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1 / 1)

不救他,她也很難走出這個幻境。

思及此,青棱再沒任何疑遲,迅速將六弦琴從背上取上,盤膝坐在了地了。

素手拔弦,一陣、並不成調的聲音,從她的指間,錚然奏出。

“嘎——”四周的鬼鳩猛烈地撲騰起來,黑色羽毛紛紛揚揚飄了滿天都是。

唐徊卻隨著她的琴聲停下了腳步。

青棱越拔越快,纖長的手指靈動敏捷,奏出的音樂一聲比一聲尖銳,仿佛能穿金裂石一般,叫人難以忍受。

“錚——”整個空間隨著這最尖銳的琴聲而輕輕顫唞了一下,琴聲陡然間停了。

“你大爺的!”青棱麵如金紙、氣息紊亂地低聲罵道,“這該死的嬰幻!”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拔琴的那隻手正不停顫唞著,怎樣也停不下來,五個指尖全被紮破,殷紅的血流順著手指滑下,染遍了整個手掌,看上去觸目驚心,那古舊的六弦琴落在膝上,銀亮的琴弦儘數斷開卷曲,弦尖之上隱約可見幾處血痕,顯然是青棱所留。

小煞星、仙大爺,你倒是快點出來啊!

深吸一口氣,她平複著自己翻騰不休的五臟六腑,癱在了樹下,心裡一遍又一遍地祈禱著。

祈禱到第三次時,唐徊忽然間一聲沉喝,從原地拔身而起,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通體幽藍的劍。

青棱一揚眉,居然是幽冥冰焰所煉的法寶,這小煞星的來頭,不簡單啊。

幽藍的劍光閃過,唐徊如同離弦之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去。

凡劍光所到之處,皆有無數鬼鳩發出淒厲的叫聲,化成滿天血霧,唐徊在這血霧中穿梭,陰沉可怕得如同噬血的惡魔。

“嚶——”如嬰兒劇烈啼哭般的聲音忽然響起,唐徊這一攻擊來得太突然,那藏在鬼鳩王身上的妖物來不及防禦,猝不及防之下被一劍刺中,綠色粘稠卻冰冷的液體濺了唐徊一臉。

地麵開始劇烈震動了起來,遠山近石都漸漸有了崩塌之勢,青棱牢牢抓住了身後的樹,才沒因為這陣震動而滾走。

“嚶嚶嚶——”啼哭聲仍舊未曾停歇,但鬼鳩卻已全部退到來時的位置,顯然是唐徊這一劍,將它們震懾住。

“滾——”唐徊暴喝一聲,手中神劍淩空劈下,幽藍的劍光化作一道藍焰,朝前襲去。

好霸道的法寶!

青棱縮在了樹後,看得目不轉睛。

“嚶——”啼哭之聲又是一大,遠空之中忽地出現了一道裂縫,如同一張巨口。

這一片雙楊界幻景連同那成千上萬的鬼鳩,全都緩緩化成墨色漩渦,被這巨口緩緩吸入。

唐徊仍舊執劍站著,不動如山,也不知作何打算,幽冥冰焰的火光已經褪儘,隻餘下一柄看似尋常的銀亮長劍在他手中。

待地上的震動停止,眼前的幻境也被清得一乾二淨,青棱知道是逃過此劫了,心中一鬆,便雙膝一軟,跪到了地上。

好半晌,她方才舉目四望。

他們所在的地方,赫然是一處絕崖。

四周雲霧繚亂,顯然這山崖極高,遠遠望去,前方的山巒皆覆著一層霜雪,他們果然已經爬到雙楊界深處了。

絕崖頂上並不空曠,估摸著還不足半畝地大小,被亂石野草覆蓋,真是難為那嬰幻,在這麼小的地方施了如此大的幻境。

青棱望向唐徊,這一望卻嚇出一身冷汗來。

那唐徊所站的位置,正是絕崖邊緣,再向前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唐徊身形仍一動不動地站著,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傷,還是出了什麼變故。

這麼高的絕崖,若是唐徊不能帶她飛下,憑她一人之邊,隻怕得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青棱無法,隻得起身走近唐徊,去探一探究竟。

“喂……仙爺……仙爺……”她從他背後緩緩靠近,小心的輕聲叫喚著。

唐徊仍舊不為所動。

“仙爺,您還好嗎?”青棱大起膽子,伸出一根手指頭去觸碰唐徊的鬥蓬。

還不待她碰到他的衣角,唐徊忽然間又是一聲暴喝:“滾開!”

