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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專做貴人生意,食材當然得選購上品。店小二不敢做主,連忙把掌櫃請出來。能多一個穩定的貨源,掌櫃自然樂意,林淡便讓仆從把貨帶來給店家查驗。

掌櫃對食材的好壞不太了解,隻得把大廚叫來。這位大廚剛滿二十,長相白淨俊秀,看著還很稚嫩。他手藝雖然不行,眼力卻極佳,肯定道:“鮑魚都是雙頭鮑,燕窩都是雨季初盞官燕,魚翅有海虎翅、群翅、天九翅,皆為佳品……木耳不是普通木耳,是從懸崖峭壁上采摘的岩耳,堪稱山珍中的魁首,都是好食材,不作假。”

話落他長舒了一口氣,似是放下一塊心頭大石。有了這批極品乾貨,不怕做不出滋味絕佳的魯菜。他原本還有兩年才出師,可他爹忽然暴病而亡,這家酒樓又是爹的心血,不能不好好經營。但他的手藝到底還欠缺一些火候,自打掌廚以來,店裡的生意就越來越差,竟有些難以支撐的跡象。若非他即是大廚又是店老板,掌櫃早就把他攆走了。

“這批貨我們全要了,林掌櫃您開個價吧。”大廚果斷拍板。

林淡給了一個中不溜的價格,不會太貴,但也不便宜,見對方爽快地掏了銀票,態度便也輕鬆起來,“這附近還有沒有彆的飯館,你們給我指點指點,省得我多跑冤枉路。你們放心,我手裡已經沒有上等貨了,都是些次品,銷給彆家對你們沒影響。”賣掉手頭所有的存貨,她的資金缺口便能填上。

俊秀大廚搖搖頭,語氣有些不好:“沒彆家了,附近這幾條街隻有橋園飯莊和嚴家菜館。你們是外地人,許是不知道,這嚴家菜館的當家人是宮中禦廚,權勢頗大,不準附近再開魯菜館與他家搶生意。”

“可你們不是開得好好的嗎?”林淡眉頭微皺,那俊偉男子也露出一抹厲色。

“我家也不是全無來曆。我祖父伺候過先皇,我爹伺候過太後,都是宮裡出來的禦廚,我那廳裡掛的一幅字畫就是先皇的真跡,嚴家再怎麼猖狂也不敢欺到我頭上。”俊秀大廚麵帶驕傲,心中卻也忐忑。他家雖然有底蘊,但他手藝不行,近幾年已有頹敗之勢,而那嚴朗晴年紀輕輕已是禦膳房的掌廚,還是皇帝的心頭好,盛名早已從宮內傳出宮外。

西城區這些老饕就算不給她麵子,也得給皇上麵子,於是嚴家菜館就越做越大。

林淡時常派人回京城打探情況,倒也知道嚴朗晴是如何發跡的。她出了侯府便在嚴家菜館做主廚,偶有一日皇帝微服私訪,恰好在她家菜館裡吃飯,對她的手藝十分青睞,又與她相談甚歡,隨後便把她招進宮裡做菜,漸漸得了寵。

後來嚴朗晴究竟如何了,林淡也沒再關注,卻不知她竟已得勢到這個地步。

又聽那大廚繼續道:“嚴家的當家人是嚴朗晴,她最出名的招牌菜是萬福肉,皇上頭一次吃到就喜歡得不行,當即把她留在宮裡當禦廚。聽說一天不吃她做的菜,皇上心裡頭就不舒服,你說她得不得寵?”

林淡對嚴朗晴得不得寵沒興趣,卻對萬福肉感興趣,不由追問:“這萬福肉是怎麼個做法,真有那麼好吃?”

