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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

“這是什麼味道?你聞聞,你快聞聞!”誠親王一咕嚕爬起來,脖子從車窗裡伸出去,像小狗一樣四處嗅聞。

嬉皮笑臉的恭親王說不出話了,嘴巴趕緊一閉,把溪水一般流淌的唾液咽下去。

被人道破心思正誠惶誠恐的長隨連忙說道:“王爺,香味是從橋園飯莊裡傳出來的,許是裘大廚在做菜。”

“進去看看!”誠親王坐不住了,立刻跳下馬車,三兩步奔進店裡,沒看見掌櫃來迎,隻能高聲嚷嚷:“人呢,人呢,都跑哪兒去了?廚房裡做的什麼菜?趕緊給本王端過來!”

店小二連忙把人安頓好,然後一溜煙跑去後廚,向老掌櫃說明情況,老掌櫃這才在小廚子和湯九的口中救下這盤菜,急急忙忙端去前堂。

恭親王早已對裘家菜失去了信心,原本隻打算坐在馬車裡看個熱鬨,卻沒料那道菜一端出來,他就受不住了,連忙縮回腦袋,站起身往車下跑,卻因為動作太急切,撞到了車頂,不由有些眩暈。好不容易捂著腦袋奔到桌邊,往盤子裡一看,他頓時倒吸一口氣。誠親王也睜大眼睛,一副驚詫萬分的模樣。

他們原以為嚴家菜館的鬆鼠鱖魚已是刀功、造型、色澤、調味的絕佳之作,這盤魚一出來,立時就打破了嚴家菜的神話。

狀如細絲的魚肉根根豎立並向魚頭聚攏,造型十分美觀獨特,用筷子戳破魚絲酥脆的外殼,露出裡麵粉白的魚肉,立刻就有晶亮的油脂滲出來,與朱紅粘稠的湯汁彙合在一起,鮮、嫩、脆、酸、甜,各種滋味在舌尖炸開,簡直妙不可言!

誠親王小心翼翼地夾斷一根“獅毛”,飛快塞進嘴裡,頓時眼睛就眯了起來,臉上層層疊疊的皺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開來,像是年輕了好幾歲。

“好不好吃?”恭親王急切地拉他袖子。

誠親王理都不理他,再次夾斷一根“獅毛”細細品嘗,又是搖頭晃腦,又是吧唧嘴,模樣看上去十分欠揍。

“誒,你倒是說話啊!誒我這暴脾氣!”恭親王擼起袖子罵道:“店小二你眼瞎啊,沒看見本王也在這裡,乾什麼不多上一副碗筷?快去把碗筷拿過來,快著點!”再不拿來,他就顧不得什麼皇家氣度,要上手撚了!

店小二連滾帶爬地送來一副碗筷,就見這二位尊貴無比的王爺差點在桌上乾起來,兩雙筷子你架著我,我架著你,誰也不讓,口裡還直嚷嚷:“老六,滾你娘的蛋,這是本王叫的菜,沒你的份兒!”

“皇兄,你不仗義啊!大家都是兄弟,吃你一盤菜怎麼啦?”

“你想吃自己不會叫啊!”

“再叫一份不得等半天嗎,聞見這股味兒我就坐不住!”

店小二見此情形隻好飛奔回後廚,讓林掌櫃趕緊再做一條金毛獅子魚,否則兩位王爺真會打起來。

林淡也不覺得受寵若驚或是緊張不安,慢條斯理地挽起袖子,徐徐道:“既如此,我今兒就幫人幫到底,再給你們露一手。”

第19章 廚娘18

兩位王爺正一塊兒享用金毛獅子魚,再做一道同樣的菜顯然是多餘的,林淡並未搭理那不斷催促的店小二,隻揀了幾塊新鮮的腰花,剞出漂亮的麥穗花刀,飛快在鍋裡熗出花形,然後用芝麻醬、花生醬、紅油、香醋、白糖等調味料調成濃稠的麻醬汁,澆在腰花上,口裡徐徐解說:“調醬汁的時候,水、油、芝麻醬和花生醬一定要打上勁,隻有上勁了,醬汁才能掛在腰花上不滴落,你看。”

