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頁(1 / 1)

本宮在上 弱水千流 4265 字 3個月前

看她的臉色便紛紛退了出去,順道反手帶上了殿門。

方才人多,她還能勉強端起架子擺出威儀,這會兒人教他遣完了,整個偌大的合歡堂裡隻剩下她和嚴燁兩個人,陸妍笙霎時幾分慌神。

她皺起眉頭抬起手怒指他,“這是我的寢宮,你憑什麼使喚我的宮人?”

這反應著實有些離奇,她思考事情的方式果真和正常人不同。看這情形,這丫頭是覺得自己當著她的麵兒使喚了她的人,讓她折了麵子?嚴燁覺得好笑,挑高了眉毛笑眯眯地反問她,“不然呢?你要她們都在這兒伺候著?我其實沒什麼意見,你要是覺得人手不夠,我還能把小桂子他們都叫進來給你使喚。”

他沒臉沒皮的姿態,陸妍笙看得愈發生氣,她一拍桌子從椅子上噌地站了起來,大袖揮得呼呼響,“你少在這兒嬉皮笑臉的!今兒我打定主意了,你要是不把話給我說清楚了,我馬上到慈寧宮去告發你!”

嚴燁卻仿佛沒聽見這句話,他眉眼間都是笑意,朝她走近幾步把手中的東西放到她跟前兒,“餓了麼?我給你帶了錦仁兒酥。”

什麼?錦仁兒酥?

情況出乎意料,陸妍笙一勁兒的火氣被生生堵在了喉嚨裡。他在她身旁坐下來,將那小包袱拆開來,裡頭裝著幾個晶瑩酥黃的小圓餅子,他伸手探了探,還溫著,又說,“這是蜀地的特產,州官給帶來的。你是北方人,我估摸著你沒吃過,便給你帶了些來。”接著掖起袖子撚起一塊遞到她紅豔豔的小嘴邊上,“來,我喂你。”

又是這種體貼入微的情態!天底下居然真的有這種人,他做了那樣對不起她的事,還好意思在她麵前虛情假意,難道就不覺得心虛麼!真教人惡心得反胃!

她氣悶難忍,一把將他的手佛開,連帶著手中的錦仁兒酥也落在地上摔成了幾瓣兒,“嚴燁,這麼裝模作樣有意思麼!我問你,太子許了你多大的好處你要這樣害我?景晟荒%e6%b7%ab無道,你為虎作倀,就不怕遭天譴麼!”

他垂眸瞥一眼地上的糕餅,伸手從懷裡摸出隻冰白的手帕揩了揩手,麵上的神色隨之冷下去,聲音出口也沒有絲毫溫度,“臣不明白娘娘在說什麼。”

“到這時候你還要跟我裝傻充愣?”妍笙氣得渾身發顫,抖著手指他,“你以為我還被蒙在鼓裡麼!今日我就明白地告訴你,若明日你敢將我送入養心殿,我就跟你魚死網破!你若不信咱們儘可以試試看!”

嚴燁怒極反笑,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過來,半眯了眸子沉聲道,“橫豎在你心裡我就是壞到底了,是不是?”

她氣得哭起來,卯足了力氣掙紮,邊聲嘶力竭地喊“是”,“你豈止是壞到底了,你根本不是人!你口口聲聲不是說喜歡我麼,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些什麼事!你覺得我人傻好糊弄還是怎麼?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算計我!”

他氣得嘴%e5%94%87都開始顫唞,衝口而出:“李景晟若敢對你有半分不敬,我有幾千種法子讓他生不如死!你以為明日養心殿中的人真的是太子麼!”

這番話說出口,不隻是陸妍笙呆住了,就連他自己都是一愣。

但凡牽連到她的事,哪怕一丁點兒,都能讓他陣腳大亂。他覺得不可思議,可事實擺在眼前,他愛她,所以興起了太多詭異恣意的念頭。他之所以答應景晟,心中有自己的算盤,荒唐透頂的歹念,讓他不敢直視,卻又無限神往。

她瞠目結%e8%88%8c,瞪大了眸子一把扯過他的袖襴,顫聲追問:“你說什麼?不是景晟……不是景晟那是誰?”

