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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內,羅藝能造假偽裝成如此地步,還真是個人才。

三人回府之後,長孫無忌就告訴羅藝:“既然涇州的情況已經查明,我們就不多留了,準備明日啟程回長安。”

羅藝愣了下,客氣地說些挽留的場麵話,就表示明日他會送大家。

夜裡,秦遠又一次聽到屋外有窸窸窣窣的響聲。秦遠睡不著,睜著眼看著棚頂。

秦遠琢磨著老鼠的事。一隻老鼠可以跟條狗似得一路跟著他,從長安來到了燕郡王府……

真的可以麼?

這一路風餐露宿,老鼠如果真的躲在他的車上,難道一直不吃不喝麼?若餓了,如何能做到忍住誘惑不下車尋食?如果下車了,成功尋食之後,如何能準時做到回車上繼續躲著,跟著他們上路?

鼠再聰明,終究是個動物,無法抗拒他的動物本性。

現在王府裡泛濫的老鼠 ,明顯在圍繞著他們轉。秦遠兩次用食物引誘也都說明了,這些老鼠還沒有聰明到可以控製自己,不去上鉤。他們始終都抗拒不了他們的嘴饞——吃。

根據之前屋外角落裡灑的胡餅渣可以判斷,折騰這些老鼠的幕後者,也在利用老鼠的吃的本性給他乾活。

羅藝,謀反,不讓李世民安生,長安城,一路風餐露宿。

曆史上的羅藝是注定謀反的。這次事件的幕後者最終目的是什麼?改變曆史,讓羅藝不謀反?但看現在這個情況,似乎很難做到,羅藝已然在謀反的路上不回頭了。再說即便有辦法令羅藝不謀反了,事情隻會往好的方向發展,不會負麵影響到李世民。但顯然,幕後者的目的都想攪和李世民完蛋。

那這次的目的很可能是不是針對羅藝。

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可以稱得上是朝堂中的中流砥柱,是李世民的心頭肉。如果他有什麼異常,必將會影響到李世民。

秦遠思來想去確認這種可能較大之後,擔心長孫無忌的安全。他不安地在屋子裡徘徊幾圈之後,跑去敲長孫無忌的門。

長孫無忌被秦遠吵醒後,略有些不爽。放他進屋之後,長孫無忌就提醒秦遠,最好有重要的事,不然他肯定會有一腳踹飛秦遠的衝動。

秦遠在紙上寫明,他覺得很可能有人暗中針對他。

長孫無忌看過之後嗤笑回複秦遠道:“那就讓他放馬過來。”

“我們還是儘快離開安定縣。”秦遠隱隱感覺會有事情發生,他建議長孫無忌今晚就走。

“現在?這未免太匆忙了,而且你彆忘了,如果我們走得急,會引起羅藝的懷疑。”長孫無忌在宣紙上寫明白自己的回話。

秦遠鎖住眉頭,想想確實是這個道理。可是留下來,他感覺真不大好了。

秦遠因為有心事,睡不著。

他就去屋外頭透透氣,順便感覺一下周圍老鼠的情況。秦遠可以聽到許多窸窸窣窣的聲音,看得出許多老鼠都被引來了,很活躍地在監視他們。

“喵——”黑白花貓坐在東邊的院牆上,看見秦遠後就叫了一聲。

這一聲之後,院子裡四麵八方的窸窸窣窣聲瞬間就停了。

對了,老鼠怕貓。

秦遠試探著去喚黑白花貓,成功把貓喚了過來。

這時候,花園方向隱約又傳來樂聲。

秦遠抱著黑白花貓走向了湖心亭。

羅藝一曲之後,發現秦遠在不遠處抱著貓看他,笑了一下,請秦遠過來做。

“許多人見我這般,都十分害怕。雖然嘴上不敢對我說什麼,但他們眼睛在看我的時候,很怪異,滿滿地譏諷和嘲笑。你可知我身邊的這幾個人,是我花了多少年才尋到。”羅藝打量秦遠,“你不同,雖然你覺得我舞跳得很亂,但你看我的眼神很平靜,並沒有把這幅樣子的我當成異類。”

凶猛的羅藝,突然對自己說了‘知心話’。這讓秦遠多少覺得,羅藝還有點人性。當然這點人性,跟他殘忍暴戾種種作為相比,根本就不算什麼。

秦遠簡單告訴羅藝:“各人有各人的喜好,隻要沒有傷害到其他彆人,我一般不會妄加對他人行為的做出評斷。若不了解彆人在背後付出過多大的困難和艱辛,妄加評斷,指指點點,隻會顯出自己淺薄可笑。”

羅藝專注地看著秦遠,呆呆了半晌,他忽然激動地拍手,大呼秦遠說得好!

