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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也就指望笑之了,從小帶他出入富貴場所,見慣了場麵,也好培養他處亂不驚的性子,從從容容的氣質。這世道,三更窮,五更富的,誰也說不準明日。但性子風度,卻不是一早一夕的。我見慣了場麵上的世家子弟,覺得他們唯一矜貴可取之處,便是那見慣場麵的從容淡然。”

話雖然不無道理,可唐寧慧每每總是淡淡一笑:“隻要他身體康健,平平安安就好。富貴榮華到頭來總如草上霜。”

點了西式的牛排,周璐另給笑之點了果子凍。她吃了幾口,見唐寧慧今日一副心神不寧,恍恍惚惚的樣子,便正色問道:“到底是怎麼了?寧慧,我可不是今天才認識你的。”

唐寧慧放下了刀叉,抬頭望了一眼周璐,又垂了視線,低聲道:“我方才看到他了---”

周璐臉色一變,取過水晶高腳酒杯連喝了數口。最後方說了一句:“他來寧州已經數月了。”她身為市府的秘書室裡頭數一數二的人,自然早已經知道曾家七少爺來寧州之事。

原來是真的。方才那個人真的是他。

大約是時間過的有些太久遠了,唐寧慧這些年不停為生活奔波,她甚少想起連同,就算想起,那麵容也是模糊不清的。方才瞧見的時候,她有過怔仲的,這個人真的是連同嗎?麵容身型是跟連同一模一樣的。可是那一舉手,一抬足之間散發的尊貴氣勢,分明又不是他。

☆、第3章

那個晚上,唐寧慧哄著笑之睡覺。燈火搖曳下,她癡癡地凝望著笑之,一時不由地心疼如絞。

這個孩子,從生下來到現在,包括以後這輩子,注定了都是個沒有爹疼沒有爹愛的孩子。他以後懂事了,會不會怪她自私地將他生下來。

唐寧慧心頭百轉千回,整夜難眠。

第二日,她帶著笑之從學堂回來的時候,小小的堂屋裡堆滿了各式禮物,從綾羅綢緞,燕窩人參,蜜絲佛陀的%e5%94%87膏,香粉到各式的舶來玩具,數量之多幾可媲美弄堂口的雜貨鋪。但是雜貨鋪哪裡有這般高檔的貨物。

林媽說是有人送來的。那人還說了,若是問起的話,就說是遠同兩個字,唐小姐就會明白的。

她怔然半晌,咬著%e5%94%87隻說道:“都堆到雜物房吧。”林媽瞧她神色淒惶,不好多問,隻應了聲“是”。

笑之本是愛玩的年紀,見了這許多的玩具,自然歡喜的不得了。聽她這麼說,便睜著小鹿般可愛的雙眼,仰頭:“娘,笑之不能玩嗎?”

小孩子的聲音輕軟甜糯,大大的眼睛望著她,猶如水晶般的純淨剔透,隱隱帶著期盼。唐寧慧半蹲了下來,細細地跟笑之解釋:“這些東西不是屬於我們的,是暫借我們家放一放。等過幾天,彆人就會來取走。所以我們不能動,也不能玩。笑之,明不明白?”

不是自己的,永遠也不能屬於自己。那還不若從未曾擁有。那般的話,就不會有失去的痛苦。

笑之點了點頭,乖巧地回答道:“娘,笑之明白了。”

第二日,還是許多的禮物。

第三日,依舊如此。林媽說雜物房裡頭已經堆不下了。

第四日的時候,周璐回來,把東西“劈裡啪啦”的全部扔了院子。怒氣衝衝的衝著巷口的黑色汽車大罵:“曾連同你這個王八蛋,以為用這些東西就可以來收買我們嗎?”