他執劍的手忽然間一揮,銀劍猛然間揮向青棱,力道並不大,也沒有任何法術,卻叫青棱嚇了一大跳,疾速向旁邊退了一步,眼前隻見幾縷青絲落下,那劍想來是削金斷發的寶劍。

崖邊青苔叢生,青棱這一步退得急,一腳踏上青苔便整個人打滑倒下。

她的旁邊,正是那萬丈深淵。

“啊——”鬼哭狼嚎之聲陡然間響起。

唐徊被驚醒了。

他之前受心魔氣控,雖被青棱的琴音所解,但心智已損。後來他又拚著最後一絲氣力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寶——幽冥劍,這幽冥劍雖威力無窮,但所耗費的精力也尤盛,以他目前的情況,勉強揮出兩劍就已到了強弩之末,這兩劍威力也已大打折扣,隻能堪堪將那妖物擊傷,而他本身卻是傷上加傷,經脈逆流,神智暫失,將青棱當成了敵人。

也所幸他已精力儘耗,因此那一劍並不具備任何法力,但就是這麼一劍,卻也將青棱嚇得掉下了懸崖。

唐徊回神去救,已然不及,

這萬丈深淵,凡人掉下去,絕無生還的可能。

但他還是蹲到了崖邊,望著懸崖之下繚繞的雲霧,若有所思。

良久,他才要起身。

忽然間,崖邊叢生的那一人高的草叢一陣響動。

唐徊眼神一沉,握緊了手中之劍,警惕地望著異動之處。

“啊——嚇死我了啊,嚇死我了,快……快救救我,拉我上來!”慌亂的聲音透著濃濃的懼意在崖上響起,一張臟亂不堪的臉從那草叢之中探出。

赫然便是青棱。

她滿頭都是鳥毛和雜草,氈帽早已不知所蹤,臉上除了青黑的瘀傷和數道刮傷外,還有赤色的泥印子,倒叫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顯得異常的生動,即便此刻充滿了恐懼,也滿是生氣。

唐徊一愣,沒有想過她會活著。

青棱被橫向生長的鬼鬆攔腰接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了上來,此刻正死死攀住崖邊草叢。

“仙爺,求你,救救我!”青棱上麵沒有反應,不由急了起來,一麵掙紮著往上爬,一艱難抬頭。

這一抬頭,正和唐徊的眼睛撞個正著。

灰暗兜帽下的那張臉忽然間闖入她眼底,叫她徹底失語恍神。

好一張風神俊朗、無懈可擊的臉。

這一失神,青棱手便一鬆。

“啊——”她又再跌落。

禍水,這煞星絕對是個禍水!

作者有話要說:

☆、煞星

⑤本⑤作⑤品⑤由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網⑤友⑤整⑤理⑤上⑤傳⑤

青棱在半空中手亂揮舞。

這一次可沒上一次那麼好的運氣,有鬼鬆卡住她的身體,兩側的山峰晃眼而過,冷風在耳邊呼嘯著。

她的尖叫聲響徹雲霄。

一根素白的紗綾,忽然纏上她的腰,及時製止了她的下墜之勢

青棱才剛緩口氣,腰上忽然傳來大力,將她向上提去。

“砰——”青棱被重重扔在了崖頂,地上的礫石硌得她生疼不已。

腰間的紗綾如同靈蛇一般,在她%e5%b1%81%e8%82%a1著地的一瞬間迅速退去,她隻看見那紗綾輕輕巧巧地鑽進了唐徊的衣袖。

“仙爺,感謝您的救命之恩,您的大恩大德,尤如再生父母,凡女永生難忘,來世必將做牛做馬,報答仙爺大恩……”青棱趴在地上,臟亂的臉看不出表情,隻見她眼珠轉了轉,感激的話像不要錢的米飯一樣,隨意拈來。

