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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嘉榮的聲音像是有什麼魔性,從剛才訓練的時候便一直陰魂不散地縈繞在夏卿歡的耳邊,攪得他後半場訓練賽一直都心煩意亂不得安生。

其實真正讓夏卿歡煩的,並不是戚嘉榮的話,而是他剛才是真的在訓練的時候分心了,戚嘉榮並沒有亂說。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那個時候到底是在愣什麼,就望著江頌離開的背影,在這爭分奪秒的跑圖模式裡愣到連戚嘉榮從背後接近自己都毫無察覺。

或許在其他人眼裡這都不能算作是什麼大事,但是隻有夏卿歡自己知道,這一個錯誤對於他而言有多麼的致命。職業賽上裡能有幾場比賽是因為重大技術性失誤而葬送的,細枝末節反而更見真章……

不該這樣,無論如何也不該這樣。

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當夏卿歡再抬眼的時候,臉上的凝重與疲憊卻絲毫不見緩解。

剔透的水珠滴滴點點落在洗手池中,夏卿歡掐了掐酸澀的眉心

摸了摸兜,發現自己忘了帶煙出來。

“操。”

輕如蚊蚋的一聲罵,卻已經是此時此刻的夏卿歡能夠做到的最為放肆的一場發泄,滿是咬痕的魚際%e7%a9%b4又在隱隱作痛,驀地一下,夏卿歡感覺心臟一陣抽[dòng]。

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下,雙手努力扶著台麵穩住身體不讓自己摔倒,先是一條腿跪在地上,之後整個人屈著身子倚著牆麵,無力地癱軟在了角落裡。

眼前的一切灰蒙蒙霧罩罩,%e8%83%b8口悶得厲害,像是嗆了口硬硬的血痂在氣管裡,上不去也下不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慘敗如紙。

“嗯……”

一聲悶哼不受控製地發出,夏卿歡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悲慘地、急切地、甚至是羸弱地嗚咽與悲鳴。

難聽,難聽死了,怎麼會允許自己發出這樣的聲音,夏卿歡你要不要臉。

驀地將自己的右手塞到自己的嘴邊,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不出兩秒,鮮紅的血液便順著夏卿歡白皙光滑的手腕流淌而下,一滴一滴落在了才剛剛被人擦試過還依然濕漉漉的木紋磚麵上。

夏卿歡甚至不覺得疼,因為眼前的陡然陷入的灰色更能刺激他本就緊繃的神經,讓他足可以忽略百分之九十的痛感。

急速下墜的感覺自內向外地籠罩了全身,夏卿歡甚至無法意識到自己所在何處。

“啊……”

……

“我操,夏卿歡!”

不遠處傳來一聲有些失真的驚呼,可惜即使能將夏卿歡已經崩線的理智稍稍喚回一二,卻也完全無濟於事。

“夏卿歡你乾什麼!”

好熟悉的聲音……

是誰……

短暫地迷茫中,夏卿歡感覺到似乎有人在用力拉扯自己的手臂,撕扯的感覺有些痛……但痛得卻並不是撕扯的位置,而是拇指下方的那一小塊被咬住的皮膚。

“夏卿歡你……”

啊……

是江頌。

對,是江頌……

江頌……

*

原本乖乖在洗手間外等候的江頌是被裡麵傳來的一聲悶哼給吸引過去的。

衝進去的一瞬間,江頌看到夏卿歡整個人正痛苦地癱坐在地上,牙齒緊緊咬著自己右手拇指根部的位置,左手死死攥著拳,還好指甲修剪得很短,否則江頌毫不懷疑夏卿歡會直接將指甲嵌進自己的肉裡。

濕漉漉的發絲淩亂地遮著眼睛,眼鏡摔在一邊,整個人以一種支離破碎的狼狽模樣,毫無保留地呈現在江頌的麵前,那是江頌從沒有見過的。

“我操夏卿歡你乾什麼!”江頌被嚇壞了,衝到夏卿歡的麵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想要把手從他的嘴裡麵強行掰出來,“夏卿歡你瘋……”話說到一般,江頌戛然而止。