然後,他就從車子裡下來了。

周璐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曾連同,你還有臉出現在寧慧麵前-----”

“你這個王八蛋,殺千刀的,給我滾,滾出我跟寧慧的院子-----”

曾連同居然閒閒適適地站著院子裡,一直默不作聲。倒也難為了周璐,浪費了半天的唾沫星子。

最後,他的眼神往周璐身上來打了個來回,淡淡道:“周小姐,我是看在這幾年你照顧笑之的份上。你適可而止些。”他不說還好,一說話周璐更是勃然大怒:“笑之,你還有臉跟我提笑之-----笑之跟你這個王八蛋沒有任何關係。”

曾連同依舊淡淡的:“周小姐,笑之與我們曾家有沒有關係,自有我們曾家說了算。”轉身,朝房門緊閉的西廂房走去。

唐寧慧便是在這種情況下與他相見的。

他站在那裡,神色不明,靜靜地開口說:“唐寧慧,你是明白人。知道我要什麼的?”

是的,她知道他要什麼。他要笑之。

他們曾家雖然雖然有七個子女,但除了他外,其餘皆是女孩子,再加上早夭的,現如今就隻有一男四女而已。

也或許是他們曾家這些年爭奪地盤,連年開戰造的孽,曾家到現在也沒有開枝散葉。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的話,她那日絕對不會經過那個洋行門口。

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的。

她望著他,靜靜地開口道:“曾連同,不可能的,我絕對不會把笑之給你的。”

他淺淺的笑,清俊華貴:“寧慧。笑之的事情,我有兩個打算。你幫我參詳參詳。第一個,便是你跟我回去,你好我好大家好。笑之是曾家長孫,自然得從小如珠如寶地培養。第二個,假若你不願同我回去,也成,把笑之交給我,我也不會虧待你。”

唐寧慧抬頭,淡淡地看著他:“你說可能嗎?”

曾連同嘴角微勾,依舊從容的微笑:“我最喜歡把不可能的事情變成可能。”說話間,他一點點地靠近她,湊到她耳邊低低地道:“你在明華學堂教書,一個月的薪水是一百二十六塊。而周璐,這幾年跟著汪孝祥,依舊穩坐著市政廳的秘書職位。你知道的,以你們的道行,我根本連手指也不需動一下。你說,從哪裡先開始?要不,從汪孝祥開始,先把他撤了,他本是柳宗亮的人。若不是看在他會拍馬%e5%b1%81會站隊的份上,我老早就想把他拿下了。然後找人動動周璐-----你知道的,像周璐這個條件的,雖然年紀不輕了,但還是多的是窯子接收-------”

唐寧慧聽到這裡實在忍無可忍了,怒喝道:“曾連同,你真是卑鄙小人--------”她當初真是瞎了,怎麼會-----

曾連同依舊在笑,可那笑意冰涼入骨,無一絲的暖意:“這個世界上,隻要我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到手------從無例外!”

他的食指緩緩的滑過她的臉頰,最後停駐在了她的%e5%94%87上,因靠的近,他的呼吸忽輕忽重地打在她臉上,隱隱有種曖昧不堪:“唐寧慧,你見識過我的手段的,是不是?”

她屏著呼吸,恨恨地望著他。如果,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他早被她千刀萬剮了。

是的,她見識過他的手段的。她與他初見時,是在袁家舉辦的舞會上,她大娘命她跟著大哥大嫂一起出席。說好聽些,是讓她見見場麵。說難聽,便是讓大哥大嫂帶她出場亮相,然後待價而沽,以期給唐家找一門最有利的%e4%ba%b2事。再不濟,若是有權有勢的人看的上,又對唐家有幫助的話,大娘不介意把她送上做妾。

舞會一圈下來,都是打量估價的眼光,讓唐寧慧瞧的不舒服之極。便找了個借口,偷偷地到陽台上去鬆口氣。可沒想到,早有人捷足先登了。

那人緩緩地回頭,便叫唐寧慧一眼驚豔,世間竟有如此絕色的男子。她從小便聽大娘不知多少次說過一句話:“女子過美則儘妖。”可若是男子過美呢?唐寧慧是不知道,但她隻知道那人的眼睛望著她的時候,她幾近窒息。

