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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在上 弱水千流 4262 字 3個月前

絹坐在杌子上專心致誌地流淚。那情形梨花帶雨惹人憐愛,他隻覺%e8%83%b8口緊緊的似要教人窒息一般。

正這當口,艙房的珠簾卻被人從外頭打起來,桂嶸的腦門兒上儘是汗水,他畏首畏尾地朝嚴燁走近幾步,“師父……”

嚴燁愈發不滿起來,一個冷厲的眼神掃過去,教人不寒而栗。他森冷的眼半眯起,“誰讓你進來的?”

小桂子被這道冷如寒冬的嗓子嚇得噤若寒蟬,連忙又諾諾謝罪退了出去。

艙房外還守著兩個心急如焚的人,正是玢兒同音素。方才裡頭的二位起了口%e8%88%8c之爭,她們同桂嶸便跑過來了。然而她們終究是奴才,沒有旨意自然不敢冒冒失失地進屋去勸架,隻好在屋門口乾等。直到裡頭的貴妃娘娘悲聲哭起來,玢兒才終於按捺不住,慫恿著桂嶸進去看看情況。

終於瞧見他從裡頭出來,玢兒上前幾步扯他的袖子,端詳著他的臉色問:“桂公公,裡頭怎麼樣了?”

桂嶸白她一眼,暗歎果然不該聽女人的話,又縮了縮脖子朝艙門努努嘴,道,“師父和娘娘都在氣頭上。”說著他做出個牙酸的表情,歎息道,“娘娘哭得怪可憐的。”

玢兒長長地啊了一聲,壓低了聲音又問:“廠公怎麼得罪娘娘了,竟把娘娘惹哭了?”

小桂子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將將進屋便差點沒教師父的眼風削成片子,哪兒還敢多問!”

見他也這樣為難,音素因長歎道,“罷了,咱們守在外麵就是了。”

嚴燁這時已經稍稍冷靜下來,他隱隱感到事情似乎有些偏離了正常的軌跡。他向來是穩拿大局的人,何曾有過被人左右情緒的時候,這不是個好兆頭。如是一想,他穩了穩心神,規整規整自己的情緒。

前一刻還火冒三丈,下一瞬他便已經恭謹地朝她揖手了,道:“臣適才言辭無度,冒犯了娘娘,還望娘娘賜罪。”

陸妍笙通紅著眼看也不看他,兀自拿手絹擤鼻子,仍舊默默地垂淚。

這可教人為難了。嚴燁見她還是哭,半分收淚的勢態都沒有,不禁感到無措。照著他的思路,他惹她生氣,那他給她陪個禮告個罪也應當就過去了。他不是普通的內監,而是提督東廠的掌印,權勢滔天,紆尊降貴地給她這個小小的貴妃請罪,她還有什麼不滿意呢?

她的反應完全和正常的嬪妃不同,這令嚴燁感到一絲彷徨。他過去也曾伺候過後宮的嬪妃,卻是頭一回遇上她這樣油鹽不進的。

他英挺的眉擰起來,提步朝她走近一些。金黃色的燭光映照著她淚盈盈的容顏,濃長的眼睫上沾著淚珠,小巧圓潤的鼻頭紅彤彤的,顯得異常柔弱美好。他在那一刻感到自己果真是天底下第一的惡人,竟然會令這樣的美人兒哭得這麼傷心。

嚴燁想起來以前聽過的一個說法,女人的耳根子軟,喜歡聽好話,喜歡讓人哄。

他歎息,複又在她身旁挨著她坐下來。妍笙很顯然對他的舉動萬分反感,她從杌子上站起身,轉了個圈兒又坐回榻上去了。

嚴燁因跟著起身,跟著她一道在床沿上坐下來,抬眸定定地望著她,忽道:“乖,彆哭了。”

嗬,他把她當小孩子哄麼?扇一巴掌再給一顆糖,簡直莫名其妙!陸妍笙吸了吸鼻子,側目覷他一眼,紅彤彤的大眼睛很像兔子,望著他氣鼓鼓道,“你讓我不哭我就不哭麼?那我多沒麵子!”