他不能把這話說完。

瘋了。

夏卿歡現在這個樣子,一定不願意聽到彆人這樣說自己。江頌猛地想起之前自己才剛得知夏卿歡得病時,那不經大腦的一句“精神病”脫口而出之後,夏卿歡臉上風雲變幻的表情。

於是江頌趕緊住了口,但是手上卻絲毫不敢鬆勁兒。

血液弄臟了夏卿歡潔白的袖口,也同樣沾在了江頌的手上。

江頌很怕疼,也很怕彆人疼,每每從電視上看到血腥的畫麵江頌做的第一件事永遠是捂眼睛。

而現在,血肉模糊的一隻手就在眼前,江頌卻努力迫使著自己看著夏卿歡,看著夏卿歡那可憐的右手。那樣纖細修長又靈巧的手就被他自己這樣慘無人道地蹂躪成這副模樣……

“靠!”江頌急得罵人,“夏卿歡你彆嚇我!你咬自己乾什麼,要不你咬我吧我皮糙肉厚的!”

可又哪裡是真的皮糙肉厚,手一伸出來嫩得跟棵小水蘿卜似的。

顫唞的聲音肆意地回蕩在空空蕩蕩的洗手間內,意料之外地,嚎完這一嗓子之後,江頌似乎稍稍喚回了夏卿歡的些許理智。

就見夏卿歡慢慢停下了動作,顫唞著身體緩緩抬頭,在與江頌四目相接的一瞬間,江頌看到了一雙通紅的、泛著血絲的眼睛。

淩亂細碎的頭發遮擋不住那雙眸中流淌出的破碎心緒,夏卿歡的睫毛顫巍巍地煽動,在眼瞼處留下了晦暗苦澀的陰翳。

江頌的心臟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夏卿歡,也根本見不得這樣的夏卿歡。

印象裡的夏卿歡從來不是這樣,也不可能是這樣的……他意氣風發,他壯誌淩雲,他英明睿智,他遙不可及。

而麵前的夏卿歡……狼狽孱弱得就如同被頑劣的狩獵者暴力撕咬玩弄過的獵物,一息尚存卻又體無完膚,連呼吸都是破碎的。

“江頌……”

夏卿歡的聲音喑啞不堪,望著江頌,一邊喚著他的名字,一邊伸手像是想要去抓住什麼。

江頌見狀趕緊伸出手去叫夏卿歡抓住自己的手臂:“我在呢,我在呢……”

是真的有點被嚇到了,江頌在說話的時候,聲音簡直比夏卿歡抖得更厲害。

“你好些……”

話都還沒問完,江頌便覺得自己被用力扥了一下,便毫無防備地摔進了夏卿歡的懷裡。

江頌跪在夏卿歡岔開的雙腿之間,沒有掙紮,或者說豈止沒有掙紮,他甚至不敢動一下。

害怕再次驚擾到夏卿歡,害怕他忽然又像剛才那樣。

鼻腔裡充斥著夏卿歡身上所特有的清新淡雅的草木香。

是心理作用麼?江頌甚至覺得就連這清冽的香氣在此時此刻都變得那般脆弱不堪。

江頌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夏卿歡可以抱得更舒服一些。除此之外,笨拙的安慰便是此時此刻他能做的全部事情,就見江頌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夏卿歡單薄的後背上拍了兩下,

“沒事了,沒事了……”

“對不起,”夏卿歡將頭埋在江頌的頸窩裡,聲音甕聲甕氣地有些發悶,“我中午……中午把艾司唑侖忘在寢室忘了吃,我的錯。”

“彆,”江頌心裡痛得厲害,夏卿歡的話一字一句像錐子直往他命門上捅,“你彆道歉,是任禹田鐘澤他們非得拉著你開會開了一中午,是他們的問題,他們一貫拿人當生產隊的驢使。”