那個時候,他站在陽台上,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數秒後,他抬眉笑了笑:“你好,我是連同。”

唐寧慧上的也是新式的學堂,如今又在市政府做事,是很多人眼裡頭的新式女子。遂作了個深呼吸,平了平亂了的心跳。她點了點頭,落落大方地道:“連先生,你好。”

“袁府的花園,高低錯落,倒是彆有風味。”連同似在與她講話,又似自言自語。唐寧慧站在陽台上,極目望去,隱約可見那小橋樓閣流水。※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連同說了那句話後,便陷入了沉默。唐寧慧覺得陽台這般偏僻的地方,孤男寡女的,有失禮數,便欠了欠身,道:“連先生,不打擾您了。您慢慢欣賞。”

大廳裡頭的不知何時想起了音樂聲,點點滴滴地蜿蜒而來。

連同隻是一笑,負手朝她躬身一禮,紳士地伸出右手:“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你跳一個舞?”唐寧慧有片刻的微愣,方緩緩地伸出手。被他掌在手心的時候,似有電流刷刷通過,然後通過奇經八脈,直抵心臟。

古人在形容那種情景的時候,大約便會說:“一見鐘情。”

他請她跳了一舞,然後消失無蹤。

那一晚,那一個舞,對唐寧慧來說,甜美的猶如一場夢!

☆、第4章

再見的時候,是在百味齋的酒樓裡頭。那天是市政府發薪水日,一拿到薪水袋子,周璐便會約她逛街,這日也不例外。

周璐買了舶來的巴黎香水,口紅,香粉,以及尖頭皮鞋。唐寧慧其實也很中意那雙皮鞋,黑色小羊皮,上了油,摸上去柔軟地猶如棉絮。穿上,想必一定很舒服。可惜……唐寧慧暗暗歎了口氣。

周璐冷不丁地戳了戳她:“你不會又把薪水給你大娘吧?彆傻了,那個刻薄女人哪會真心對你好。她現在哄你,不過是為了你的薪水還有為了給你找門她眼裡的好%e4%ba%b2事。就你傻,被她使喚來使喚去。”

唐寧慧又怎麼可能不知。她隻是笑了笑,無奈地道:“大哥不爭氣,被外麵的人引誘了才會如此的。其實大哥的本性並不壞的。大嫂又懷孕了。大娘也難。”

周璐翻了翻白眼,一副無語模樣:“你那個大哥,就是個好吃懶做的紈絝子弟。你爹在的時候,好歹還有人能管得住他。如今啊,他就大手大腳的花錢。金山銀山都遲早一天得被他花光。還有你大嫂,哪裡是個好相與的主,每天就知道打扮的花枝招展地去吃茶聽戲打牌。你大娘呢,管不著他們,每天隻顧著算計你。唐寧慧啊唐寧慧,你醒醒吧,早晚得被他們給害死。”

唐寧慧柔柔一笑:“我大哥大嫂確實有些問題,可哪裡有你說的那般嚴重,會把我賣了。”

周璐橫了她一眼,不想再多說,轉身去挑蕾絲手帕。挑了條手帕,又取了一瓶香水,遞給了老板:“一起包起來。”

結好了帳,周璐手腳粗魯地把香水和手帕塞給她:“送給你。算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唐寧慧盯著手裡的東西,半晌才感動地抬頭:“周璐,除了我娘,你是這輩子第一個送我生日禮物的。”

唐寧慧的母%e4%ba%b2在世的時候,生日那天會給她煮白糖%e9%b8%a1蛋,也會給她做一身新衣服。可這已經是很多年的事情了。

周璐不自在地擺手,道:“看在你老是幫我做事的份上。不是白收的,以後還得繼續幫我做事。”

唐寧慧在家裡隱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