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慣了,性子向來柔順,到了市政府秘書室做事,也是規規矩矩,一板一眼的,上頭說什麼就做什麼。周璐則是個人精,長的漂亮又會說話,連市長大人都看高三分。平日裡有苦差事,周璐基本都推給唐寧慧。

但周璐倒不是沒良心的,唐寧慧幫她的,她都一一記在心裡。時日一長,周璐便將她當成了好友。兩人日走日近,到現在幾乎是形影不離了。如今在秘書室裡,誰要是欺負了唐寧慧,那就等於惹了她周璐。

提了東西從洋行出來,便有一群乞丐圍了上來:“兩位小姐,行行好?”“兩位小姐,我們一天沒吃東西了。”“兩位小姐,可憐可憐我們吧。”

唐寧慧見那幾個孩子肮臟可憐,剛要伸手摸錢袋子,便被周璐“啪”一下重重地打在了手臂上。周璐拉著她攔了黃包車,急急地拖她上車,嗬斥道:“你傻啊,這麼多人,你給了一個給兩個,你能給得了這麼多個嗎,怕隻怕你還沒給,錢袋子就被彆人搶走了。你沒了這錢袋子裡的薪水,回去這麼跟你大娘交差。”

唐寧慧在黃包車上看著那幾個追上來的孩子,於心不忍,便從錢袋子裡拿了一張十塊,吩咐到:“師傅,停一下車。你幫我給那幾個孩子吧。”

周璐遠遠地見那幾個孩子在跟黃包車師傅作揖,歎氣道:“你是做了好事。等下看你怎麼跟你大娘交代。要是她知道你把錢給了乞丐,你今晚就不要準備吃飯。”轉頭,卻見唐寧慧不言不語地盯著紙包出神。

周璐是個點頭醒尾的聰明人,一看唐寧慧的表情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出聲道:“我送你的東西,你可不能隨手轉送彆人,特彆是你大嫂。”

唐寧慧臉紅的笑:“好周璐。我們的友情不會因為一瓶小小的香水而改變的,對不對?”周璐心疼地看著她:“傻寧慧,雖然很多時候我會覺得自己沒有家人而可憐。可是看到你那群如狼似虎的家人,我卻寧可自己是個孤兒。”

唐寧慧撫了撫她的手臂:“周璐,你還有我,我是你的好朋友,對不對?”周璐笑笑:“是啊。”

兩人對視一眼,隻覺得世界對她們還是幸運的。

周璐一眼瞧見了街邊的百味齋,忽然吩咐:“師傅,這裡停吧。”唐寧慧旗奇怪著道:“怎麼了?不是要回家?”

周璐拉著她的手下車,笑道:“反正你橫豎回去是沒飯吃了,我一個人也不知道吃什麼,索性今晚我們吃大餐吧。順便當給你做生日。”

唐寧慧瞧了一眼富麗堂皇的百味齋,這裡是寧州出了名的老店,據說菜金昂貴,一圍酒席可以抵普通人幾個月的開銷了。

周璐拉著她,低聲道:“沒事。汪市長給了我幾張免費票子。”唐寧慧盯著周璐,語重心長:“你怎麼能拿他東西?你知道他接近你是不懷好意的。”

周璐道:“你傻啊。再怎麼,他也是我們的頭。他給你的,你敢不拿。放心,我知道分寸的,平時他愛摸摸小手就讓他摸摸,我又不掉一塊肉。再說了,市政府的薪水這麼高,如果被辭退了,我上哪裡去找這麼好的工作?!我們雖然是秘書室的秘書,可是平時出去,人家誰不高看我們一頭,不給我們一點麵子。”

話雖如此,唐寧慧還是擔心:“我每次看汪市長看你,就像蒼蠅叮著爛肉一樣,你自己可真得小心。彆大意了。我娘以前一直說,女孩子再能乾再本事,也不若正正經經找個歸宿。”

周璐點了點她的鼻子:“知道啦。囉嗦鬼,居然把我比做爛肉。你不想活了是不是?”然後拉著她的手臂:“走吧,那幾張票子放著也是放著,不吃白不吃。”唐寧慧隻得跟著她進了酒樓。