她夾起一塊腰花示意眾人仔細觀察。隻見那腰花裹了一層極厚極稠的醬汁,無需品嘗,隻看賣相,就能想象得到它的美味。然而醬汁已那般厚重,卻還牢牢附著在腰花表麵,未曾滴落一分一毫,這極大地保留了腰花的口感與滋味。

裘小廚子認真看了兩眼,然後飛快把這道菜的訣竅寫下來。

“端出去吧。”林淡把鍋洗乾淨,繼續做下一道菜。兩位王爺身份尊貴,而且已經吃上了,讓他們一道一道菜地等,顯然是不現實的,她必須挑幾樣做工簡單、炒製迅速的菜,儘快把一桌宴席堆起來,這樣才好看,客人吃得也從容舒坦。

許多乾貨還沒發好,不能用,林淡隻好去檢查水缸,發現裡麵養著幾條活海參,幾隻鮑魚,連忙撈出來清洗乾淨。

“下麵我要做一道涼拌活海參,你們店裡有冰塊嗎?有就鑿幾塊送過來。”林淡一邊說話一邊飛快處理海參。

“有有有,周福,你趕緊去地窖搬幾塊冰塊過來!”裘小廚子轉過身去指使幫廚。這些幫廚自林淡開始泡發烏參就都停下手裡的活,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能跟隨頂級庖廚學點秘技,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周福拔腿就往地窖跑去,生怕自己不在的時候林掌櫃又教了什麼絕活,自己沒學到。

林淡剪開活海參的肚子,去掉內臟,清洗乾淨,然後再剪成通天條,口裡徐徐解說:“活海參處理起來也很麻煩,麻煩在哪兒呢,那就是火候不好掌握,火候大了海參便煮過了頭,肉質發硬咬不動,火候小了又不熟,有腥味。我教你們一個辦法,那就是等水即將沸騰的時候探一個指頭下去,如果指頭隻能在水裡停留一息,且抽出後皮膚灼痛難忍,那就是火候到了。煮好的海參條放入涼水會回軟,影響口感,此時再煮一次,倒入冰水急凍,海參的肉質會迅速收緊,形成外軟內韌的獨特口感,極適合做涼菜。”

她把煮好的海參放入冰水待用,另外架起一口鍋調製涼拌汁,用切成細段的新鮮辣椒、小蔥、蒜蓉、生抽、香醋等一起彙入香油調成亮褐色的汁,澆淋在冰鎮過後的海參條上,這就成菜了。

裘小廚子連忙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湯九也在老掌櫃的瞪視下嘗了一點,狹長的鳳目頓時爆發出亮光。無他,這涼拌活海參的味道簡直絕了,海參原本的腥味和澀味半點也無,反倒增添了十足的鮮味,清脆筋道的口感中帶著一點點軟糯,而軟糯的外層又浸透了涼拌汁的酸辣,滋味兒實在是美得難以形容。

裘小廚子有些後悔了,後悔自己不應該夾這一筷子,不夾他就不會知道這道菜有多好吃,不知道這道菜有多好吃,店小二把它端走時他就不會心痛難忍。

湯九一雙鷹目死死盯著店小二,令對方毛骨悚然,恨不得貼著牆根兒走。

林淡把鮑魚取出來,繼續解說:“活鮑的口感比不上乾鮑,不夠彈牙,但我有一個方法能用活鮑做出乾鮑的滋味兒,那就是糖水處理法,先把活鮑放在冰塊裡冷凍定型,然後用糖水浸泡,泡過的鮑魚很容易就能刷掉外層的黑膜。”

她把糖水浸過的鮑魚拿在手裡,輕輕一刷,以往怎麼也刷不乾淨的黑膜果然整張都掉下來,白嫩的鮑肉展露在空氣中,賣相好得出奇。

“刷乾淨的活鮑帶殼煮製,完了去殼取肉,等待入菜。用這種方法燒製的活鮑,口感軟糯、彈牙,幾乎可以媲美乾鮑。我現在做的這道菜就是紅燒活鮑,調入適量細鹽、白糖、料酒、高湯,用小火煨片刻,最後下老抽調成亮紅色,大火勾芡收汁。好了,我撈一個給你們嘗嘗。”

