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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力,共誅之。”

原來如此,林淡微微頷首表示理解。她對白岩的宗門和來曆並不感興趣,但她卻明白他的師尊為何會留下那樣的遺言。修羅刀一旦練成,很容易就會深陷殺戮失去理智,更可怕的是,修煉者體內的生氣還會牢牢護住心脈,讓這人無論如何都殺不死。

一個隻知道瘋狂殺戮,卻永遠都殺不死的怪物,會對外界造成怎樣的影響?林淡閉了閉眼,仿佛已經預見到那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慘狀。她並未為自己辯解,隻是舉起刀,平靜道:“來戰。”

白岩卻久久沒動,眸光在她臉上來回巡視,然後看向她腳下的那條線。

賀雨菲完全搞不清狀況,一會兒看看林淡,一會兒看看白岩,驚愕道:“師父,你、你會武功?”賀崇陵曾經探過白岩的脈,他分明是沒有內力的普通人。

白岩和林淡都沒理會她,隻是僵持而立,目光凝注在彼此身上。

過了好一會兒,白岩竟退後一步,淡淡道:“今日我不殺你,你走吧。”

林淡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他雖然放過了她,卻並不代表他從此以後都不追究,他隻是今日不動手,但明日、後日就說不定了。而且他提及“殺你”二字時,語氣是篤定的,仿佛擊殺一位半步宗師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之事。由此可見這人定是五位大宗師之一,功力遠不是現在的林淡可以匹敵的。

能好好活著,為何要找死?林淡不是蠢人,立刻便收起修羅刀,飛身離去。白岩腳尖輕點,緊跟而上。

望著兩人看似縹緲緩慢,實則眨眼就去到萬裡之外的背影,賀雨菲久久回不過神來。她以為林淡是一個可憐可悲的女人,卻沒料這人一刀就把賀崇陵砍了,比任何人都要決絕;她以為白岩是一位文弱書生,卻沒料對方在林淡這個半步宗師麵前竟也絲毫不落下風。

這豈不是表明白岩是一位大宗師?終於恢複思考能力的賀雨菲眼睛一亮,立刻追了上去,口中連連喊道:“師父等等我!”隻是隨便賴上一個師父,沒想到竟是五大宗師之一,她的運氣也太好了些!

…………

林淡一路疾奔,試圖甩掉白岩,但無論她步伐多快,白岩總會與她保持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像貓抓老鼠一般。若是換一個人,恐怕早就被逼得煩躁不堪、心生慌亂,但林淡卻半點不惱,而是徹底放緩腳步,朝最近的一座城池走去。原主對東聖教沒什麼感情,所以她也不準備再回去。

東唐大陸崇尚武學、門派林立,江湖勢力遠比朝廷更龐大,許多城池都由各大宗門所有,並不隸屬於皇族。林淡走到城門口,抬頭看了看懸掛在門梁上的牌匾,隻見上麵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不老城。

這個名字倒是有趣,林淡仔細看了兩眼,又交了入城費,這才尋到一家客棧,準備安置下來,“店小二,上幾個招牌菜並一壺烈酒,有上房的話再給我來一間上房。”她把一角銀子放在櫃台上。

“好嘞,客觀您請坐,本店的招牌菜是清燉田雞、水煮牛肉,小的立刻讓廚子給您做。這是上房的鑰匙,您收好了,二樓左手邊第一個房間就是。誠惠三錢銀子,小的給您稱一稱。”店小二把銀子放在秤杆上測量。

林淡言道:“多餘的銀子不用找了,給我燒一桶熱水,我要洗澡。”她身上的黑衣已經被鮮血浸透,沉甸甸的。

店小二這才發現她的寶刀、衣擺,正淅淅瀝瀝淌著血,把地板都染紅一大片,更有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腥氣在店內蔓延。不用問,這人先前定是在殺人,而且殺得還不少!