他被問得渾身一震,眸子裡劃過了一絲慌亂,忽地佛開她的手往後退了兩步,強自鎮定,“夜深了,娘娘早些休息吧,臣告退。”言罷再也不做逗留,拉開殿門大步離去。

☆、月落烏啼

渾渾噩噩的一夜,本以為會徹夜不寐,卻分外離奇地睡過去了。然而這一覺並不安穩,夢中場景如走馬觀花,前一世的點滴中又間或夾雜這一世,教人分不大清明了。

遠處似乎有一團迷蒙的白霧,一個挺拔的人影立在虛無之中,模糊間朝她招手。她混沌了,腦子裡不明所以地走過去,徐徐吹散開那一圈圈煙霧,後頭是一張熟悉的臉,眉目如畫,好看得像高不可攀的仙人。

他微彎起%e5%94%87角朝她笑,闊袖抬起來握住她一雙柔荑,嘴%e5%94%87似乎動著,是在說什麼話。模糊之中什麼都聽不真切,她皺起眉頭,“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清楚。”

那方的嚴燁仍舊隻是溫潤地笑,薄%e5%94%87開開合合,她努力地去聽,好一會兒才終於聽清了兩個字,他在喊她的名字,說,“卿卿。”

妍笙是個姑娘家,被人喊起閨字時臉紅得像要滴出血。她略扭捏,不大好意思的情態,羞怯道,“你彆老這麼叫我,叫人聽見怎麼辦。”

嚴燁仿佛聽不懂她的話,忽地不知從哪裡變出來一樽白玉杯,端在手上,襯得修長如玉的指節能發光似的。杯中盛酒,他將酒樽遞過來給她,溫聲細語地哄,“卿卿,過來,乖乖把這杯酒喝了。”

他的聲音是潤澤的,像山澗裡流淌的泉水,細細地流進她的心坎兒裡來。她腦子裡漿成一團,仿佛什麼都忘記了,眼前的世界是一片空蕩蕩的白,他成了眼中唯一的風景。他的笑容近在咫尺,抬手就能碰觸得到,她被蠱惑了,鬼使神差地伸手接過酒樽。

“陸妍笙你瘋了!你想再死一次麼!”

仿佛有巨雷在天際乍起,驚破了一池幽夢。她駭然失色,再抬眼時周遭的一切已經麵目全非,漆黑的夜色,幽寂的永巷,耳旁時不時傳來幾句夢囈似的女人聲音,如泣如訴格外可怖。

她嚇壞了,雙膝一軟幾乎再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朝後踉蹌了一步。後背抵上一副冰冷的%e8%83%b8膛,他在身後撫上她孱弱的雙肩,俯低下頭薄%e5%94%87貼上她耳際,甚至連呼出的氣息也是涼的,他道,“娘娘怎麼了?這杯酒,臣%e4%ba%b2自伺候您用吧。”

她驚惶地躲到一旁,再定眼看,嚴燁雙手對掖居高臨下,眸子淡淡一瞥如打量死人般地哂她一眼,神態漠然說,“妍貴妃大義,立時便隨大行皇帝而去。”

……

陸妍笙發瘋似的尖叫,從床榻上驀地坐起身。

幾乎與此同時,寢殿的門被人猛地推開,玢兒睡眼朦朧地跑進來,肩上披著件兒薄薄的外衫,疾步至牙床邊,打量床上坐著的人,隻見主子滿頭的淋漓大汗,背上的裡衣濕透貼在皮肉上,她蹙眉,“娘娘怎麼了?”

她驚魂未定,一把捉住玢兒的手臂,神色恍惚道,“有人要殺我,他要殺我!”