這話說出來,倒是叫他無從反駁。他沒想到她居然這樣孩子氣,不禁失笑,她的邏輯和正常人有些區彆,他略想了想,依葫蘆畫瓢地問她:“那臣讓娘娘哭,您就會不哭麼?”說完也不等她回答,他雙手交疊在一起,頗有幾分好整以暇的意味,道,“那你儘情地哭吧。”

“……”

☆、相看相“厭”

這日的天氣晴好,朝暉東起,日光照耀下的淮河波光粼粼,說不出的柔美意態。

西京的人們遠遠便瞧見一龐然大物朝著碼頭的方向緩緩駛過來,待靠攏得近了些,眼尖的人便能瞧見桅杆上飄搖的數麵旗幡,白底黑字印著幾枚大字——東輯事廠。

巨大的寶船愈駛愈近,候在碼頭上多時的當地官員伸長了脖子打望,隻恨沒生來一副千裡眼。終於,寶船靠了岸,木梯子緩緩地放了下來,發出一聲驚雷一般的悶響。一群人被那聲響唬了一跳,吃進去一口的灰塵。

領頭的江太守是個年輕人,二十四五上下,模樣白淨清秀,被那陣灰塵弄了個蓬頭垢麵。隨在一旁的小廝連忙將巾櫛取過來,要給他揩臉,卻被他一把推了開,冷眼喝道,“沒眼色的東西,督主同貴妃的聖駕已至,還不滾一邊兒去迎駕。”

那小廝諾諾地應是,又退到了一旁。

正是此時,木質的階梯上匆匆地走下來一群人,玄衣華服,腰間跨刀,這班廠臣麵色沉鬱,在木梯上分列兩旁夾道護衛。接著才見甲板上緩緩地走過來一個身量極高的男人,著曳撒,係鸞帶,雙臂繡金蟒,頭戴描金帽,玄色的披風在晨間熹微的光中揚起一角,洋洋灑灑,潤雅風流。

那副五官極漂亮,白璧無瑕。嚴燁扶著欄杆朝下方觀望,漠然的眼似乎俯視眾生。他在甲板上看著碼頭上那群身著官袍的人,薄%e5%94%87抿起一個輕微的弧線,像是一彎弦月。

桂嶸在他身後揖手,恭謹道,“師父,貴妃娘娘穿戴畢,出艙來了。”

聞言,他嗯一聲,又回頭朝艙房的方向看過去。隻見艙房的門簾打起,裡頭出來一個女子。綰飛鳳髻,點絳%e5%94%87,著一襲月白色柔絹曳地長裙,碧色的宮絛長長地垂下。那麵貌姣美無以描繪,碧瑩瑩的一雙清目,如含秋水,她立在晨光中看向他,隨風引入畫。

嚴燁朝她微微一笑,俯身揖手,恭謹道,“娘娘,臨西京了。”

陸妍笙隨意地哦一聲,麵色淡淡的,並不同他多說任何話。他知她還在鬨脾氣,便識趣地朝她比個請,修長如玉的指節遙遙地指向木梯。她垂眸看一眼,兀自扶著玢兒的手緩緩地下了階梯,正眼也不曾瞧他。

嚴燁挑起一邊眉毛,也跟著她下木梯。他的身量高,尤其一雙%e8%85%bf格外修長,他慢條斯理,三兩步追上她,很是自如地從玢兒手掌裡將陸妍笙的手接過來放在掌心。

玢兒一愣,抬眼卻正撞見廠公森冷的眼,不由打了個寒顫,連忙退到一旁。

妍笙氣急敗壞,這人怎麼回事,哪有人不由分說便上來拉手的?她心裡還在惱他,自然沒法咽下這口氣,手下一個使力便掙紮起來。

嚴燁微微凝眉,握著她的小手略略使力。妍笙是金枝玉葉,渾身上下都柔若無骨,哪裡吃得住他的這股力道,是以她秀麗的眉宇擰成一個結,口裡壓抑地溢出聲痛呼,又抬起眼狠狠地瞪她。

他神色淡漠如常,%e5%94%87角含著絲絲寡淡的笑,略低頭朝她說:“娘娘,這麼多雙眼睛都瞧著,您彆同臣鬨,不好看相,恐失了皇室威儀。”

這番話像是一桶冷水當頭澆下來,教她半刻緩不過神。她怔怔地抬眼朝碼頭上看了看,卻見萬裡空巷,人山人海,隻怕整個西京的百姓都出來迎駕了。她心裡覺得不滿,不過是祈福,卻鬨出這樣大的動靜。

妍笙心裡思索著,不由%e8%84%b1口而出,慨歎說:“如今世道動蕩,天災人禍不斷,還講究這些無用的排場,著實太不該。”

這話教嚴燁一滯,他側眸哂她一眼,訝異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竟有這樣的覺悟,“娘娘自幼生在富貴人家,也知民間疾苦麼?”