“好嘞,謝客觀賞賜,小的這就去給您燒水。”店小二收回目光,繼續稱量銀子,然後把多餘的剪下來,揣進自己兜裡,完了高高興興地跑到後廚燒水去了,全程沒露出恐懼之色。

店裡的客人也都對林淡視而不見,仿佛沒看見地上的鮮血和那一串駭人的血腳印。

眾人古怪的反應讓林淡警覺起來。她緩緩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思忖道:這些人態度如此詭異,要麼就是見慣了鮮血,要麼就是腦子不正常。但所有人都不正常顯然是不可能的,於是答案唯有一個——對這些人而言,殺人染血,已經是惺忪平常之事。不過這與她無關,倒也不必深究。

思及此,林淡從竹筒裡抽出一雙筷子,又從懷裡摸出一條手絹,準備擦拭餐具,卻見那手絹沾滿了黑紅的血點,比筷子還要臟。她眉頭微微一蹙,竟盯著筷子和手絹發起呆來。

白岩站在門口看了許久,見她一直愣神,並未在意自己的到來,隻好緩緩走過去。他俯身注視林淡,目光極為複雜,像是在研究一個難解的謎題,又像是在觀察一隻猛獸。

“你準備吃飯?”他低聲詢問。

林淡這才回過神來,淡淡睨他一眼。菜都叫了,筷子也拿了,不是吃飯是乾嘛?

白岩首次體會到被人鄙視的滋味。林淡雖然什麼話都沒說,眼中卻明明白白地寫著:你剛才問了一句廢話。隻是他萬萬沒想到,林淡疾奔數千裡,來到這座城池,竟隻是為了坐下好好吃一頓飯。

修羅刀本是他師門禁法,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修煉修羅刀的後果,斷情絕愛本已千難萬難,錐心刺骨之痛更能把一個意誌堅定的強者完全摧毀。為了緩解那種痛苦,修煉者無不陷入殺戮的深淵,最終走火入魔而死,那些血流成河的慘狀,均被宗門法典紀錄在案。

但眼下,林淡分明已練至大成,臉上卻全無痛苦之色,目中更無瘋狂之意,除了臉色比常人蒼白,身上竟絲毫沒有異狀。她疾奔至此,交了入城費,要了兩道菜,定了一間房,還喊了一桶水,她的一舉一動都很正常,全然是一個風塵仆仆的旅者。若非親眼所見,白岩根本不會相信她修煉的是修羅刀,更不會相信她每時每刻都在遭受千刀萬剮之痛。

“你今後何去何從?”素來冷漠無常的白岩,竟又忍不住多問一句。他原本打算殺了林淡,但見她始終守著那條底線,未曾濫殺,卻又遲疑了。這是他頭一次對宗門大敵產生惻隱之心,這不應該。

“邊走邊看。”林淡把那條染血的手絹折疊整齊,塞回懷裡。

白岩把自己的手絹遞過去,宣示道:“我會跟著你。”

林淡接過手絹擦拭兩雙筷子,一雙遞給白岩,一雙自己拿著,然後頷首道:“可以。”她知道白岩為什麼會緊跟不放,那是為了防止她濫殺無辜,她一旦失去掌控,白岩立刻就會將她抹除。讓他跟著,就等於在自己頭頂懸掛一柄利刃,隨時都會麵臨死亡。可林淡並不懼怕,甚至還有些安心。若是她果真失控,連自絕心脈都做不到,她也希望有一個足夠強大的人能立刻殺死自己。

白岩眉梢微微一挑,並未料到她會答應得如此乾脆,不由仔細看她一眼。

林淡卻絲毫也不在意他的打量,等菜上齊便埋頭吃飯。自從白岩和賀雨菲私奔不成被關入地牢那天開始,原主就不怎麼進食。她可以為伊消得人憔悴,林淡卻受不了饑餓,然而剛吃一口,她的眉頭就深深皺了起來,隻因這位大廚的手藝實在是太差了,田雞肉沒醃製去腥,水煮牛肉口感太柴咬不動,須再燉半個時辰才能入味。