跑堂的領著她們上了兩樓的雅座:“兩位小姐,這邊請。這個小雅座,清清靜靜的,又可以瞧見樓下街道,正合適兩位。”

周璐坐了下來,吩咐道:“來幾個你們這裡特色的招牌菜,讓你們廚子打起點精神給我好好做。”說著便把一張王孝祥給的票子遞給了他。跑堂一瞧那上頭的印章,便知道對方來頭不小,點頭賠笑,比方才又殷勤了數倍:“好勒。小的這就吩咐我們大廚%e4%ba%b2自下廚做。兩位小姐稍候。”

不片刻,四冷八熱的菜便端了上來。跑堂的點頭哈腰:“兩位小姐慢用。可要來壺小酒?我們店裡有陳年梅子酒,新釀的桂花酒,都是適合小姐太太們喝的。”

周璐聞言:“來一小壺桂花酒吧。”見唐寧慧要開口,便笑%e5%90%9f%e5%90%9f地對她道:“我曉得你不喝,我一個人喝,還不成嗎?”

那一次,若是不進那個酒樓,有可能她便不會遇到曾連同吧!

☆、第5章

周璐將酒倒在兩個青瓷小杯中,遞了一杯給唐寧慧:“寧慧,明日是你生辰,你就喝這一杯吧。生辰快樂。來,我們乾一杯。”唐寧慧雖不善飲酒,但這一小杯的酒量還是有的,遂含笑端起酒杯:“謝謝。”清香卻苦澀的液體順口滑下。

這世上估計也隻有眼前的周璐記得她的生辰吧。唐寧慧驀地想起了去世的母%e4%ba%b2,眼眶酸澀。她不是不明白周璐說的,家裡的大娘大哥大嫂,甚至出嫁了的二姐,都沒有一個真心對她好的。可是她從小生在唐家,長在唐家,唐家祠堂裡還供奉著去世的父母。她哪裡可以像周璐說的那般輕輕鬆鬆地離開家人呢。若是當真要離開,也唯有嫁人這一條路。

想到嫁人,唐寧慧的心驀地沉了下去。大娘前幾日說了,米商王家遣了媒人給他們的第四個兒子說%e4%ba%b2。然後大娘對她說完,瞅了她一眼,不輕不重地又補了一句:“大娘我想詢問詢問你的意思。畢竟兒大不由娘。再說了,你還不是我%e4%ba%b2生的。若是冒然然允了,族裡的人不知內情,還以為我這個做大娘的欺負了你,給你定了這麼一門%e4%ba%b2事。”

整個寧州都知道王家四子不僅好色,據說還克妻,而立之年已經死了三位夫人了。聽大娘的話,唐寧慧便知大娘對王家也不甚滿意。

唐寧慧把王家來提%e4%ba%b2的事情告訴周璐後,周璐“哼哼”冷笑了兩聲:“你那個大娘啊,壓根兒就是沒看上那位王少爺。以她的為人,要是看上了還恨不得綁了你給人家送去。可偏偏吧,話說的這般漂亮。她心裡有百竅,可是沒一竅是用在正途的。明明是惡婦,偏偏還要做出賢良淑德的樣子。我最是瞧不慣這種人。”

周璐這張嘴是最最了得,因看不慣唐寧慧的大娘唐林氏,所以每每數落起來都是沒完沒了。唐寧慧在邊上一聲不敢吭,就怕搭上一句,周璐就開始指責她。結果還是沒用,周璐說完就沒好氣地瞪她:“你啊你,就等著被賣吧。”然後又朽木不可雕地戳她額頭:“但凡你懂得反抗一點,你大娘怎麼敢拿如此拿捏你。”

知道周璐是為她好,唐寧慧半天才幽幽地歎息:“你不曉得的,這世上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周璐道:“不管你們家有什麼難念的經,你趁早%e8%84%b1離了,便算是逃出升天。”

周璐揀了幾筷菜給她:“想什麼呢?這般出神。來,快嘗嘗看味道怎麼樣?”唐寧慧挑了%e9%b8%a1絲,嘗了一口。周璐已道:“也不過如此。看來世間百聞不如一見之事,十之□啊。”