陸妍笙歎出口氣,“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為君者凡事都該為民……”她說起大道理來頗有侃侃而談的架勢,她聲音略略壓低幾分,一麵由嚴燁扶著下木梯,一麵側目看他,語調不屑道,“百姓水深火熱,廠公還搜刮民脂民膏,這樣的錢花起來安心麼?”

她又來了。真是半句話都離不開諷刺吡噠他。搜刮民脂民膏?這樣的話她從哪兒聽來的?嚴燁有些頭疼,他換上副受傷的神情,傷秋悲月,“娘娘心中臣竟這樣不堪,著實教臣傷心。”

陸妍笙惡寒,不過這個廠公一貫都是虛與委蛇,她漸漸地竟然也習以為常,隻扯了扯%e5%94%87朝他嗬嗬了兩聲。②思②兔②網②

上了碼頭,江太守便領著一眾當地的富紳過來叩拜,他朝陸妍笙行跪叩大禮,呼曰:“臣西京太守江寺懷叩見般若貴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妍笙麵上掛起個端莊的笑容,“江大人平身。”

江寺懷應個謝,這才從地上爬起來站定。他半佝著腰又望向嚴燁,朝他揖手,神色竟比適才更恭謹,“嚴督主。”

嚴燁隻淡淡嗯一聲,麵上浮起個淡漠的笑來,他森冷的眼掃視過四下,語意莫名地說了句,“江大人真是費心了。”

他心思比海深,說的話也含糊其辭,教人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江太守一愣,不明白這樣的言辭是滿意亦或不滿意,隻諾諾地賠笑,說:“這都是臣分內之事。”

陸妍笙立在碼頭上看一眼周遭,渾身都有些不自在。雖說大梁的民風已經開化,可她一個姑娘家,在大碼頭上擺著讓人看,也是萬分的不適意。她乾咳幾聲,笑得萬分溫婉道,“江大人,帶本宮往大慈恩寺去吧。”

從貴妃口裡聽見自個兒的名諱,江太守頓覺榮光無限。他俯首不住地應是,麵上堆起個笑容朝妍笙道,“是是,娘娘隨臣來。”

陸妍笙微微頷首,又側目看一眼嚴燁,麵上的笑容在刹那間消失無蹤,她板著臉說:“廠公,都在平地上了,勞煩您老人家撒撒手,本宮自己走路也不會摔跤子。”

桂嶸在嚴燁身後被嗆了幾聲,心中湧起無限感歎——女人,果然翻臉比翻書還快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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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慈恩寺修築在西京郊區的長和山上,走路是不行的,須乘車輦。江寺懷伺候著陸妍笙同嚴燁上了禦輦,一行車隊複浩浩蕩蕩地離開碼頭。

陸妍笙曾聽過一個說法,山愈高愈沾仙氣,如寺院這樣的佛門寶地,更是修築得離天愈近愈好。大慈恩寺建在長和山上,車輦也隻能將人送到山腳,上山的路須得拿腳走。

幾人在山腳下了車輦,複順著山間的石階朝寺院走。

妍笙被玢兒扶著走在前頭,江太守則跟在她身旁。爬了半盞茶的功夫,她有些氣喘籲籲,一麵拿絹帕揩額頭一麵問江寺懷:“江大人,還得走多久啊?”

江太守微微弓著腰杆回她,“回娘娘,還得走半個時辰。”

聞言,她的臉皮驟然黑了黑,換了副哭喪的神情,“可真是怪累人的。”

江寺懷抬起眸子覷她一眼,隻覺這個貴妃似乎並沒有什麼架子,年紀也不大,也不再那樣拘謹,麵上帶著個笑容朝她說:“娘娘,求神拜佛圖的無非是個心誠則靈,您知道吐蕃人麼?”

妍笙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