隻吃一口,這兩道菜的正確做法就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她腦海之中,哪怕她來到這個世界後從未拿過菜刀、上過灶台,也篤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出最正宗的美味。

難道我上輩子是個廚子?她放下碗筷,神情複雜地想到。

白岩直勾勾地看向她,沉聲道:“你怎麼了?”在他眼裡,林淡就是一隻瀕臨瘋狂的野獸,隨時隨地都會暴起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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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天下無雙7

林淡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在刑犯,而白岩就是負責看守犯人的牢頭。不過她心態一向很好,擺手說一句無事也就罷了。白岩見她果真無事,這才倒了一杯烈酒,淺淺酌飲。

二人吃過飯後各自回房,為了看守方便,白岩也要了一間上房,就在林淡隔壁,隻要她稍有動靜,一牆之隔的他立刻就能察覺。林淡也不覺得拘束,回房後洗了一個澡就開始打坐。由於體內無時無刻不在劇痛,她根本沒有辦法好好睡一個覺,隻能安下心來入定冥想。所幸修煉到她這種程度,睡不睡覺並無緊要,每日隻需打坐兩個時辰便能保持精神抖擻。

在她入定之後,白岩走到窗邊,看似眺望遠方,實則凝神感受隔壁的動靜。呼吸聲越來越淺,越來越緩,直至完全消失不見,這是禪定的最高狀態龜息,唯有得道高僧或心思特彆澄明的人才能做到。

而林淡每時每刻都在遭受千刀萬剮之苦,她怎麼可能徹底忘卻疼痛,進入無我之境?白岩眉頭緊皺,表情困惑,少頃卻又露出凜然之態,立刻躍窗而出,踏著葉片飛到林淡的窗前,然後愣住了。

隻見林淡並未像他想的那樣做出一個入定的假象,隨即跑出去殺人,她依然盤坐在臥榻上,雙手掐了一個法訣懸空置於膝頭,雙眼緊閉,麵容恬淡,已徹底忘我。那把修羅刀亦擺放在她膝上,隱隱有微紅的寒芒閃爍。

屋裡唯有一刀一人,無事發生。

白岩凜然的表情僵硬了片刻,然後便被淡淡的尷尬取代。這是他頭一次料錯一件事,也是他頭一次誤解一個人,這可真是……他搖搖頭自嘲一笑,卻也不走了,而是盤膝在樹乾上坐下,與林淡隔了三丈的距離開始打坐。

但他腦子裡不停閃過今日的種種畫麵,無論如何也無法像往常那樣很快進入禪定。林淡一刀攪碎賀崇陵的心臟、林淡以一敵百所向披靡、林淡堅守底線始終未曾越界……她那剛毅果敢的麵容,堅定不屈卻又澄明剔透的目光,始終縈繞在白岩腦海,令他無法釋懷。

他簡直難以相信這就是傳說中的修羅刀的傳人。她沒有發瘋,沒有濫殺,一舉一動與常人無異。如果換做白岩自己,他完全沒有把握能做到林淡這種程度。無休無止的千刀萬剮之痛,那種感覺隻要想一想就令人膽寒,若是能讓自己稍微好過一點,白岩不止會屠戮仇敵,恐怕還會把東唐大陸的人全都殺光。

他已站在眾山之巔,實力強橫至此,卻也不敢保證能做得比林淡更好。林淡的心性恐怕比他想象得還要堅定,隻不知她能支撐多久。

思及此,白岩睜開雙眼朝林淡看去,見她麵容依舊祥和,目中竟忍不住露出一抹激賞。

…………

翌日,林淡隨意吃了一點早餐便提刀出去了。她如今孑然一身,無家可歸,隻能到處遊蕩。身體的劇痛的確難捱,殺戮的感覺的確暢快,但那又如何?她不能為了一時的暢快就讓自己失去人性。沒了人性,她還是林淡嗎?

白岩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見她隻是隨意走一走,逛一逛,看見好玩的東西還會拿起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