卻連頭都不敢抬,在眾姐妹或嫉妒、或豔羨的目光中站定,替老夫人斟了一杯茶。

坐在老夫人身邊的許玲瞬間就變成了她的陪襯。牡丹雖美,卻也隻是人間富貴花,比不得域外仙葩,清新脫俗。二人站在一處,一個渾身都是珠光寶氣,一個渾身都冒著仙氣,究竟哪個更好看,旁人幾乎不用猶豫,一下就能指出來。

許玲氣得臉都歪了,被許夫人暗中掐了一把才勉強平複。

老夫人上上下下,來來回回看了孫女兒很多遍,喟歎道:“你這條裙子當真是美不勝收、巧奪天工,果然是林家繡娘給你做的?”

“正是。”許倩柔柔道:“上回在法興寺,我就看上她為杜小姐做的罩衫,當時便找她預訂了這條裙子。”

法興寺舉辦佛會時,大皇子即將蒞臨許府的消息還未傳出去,許倩這是在變相地告訴老夫人,這條裙子是她早就定做的,並非為了故意搶許玲的風頭。更何況大家都是許家的女兒,誰得了大皇子的青眼都一樣,是嫡女還是庶女,嚴格來說對許家沒有任何區彆。

老夫人果然開懷了,拉著她的手坐下,注意到大皇子頻頻看過來的目光,心中便是一喜,對待這個孫女兒也就更為和顏悅色。

大皇子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連忙收回視線,腦海中卻始終縈繞著那道款步而來、出塵脫俗的身影。餘下的宴席中,他言談舉止看似正常,實則味同嚼蠟、心不在焉,目光總會不由自主向女客那邊飄去。

坐在老夫人左手邊的九小姐心性最單純,並未意識到眾姐妹之間的暗潮洶湧,而是一心一意地盯著許倩的裙子看,“六姐姐,你剛到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這條裙子定是林繡娘做的。”她笑嘻嘻地開口。

“哦?你怎麼看出來的?”許倩溫言軟語地詢問。

“因為林繡娘就是這個風格啊!她做的每一件衣服都充滿了仙氣,誰穿上誰就是神仙妃子。上次那件罩衫把杜小姐襯得像樹之神女,這回這條裙子把你襯得像花仙子,你倆隻有五分容貌也能被她烘托成十分來,更何況你倆本來就美。”九小姐不無豔羨地說道。

“謝謝九妹妹。”許倩掩嘴一笑,幽深的雙目總算透出一點純然的喜悅。

她話音剛落,男賓那頭便發出一聲脆響,眾小姐紛紛扭臉看去,卻見大皇子不知怎的,竟把酒盞給摔碎了,正冷著一張臉坐在席上。發覺眾人在看他,他也轉過頭,目光冷厲地掃過來,嚇得眾位小姐噤若寒蟬。

這是許倩第一次認真觀察大皇子。他長得極其高大,五官深邃英挺,氣質冷漠淡然,與傳說中那個殺伐果決的戰神王爺完全一樣。他果真能助她脫離苦海嗎?許倩不敢肯定,更不敢猜測這會不會是一個更大的火坑。她平靜無波的眼裡不由自主地透出一點哀戚和迷茫,在大皇子冰冷的注視中微微垂下頭去。

“殿下,您的外袍濕了,下官帶您去換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