林淡撈出一個鮑魚,單獨放在小碟子裡,其餘的讓店小二端走。眾人一窩蜂湧上來品嘗,卻都被湯九擠開。他仗著自己功夫好,幾乎包攬了大半個鮑魚,臉上全是饜足的神色。

做了幾道葷菜後,林淡把一個洗乾淨的猴頭菇放入奶白的豆漿裡熬煮,煮到半熟撈出,再入骨湯繼續煮,在不同的時段加入不同的調味料,漸漸把一鍋奶湯熬成紅湯,待那猴頭菇爛熟,表麵塌陷成不規則的、神似腦髓的溝狀,才用漏勺小心翼翼地撈出,原汁收濃勾芡。

店小二來端菜的時候整個人都傻了,疑惑道:“我們店裡已經許久沒進猴腦了,這道油悶猴腦跟哪兒來的?”

“這道菜名叫紅扒猴頭,用猴頭菇做的。先用豆漿入腥味,再用骨湯入髓味,最後用紅湯入肉味,三道湯一一過一遍,不但保留了猴頭菇的鮮味,還增加了腦髓特有的腥味和肉味,幾能以假亂真。”◥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彆看林淡說得簡單,做起來卻難上加難,什麼火候該下什麼料,什麼料裡添什麼味,什麼時候換湯,什麼時候出鍋,都是有學問的,錯一個步驟,味就串了;力道重一點點,猴頭菇就碎了,每一個微小的細節都隱藏著極深的功底。

在場眾人哪怕親眼看林淡做一遍,也絲毫摸不到關竅。頂級庖廚正是如此,她若是不說破,你就算看一百遍也甭想學會一星半點,這就是所謂的“勺裡掌乾坤,火中煉真金”。

湯九一如既往地拿起筷子,想戳一點猴頭菇下來,卻被林淡伸出的長勺擋住,無奈道:“大哥您悠著點,我好不容易做出猴腦的形狀,您一筷子下去,這猴腦就缺了一個口子,您讓客人怎麼吃?”

湯九放下筷子,表情悻悻,但那紅扒猴頭的香味始終縈繞在鼻端,叫他受不住,於是偷偷跑到前堂,心道自己吃不成,看彆人吃也好。但他很快就意識到,看彆人吃比自己吃不到更殘忍數倍。

隻見原本空蕩蕩的前堂已經坐滿了食客,皆是被兩位王爺桌上的珍饈給勾過來的。店小二問他們想點什麼菜,他們往旁邊一指,催促道:“就點誠親王那桌菜,原模原樣地給我端上來,要快!”

空氣裡飄蕩著各種各樣的香味,叫人流了一地口水。

這還沒完,誠親王一邊吃一邊點評,音量大得出奇:“哎喲喂,這涼拌海參也太鮮了,口感清脆爽滑,堪稱一絕!要做出這種口感可不容易,火候一大就硬了,火候一小就腥了,成不了菜。這個火候剛剛好,剛剛好啊!”邊說邊豎起大拇指。

恭親王趁他說話的空擋趕緊夾菜,吃得滿嘴流油。

“咦,這是乾鮑還是活鮑?鮮味這麼濃,應該是活鮑,口感這麼糯這麼彈牙,又應該是乾鮑,欸,我竟嘗不出來了!”誠親王一邊吃一邊砸吧嘴。

店小二躬身回話:“王爺,這道菜用的是活鮑,處理方法比較特殊,所以口感獨特一點。”

誠親王連連擺手:“這哪裡是獨特一點啊,這是非常獨特!我吃過那麼多鮑魚,就這個味兒最適口,完美綜合了乾鮑和活鮑的長處!”

恭親王依然不說話,埋頭就是一頓猛吃。

“油悶猴腦?”吃到最後一道菜,誠親王已是心滿意足:“自南邊鬨災荒後,本王已經大半年沒吃過油悶猴腦了,入味,真的入味,紅油湯全都悶入腦髓裡,一口咬下去能在牙縫裡濺出汁來,淡淡的腥融合了淡淡的鮮,簡直絕了!”

他狠狠拍開恭親王伸過來的勺子,把整盤菜往自己懷裡抱。

店小二小心翼翼地解釋:“王爺,這道菜不是猴腦,是猴頭菇,您再嘗嘗?”

“咦,竟是用猴頭菇做的?”誠親王傻眼了,再三品嘗,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