看這情形,想是發了夢魘。玢兒略鬆下口氣,轉念又覺得主子很可憐,因反手覆上她的手背在床沿上坐下來,安撫她道,“娘娘您彆胡思亂想了。彆怕,您是太後欽封的貴妃,又是沛國公的掌上明珠,天底下誰敢動您啊?方才隻是做夢,離天亮還得一個時辰呢,再睡會兒吧。”*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失神,方才那個夢是個警示,提醒著她上輩子嚴燁對她的所作所為。她憂心忡忡,覆上額頭歎息,“還有一個時辰就天亮了……天曉得我希望永遠彆天亮。”說完就開始哽咽。

玢兒見她憂愁不已,心中也很是不好過。還有一個時辰天亮,估摸著到時候敬事房的內監就要來傳話,張羅主子今晚入養心殿侍寢的事兒了。看昨晚的情形,主子同嚴掌印那方不歡而散,事情大約是板上釘釘,再沒有轉圜了。

她自小是個丫鬟,命沒有主子那樣金貴,卻往往能把事情想得開。她幽幽地嗟歎,拍著妍笙的手勸她,“主子,奴婢知道您愁什麼,可事情到了這份兒上,愁死了也不抵用啊。”她略想了想,又道,“依奴婢看,皇上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您這樣年輕,也不能老在這紫禁城裡守活寡。”

妍笙本來在抽泣,聽了這話猛地抬起頭來,瞪大了雙眼道,“你這是什麼話?是要我今晚乖乖從了景晟麼!”

玢兒的神態萬分無奈,“不然呢?您能怎麼著啊?主子您想開點兒吧,這裡是皇宮,咱們不是嚴燁的對手。萬歲爺病著,您一天的恩寵也不曾有過,說句大不敬的話,將來聖上駕鶴仙去,您難道想帶著個姑娘身子當一輩子太妃麼?”

話說得似乎很有道理。她入了宮封了妃,雖然不曾承幸,也一輩子擺%e8%84%b1不了“皇帝女人”這個頭銜兒了。等文宗一死,她的下場必然會同上一世一樣慘死冷宮。妍笙雙手絞著錦被,半天沒有搭腔。

“主子,奴婢這句話可能不中聽,可全是為了您好。如今太子爺屬意您,若真有了那一層乾係,以您的身份,他絕不敢像對待孫答應那樣去對您。”說著,她聲音驀地壓得更低,四下一打望,朝妍笙湊得更近,又說:“太子禦極就是皇上,到時候他顧忌您的家世,定不敢虧待了您的。何況您也沒有心上人,太子爺雖然好色昏庸,可到底正值壯年,玉樹臨風,總好過纏綿病榻形同虛設的皇上啊。”

陸妍笙喟然長歎,“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事情遠不似你想的那樣簡單。”

嚴燁存異心已久,將來大梁的變數太多,她根本無法揣摩。景晟能否禦極尚且是個未知數,遑論替她這個女人打算了。可眼下似乎真的彆無他法了,她被高牆隔絕在這深宮內院,根本半點法子也沒有。

這麼一想,她忽地自暴自棄起來。說到底,自己這條命早該沒了的,這輩子能活過來都是離奇中的離奇。玢兒說的沒錯,她的夫主是形同虛設的皇帝,太子再不濟也比皇帝好。她沒有心上人,也沒有為誰守身如玉的道理。

她抬起手背揩眼淚,垂下眼說,“行了,我都知道了。你說的不無道理,我隻是有些不甘心……”說著微頓,語氣忽然委屈得讓人心頭發酸,“況且這件事是嚴燁幫著謀劃的,我氣不過!他怎麼能這樣!”

這回倒是玢兒犯迷糊了,哭笑不得道,“主子,這有什麼氣不過的?太子現在是太子,今後就是皇上,嚴燁還得在大內行走,當然得幫著太子了。”

不對不對,根本不是這樣!他分明說喜歡她的麼!這會兒居然眼也不眨地就要把她賣了,怎麼能這麼壞呢!上一世把她當傻子似的耍,這一世還這樣,雖然心裡知道他一直是虛與委蛇,可臨到頭了還是讓她氣得要厥過去似的。愈想愈難過,才剛收住的淚水又開始往下掉,什麼貴妃的威儀千金的禮數都沒了,陸妍笙氣得在床上打滾,“天底下哪兒找他那麼壞的人!我恨死他了!”

玢兒不知道怎麼勸了,猛地腦子裡劃過個念頭,將自己驚了一跳。她垂下眼審度陸妍笙的形態,忽然半眯了眸子道,“主子,您這模樣不對勁啊——”說完大大的啊了一聲,“我的祖宗,您該不是喜歡嚴掌印吧!”

像是被燒了尾巴的小貓,她嗖地一下從牙床上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