唐寧慧笑:“是你的嘴太叼了。”周璐端著青瓷酒杯,淺淺地酌了一小口:“你到現在吃到過最好吃的東西是什麼?我這輩子呢,吃到過最好吃的東西,是一個粽子。”

唐寧慧擱了筷子:“為什麼是粽子?”周璐把玩著酒杯,似陷入了過往裡頭:“因為那個時候肚子很餓很餓,覺得自己快要餓死了,可是突然有個好心人給了你一個粽子,你說是不是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然後會覺得這個粽子是此生吃過最好吃的。”

正在此時,隔壁的包房傳來了悠揚婉轉的胡琴聲,有個清脆聲音咿呀咿呀的唱起了小曲。周璐跟著調子哼了兩句:“郎呀郎呀……鐵石心腸呀……”

唐寧慧默不作聲地望著她。周璐瞅了她一眼,眼波流轉的笑:“這麼瞧著我乾嘛?吃菜呀。”然後正色道:“寧慧,你最好不要這般瞧男人,你那楚楚可憐的小模樣,我是女的我都受不了。”④思④兔④網④

唐寧慧不服氣,嘖道:“我哪有楚楚可憐?”周璐:“你老說有人像蒼蠅一樣圍著我,其實啊,你自己才最要小心的那個,那群人心裡頭打你主意的可不比我少。”

唐寧慧正要辯駁,忽然隔壁的包廂傳來一陣嚷嚷打罵之聲。有個粗聲粗氣的男人:“讓你陪本軍爺喝杯酒怎麼了?不過是個賣唱的。”

邊上似有個弱弱地男聲一直在賠不是:“是是是,是這丫頭不是。軍爺,大人不記小人過。隻是小的兩人都靠這丫頭的嗓子吃飯,平日裡不敢沾半點酒星。請軍爺諒解。要不,再讓小蓮這丫頭唱兩曲給軍爺們賠罪。”

那粗聲說話的人顯然是那個軍爺:“今天本軍長我怎麼也得讓這丫頭喝了這壺酒。”

接著又傳來“砰”的一聲,和小丫頭“啊啊啊”之聲。原先那個求饒的男聲此時拔高了音量:“軍爺饒了這丫頭吧。軍爺……呃……”

那一聲“呃”沙啞而止,幾聲碰撞之聲後,樓上走道傳來“劈裡啪啦“一陣碗碟碎裂之聲,似又人跌出了門外。

周璐和唐寧慧對視了一眼,來到包房門口。隻見一個穿了粗布長衫的瘦弱男子跌倒在地,這麼望去,臉上分明已經掛了彩。樓上都是雅座,四周不少包房的人與她們一般探首出來瞧動靜。

“爹……爹你怎麼樣?”一個身穿白底青花衫褲的女孩子急步衝上去扶那個男子。

一身軍服的粗壯男子趾高氣揚地慢步而出,身後跟了幾個荷槍實彈的護兵:“讓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

唐寧慧歎氣著道:“怎麼辦?那小女孩好可憐。”周璐壓低聲音道:“這狗東西我認識,是柳宗亮下麵一個軍長,上個月打了一場勝仗,柳宗亮賞了不少大洋,又升了他的職。你瞧他的模樣,張狂地快找不著北了。”

忽然,有個聲音淡淡響起:“原來是馬軍長,失敬失敬。”唐寧慧從半開的門縫偷瞧了一眼,忽然整個人怔住了,竟然是連同。

那馬軍長見連同這般說話,便抬了正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見他從從容容地站在那裡,無絲毫懼意,心裡頭倒也有些摸不準他到底是何來路,語氣也頗為客氣:“你是哪位?”一般普通人見了他們這種帶槍的軍爺,連大氣也不喘一下。今天居然有人敢跳出來為這對賣唱父女出頭,這人若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的,不要活了的話。那就是有很大的靠山。

這人張口就叫自己“馬軍長”,顯然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既然知道自己身份,還敢出聲……顯然後麵的勢力不容小覷。

連同依舊淡淡道:“我是哪位你不用管。隻是馬軍長這般持強淩弱,實在有違柳大帥平日的教誨,也損折了我們柳軍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