“我也不知。聽說做萬福肉的時候嚴禦廚都會讓旁人回避,菜譜隻她一人知曉。”俊秀大廚遺憾地搖搖頭。

林淡麵色如常,目中卻全是冷意,留下地址便告辭離開。出了橋園飯莊,她立刻回去找那位雜貨鋪的老板,誆他說銀子已經湊齊,可以過戶了。老板果然百般推拒,還說她離開後便有人出了高價,把鋪麵買走了。

林淡仔細看他,發現他眼裡滿是拒絕了一樁好買賣的肉痛之色,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多方競買都是假的,得了嚴家警告,不準把鋪麵售給彆人開魯菜館才是真。

辭彆老板,林淡再無閒逛的興致,一言不發地往回走。

俊偉男子看著她的背影,嗓音略有些發沉:“我早些年在西北奔波,近日才回京城,且時常要出去行走,竟不知嚴家的行事已如此偏頗。”

“偏頗?”林淡回頭看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很快,俊偉男子就知道她為何要那樣笑。似乎是從雜貨鋪老板那裡得知有人要在對街開魯菜館,與自家打擂台,嚴守業便派人查了查,而林淡無權無勢,很快被他查到頭上。於是不管林淡想在哪裡開店,都會被嚴家攪黃,西城區無人敢賣她鋪麵,東區也不行,北城區的鋪麵剛買下,賣家就反悔,坑了林淡一筆定金。轉來轉去,林淡終於在南城找到一家鋪麵,位於一處碼頭,往來人員極為複雜,治安也差得很,常常發生盜搶甚至是殺人事件。在此處做生意,甭提賺錢,彆虧得血本無歸都算好的。

於是嚴家終於滿意了,覺得已把林淡打得爬不起來,這才罷手。

俊偉男子每天跟隨林淡四處奔波,看著她被人刁難、排擠、傾軋,這才知道嚴家的行事哪裡能用“偏頗”來形容,簡直是“下作”。饒是他定力再強,脾性再沉穩,%e8%83%b8中也壓著一股沉沉的火氣。但林淡卻始終保持著積極樂觀的態度,遇見困難隻略一皺眉便很快舒展開來,仿佛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將她打垮。

這天,林淡帶著仆從來南城整理鋪麵,而那俊偉男子則守在門口,一雙銳目來回審視路人,氣場大開。他每天都會在傍晚離去,翌日清晨出現,在林淡家吃過早餐就隨她四處奔波辦事。好在有他保護,林淡才能在南城這塊雜亂之地來去自如。日後沒了這個保鏢,她少不得要雇傭一些身強體壯又老實可靠的夥計給自己看店。

想到這裡,林淡歎息道:“我的事都已經辦妥,你日後便不用再跟著我了。”

男子不接這茬,再一次提議:“這家店位置不好,我給你換一家,就在西城。”

“我倆萍水相逢,無甚交情,我怎好意思要你的鋪麵。這些天的照顧我銘記於心,日後但凡你來我這裡吃飯,我都給你打五折。”林淡一如既往地拒絕。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但更不是貪得無厭、得寸進尺的人。

男子嘴唇微抿,不知該如何說服她,眼見天色暗了,隻好轉身離去。走到巷子口,他回頭看了看,心中滿是憂慮。此處當真不是開飯館的好地方,鋪麵藏在彎彎繞繞的胡同裡也就算了,四周還全是賭場、鬥雞場、碼頭、妓館等下九流的場所,怎麼做生意?

林淡性子那樣倔強,男子想幫她,都不知該從何幫起。

第17章 廚娘16

新買的鋪麵價格很便宜,才二十兩銀子不到,與之前那間雜貨鋪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但貴有貴的好處,便宜也有便宜的壞處,這間鋪子之所以如此廉價,就壞在它的位置上。

若非十分熟悉本地地形的人,要想繞過七八九個胡同走到這裡,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差點在胡同裡繞暈過去的齊氏如今正愁得吃不下飯,生怕女兒虧得血本無歸。

林淡一邊收拾桌椅一邊安慰她:“娘,您彆擔心,我把店開在這裡不是沒有道理的。您看看四周都是些什麼鋪麵?”