來世,等她有來世再說吧。

“雪梟穀怎麼走?”唐徊打斷了她聲情並茂的感激。

青棱聞言便抬起頭,視線剛一接觸到他的人,便想起自己的在崖邊的失態,饒是她素來臉皮厚如城牆,也禁不住臉上一陣發燙,趕緊又低下頭,生怕再看到他的臉。

見她這一副膽顫心驚,好像自己會吃人的表情,唐徊不禁皺眉,聲音冰冷地強調道:“雪梟穀,怎麼走?”

“是,是,我這就看看。”青棱忙不迭地點著頭,垂眼站起,並不去看他。

拜嬰幻所賜,他們現在所處的這個位置,可以清楚地望見整個雙楊界深山的地形。

青棱小心地站到崖邊,四下一看,立刻興奮地指著遠方山下一道蜿蜒曲折的溪流,高興地道:“就是那條溪,向上走到頭,就是雪梟穀了。”

唐徊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到銀亮溪流如同一條脈絡伏在山間,心中一定,臉上表情未變,眼神卻是殺機畢露。

青棱還在往山下看,忽然間覺得背脊發冷,一股危險的氣息驟然間包裹住她,叫她呼吸一窒,便猛然間轉頭。

一隻大掌如毒蛇般悄無聲息地伸過來。

“唔——”青棱悶哼一聲,已被那大掌掐住了喉嚨。

唐徊毫不費力地掐著她的脖子,將她整個人淩空提起,伸到了懸崖之外。

青棱漲得臉色發紅,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著唐徊,卻吐不出半句話來,她用力摳著唐徊掐在脖上的手,雙%e8%85%bf在空中胡亂蹬踢著,心底生起一股寒涼懼意來。

崖頂陽光正盛,青棱被迫看著他的臉,這張曾叫她失神的臉龐,此刻被陽光照得泛起一層淡淡的光芒,有著玉石般瑩潤的色澤,襯得他眸似點漆,幽深無底,仿佛藏了一塊捂上千年也捂不暖的寒冰。

這張俊美不凡的臉,此刻在青棱眼中,已與死神劃上了等號。

窒息的感覺叫她不由自主痛苦地閉上了眼,不再去看唐徊的臉。

“你是誰?”唐徊見她滿臉懼色,毫無反抗之力,並不像做假,便終於開了金口,“彆耍花樣!”

若她是凡人,怎會知道幻境與嬰幻之名,又如何憑一已之力破了心魔幻術,又奏曲將他驚醒。幻境便罷了,那嬰幻卻是修仙界裡至邪之物。

根據典藉記載,這嬰幻又名嬰邪,是三界六道之外的異物,常會寄生在人或獸體內,本身不具備攻擊力,但它的幻術卻獨步天下,乃是上古魔修的一門至陰至邪的功法。要煉就這嬰幻邪物,需要以初生嬰孩為原料,製成的蠱物,修煉者必須在嬰兒剛出生的時候在他體內種下幻蠱,然後裝入封有幻符的甕中,施術者以精血引領嬰孩的赤子心體驗這世間百態:喜、怒、哀、樂,等等,嬰孩在絕望和黑暗中感受到外界一切,會滋長各種欲望、恐懼,逐漸被侵蝕,可以說,它所製造出的幻視,是它的欲望,它想要得到卻得不到或者最害怕的最原始的欲望,這些東西,根植在每個人內心深處,隻是因為成長了,於是被壓抑了,但並不代表它不存在了。嬰孩在甕中會被自己的幻境所迷,開始自我吞噬,與幻蠱融合,最後能生存下來,就是嬰幻。更有嬰幻之王,是千個或萬個嬰幻,在初成階段時從甕中取出,放在同一池裡,相互吞噬,最終隻會留下一隻,是為嬰幻之王。而他們所遇到的這一隻嬰幻,顯然隻是初成品,所以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