被說成驢的夏卿歡忍不住苦笑,攥著江頌的手遲遲不肯鬆開:“嚇到你了……”

“沒有。”

“撒謊……”

“真沒有,你信我,我先去帶你包紮一下手。。”

“江頌。”

忽然被叫了全名,江頌身體一僵。

下一秒,就感覺夏卿歡稍稍鬆開了自己一點點,抬起頭來與自己對視。冥冥中,江頌有種不好的預感。

“怎麼了?”江頌輕聲問,“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沒有,”說話間,夏卿歡嘴角的那抹笑意奇怪又牽強,“就是我忽然覺得,小江……”

“嗯?”▽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趁著賽季沒開始,我們還是換組吧……”

“不要做搭檔了。”

第045章

或許是因為夏卿歡的聲線實在太過溫柔綿軟, 撲在頸窩暖融融的鼻息也在不停地擾亂著心緒,以至於江頌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夏卿歡到底在說什麼。

眼睛直愣愣地望著夏卿歡,黑曜石般的瞳孔將迷惑二字彰顯得淋漓儘致。

“你……說什麼?”

“我說……”

然而還不等夏卿歡將這第二遍重複完, 江頌的意識猛然回籠,突然理解了夏卿歡所說的意思。

一瞬之間, 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麵對夏卿歡, 於是下意識露出了一個十分勉強地微笑,打斷夏卿歡的話, 嘴角恨不得都在抽搐:“……開玩笑是吧。”

夏卿歡沒有回應,就這樣看著江頌。

他看得無比認真,認真到目光甚至逐漸泛起了一股子沒來由的炙熱與幽昧,煙雲一般將麵前的江頌覆蓋,試圖引誘他沉淪在這一片蒼茫當中。

但是好在江頌的定力不錯,不會輕易就這樣迷失掉自己。

恍然間, 他覺得這個畫麵有些彆扭,倆大男人一跪一坐在地上相擁的動作更是詭異至極, 於是掙紮兩下想要離開夏卿歡的懷抱。

卻不料夏卿歡並沒有放他走的意思, 感覺到江頌的掙紮之後, 夏卿歡的手甚至更加用力了些。

“放!……放開……”小暴脾氣上來的江頌本是想喊一嗓子的, 但在與夏卿歡對視的一瞬間,江頌忽然就啞火了。

夏卿歡臉色慘白,無助可憐得如同小狗一樣的眼神像是會說話, 一字一句地向江頌生動而坦誠地描述著一分鐘之前, 這裡才剛發生過的種種事情。

慘烈而悲傷,消極又絕望。

都不用第二秒, 江頌的心直接軟成了一團棉花。

嘴上說著放開,手卻不再去推夏卿歡了。

“你剛才說的話……我就當沒聽到。”掙紮兩次無果, 江頌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夏卿歡,“要是再說的話……我肯定不會理你了。”

“小江。”

“我沒在跟你商量。”

江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來的一股邪火,烘得他就敢這樣對夏卿歡說話。

“可我最不想被你看到的樣子被你看到了……”夏卿歡說著,環住江頌腰部的手又不受控製地收緊,像是怕江頌還會像剛才那樣突然要掙開,“我這副樣子……你來告訴我,該怎麼帶你拿冠軍……?”

聲音溫柔,問出的問題卻尖銳無比。

是啊,回想最一開始江頌放下臉麵去求夏卿歡歸隊,目的就是為了能在夏卿歡的幫助下,讓他再拿下一座世界賽的獎杯,以滿足江頌年少輕狂的野心。

而現在的夏卿歡……話說得難聽些,還真的有那樣的能力麼?

理智催促著江頌在麵對夏卿歡如此的提問的時候陷入了懷疑與思索。

剛才的一幕幕走馬燈一般地在眼前重現,耳邊,是上個月平安夜夏卿歡曾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

【小江,如果……我這個賽季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完美,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厲害了,你會對我失望麼?】

【可是我也不過是個普通人對吧,總會有狀態下滑時運不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