“是什麼?賭場、鬥場、碼頭、妓院,全是些下九流的場所,來往人員也都是下九流的東西,我真想不明白你為何要把店開在此處。既然嚴家人容不下咱們,咱們離開京城便是,好歹能過個安生日子。娘不要你爭什麼家產,也不要你比什麼高低,娘隻要你平平安安的。”齊氏邊說邊去拉女兒手腕。

林淡安撫性地拍拍她,解釋道:“南城的居民皆是外來人口,身份的確複雜,卻也比北城好上一些。您彆覺得南城人低賤,實則此處藏龍臥虎、騰蛟起鳳,什麼樣的人都有,不是個簡單地方。若在此處做生意,可比在北城好得多。您看看那賭場、鬥場、碼頭、妓院,是不是人來人往、門庭若市,這就是天然的人氣。一家飯館生意好不好,廚藝占首位,其次便是人氣。廚藝好、人氣旺,這生意自然就起來了。我的廚藝擺在這裡,再借一借周邊的人氣,不怕賺不到錢。等我把店開起來您就知道了。”

“周邊人氣的確不差,但你也不看看你這家店能不能借他們的光。隻這胡同弄堂就得繞十七八個彎,人家能找到你這裡來嗎?開飯館得當街開才好,娘就沒見過把店開在死胡同裡的。”齊氏依然憂心忡忡。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酒香不怕巷子深,這不是什麼大問題。”林淡輕笑擺手,不以為意。

她帶來的夥計手腳很麻利,半天功夫就把店麵收拾得乾乾淨淨,又在門口掛上一麵小旗子,這便可以做生意了。

俊偉男子早上有事耽擱了一些功夫,臨到中午才來,先是打點了此處的地頭蛇,又找來附近的捕快,讓他們對林淡多加照看,這才去店子裡報道。當然,這些事都是背著林淡乾的,唯恐她心裡有什麼負擔。

“你怎麼又來了?你沒正事可乾嗎?”看見男子,林淡顯得很驚訝。

“你似乎從未問過我姓名?”男子不答反問。

林淡愣怔片刻,隨即輕笑,“那好,請問這位大哥您姓甚名誰,年齡幾何?”

“我今年二十有六,姓湯,行九,你叫我湯九哥便是,或者直接叫九哥也行。”男子向齊氏行了一個晚輩禮,隨後便拿起斧頭劈柴。

“湯?這可是一個好姓兒。”林淡笑得越發輕快。她是庖廚,對湯湯水水的東西存在天然的好感。

男子轉念一想就知道她在笑些什麼,幽深的眸子不禁泄出幾絲柔光。連互通姓名都能聯想到菜品上,林淡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

飯館的招牌已經請了木匠去做,下午才能送來,林淡今天沒打算做生意,隻讓仆從抬來三口大鍋用以吊湯,一鍋清湯,一鍋奶湯,還有一鍋鹵湯。由於鋪麵的價格很便宜,她還剩下許多銀兩可以花用,於是做菜幾乎不計成本,把整隻整隻的雞、鴨往鍋裡塞,另外還要加肘子和豬骨等物,一起入水熬煮。

“我這吊湯的手藝是跟北邊一位老師傅學的,他雖然不是禦廚,但做菜的功夫簡直爐火純青,我跟他學了三年也隻學到一點皮毛。清湯要用小火吊,奶湯要用大火衝,你添柴的時候可得注意著點。”林淡說話十分謙虛,但吊湯的手法卻極為老道,汆、煮、掃、吊,動作行雲流水。

湯九盯著幾口大鍋,語氣略顯擔憂:“用料如此足,你能賺回成本嗎?”

林淡輕笑道:“彆看我這幾鍋湯用料很足,似乎頗為拋費,但你要知道,這幾鍋湯足夠我做上百道菜,上百碗麵,絲毫也不浪費。我這鋪麵藏得太深,得熬些老湯吊住客人。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在我這裡便是‘湯濃不怕巷子深’,等湯熬好了,總會有人聞著味兒找來。”

清湯和奶湯都熬上了,林淡便把香料包投入鹵湯,用大火燒滾,滾了一刻鐘又入肘子、豬骨、五花肉、豬皮等物,沸騰後蓋上鍋蓋,四周用濕巾堵住,免得蒸汽跑出來。

“這鍋鹵汁用小火熬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