“如果世上所有人都像你這樣,我便也不會活得這麼累了。”羅藝忽然滄桑地歎了一口氣,低下頭用手擺弄自己的裙子,“以前大勝仗的時候,人人都羨慕我是個羅刹,讚我為常勝將軍,羨慕我威風淩淩。可隻有我自己心裡清楚,我最渴望的並不是這些。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用我現在的一切,來換我心底的那份渴求。”

秦遠斜眸見羅藝一臉落寞,不知為何,從兜裡抓了一把葡糖乾,遞給了羅藝。

羅藝攤平他粗糙的大手,接了葡萄乾之後,一臉疑惑地望著秦遠。

“這是何意?”

“甜的,不開心的時候吃兩粒,會好很多。”秦遠誠摯推薦道。

羅藝瞧著手裡的葡萄乾,心裡滋味複雜。

秦遠也瞅著羅藝的手,他看的則不是葡萄乾,是手指甲。羅藝還真是精致‘女子’,竟還染了指甲。淡淡的紅色,應該是什麼花草汁染色而成。

羅藝捏了幾個葡萄乾放進嘴裡,咀嚼了兩下,甜而勁道,咬開之後有有點軟糯的口感,甜蜜在舌尖肆意的蔓延,愉悅頓時湧上心頭。羅藝忽然之間,覺得很滿足。不知道是因為他吃了甜葡萄甘的緣故,還是因為這多年以來,他終於碰到一位坐在他身旁理解並尊重他另一麵的——敵人?朋友?陌生人?

羅藝忽然意識到自己都不確定跟秦遠是什麼來往關係,就把對方認定成了‘知己’。這種念頭是多麼的可笑。

羅藝忍不住笑出聲來。

秦遠扭頭不解地看他,瞧他抹了胭脂紅的嘴唇忽然咧開,露出兩排整齊的大白牙,配著他粗黑的皮膚,霸氣十足的虎眼,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醜並順眼的和諧感。

秦遠跟著也笑起來。

倆人對著夜色中平靜的湖水,笑聲交錯,此起彼伏。

對立麵的兩個人,竟擁有了片刻的和諧。

黑白花貓在秦遠的懷裡忽然懶懶地喵叫一聲,像是也要加入秦遠和羅藝的陣營。

“所以說你一直打心眼裡想做一名女子?”秦遠問羅藝。

羅藝坦率地點頭,“我知道這樣會換來他人異樣的目光,會被人恥笑。但有的時候人的欲望太難控製,我越是壓抑這種感覺,就瘋狂地想做女人。甚至想像普通的那些女子一樣,可以穿著而美麗的裙子騎馬上街,四處走走。”

“或許你的魂魄就是一名女子,卻錯投了男兒身。”秦遠在這點上,為羅藝遺憾。他生錯了時代,若換成環境稍微寬容些的時代,他或許真能活出自己想要的精彩。

“有可能吧。”羅藝悠悠地歎了一口氣,又拿了兩個葡萄乾放進嘴裡吃,然後他肯定地點點頭,稱讚秦遠這葡萄乾美味,問他怎麼得來的。

“自己種得。”秦遠隨後客氣一句,“以後若是有機會我送你一大袋。”

其實根本沒有這樣的機會,羅藝必死無疑。

“好,說定了。”羅藝態度嚴肅地應承,似乎很認真地要記住秦遠的這個許諾。

“你的貓真好玩。”秦遠摸了摸黑白花貓,把貓還給了羅藝。

羅藝把貓抱在懷裡後,低頭撫摸了一陣,然後看向秦遠,“你可以幫我照顧它麼?”

“什麼?”秦遠愣了下。

“把他帶回長安,你養著。黑白花很喜歡你。”羅藝大大地抿起嘴角,對秦遠拋出一個微笑。

秦遠又愣了一下,不太明白羅藝為什麼忽然要送他貓。“豈能奪人所愛,看得出大王很喜歡它。”

“嗯。”羅藝再沒提送貓的事,隨後抱著貓和秦遠道彆了。

次日,秦遠早早地起床,帶著行李同長孫無忌等人一同乘馬車,準備離開安定縣。羅藝騎著馬親自相送,到城門口時,城門上忽然下來一隊人馬,將他們全部包圍。

秦遠立刻湊到長孫無忌的身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來了,他隱約感覺不對的事,終於發生了。

近千數士兵,將他們層層圍住,刀槍齊全,城門上方另有數百士兵,拉緊弓箭對著羅藝和長孫無忌、秦遠等人。長孫無忌以為是羅藝的人馬,立刻看向羅藝,正要跟羅藝發火,他忽聽羅藝開口質問這些人身份。

長孫無忌懵了,扭頭打量這些士兵,個個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個彆士兵的臉,令他恍惚間覺得有點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但長孫無忌卻一時想不起來了。

“秦大將軍,人已悉數抓獲!”士兵們身後有一蒙麵騎馬副將,轉頭對著城門上方大喊。

“好!”一聲響亮清脆的男音傳出。

秦遠從聲音可以辨出此人的年紀很輕。

年紀輕輕就是大將軍,還姓秦,想來想去隻可能是秦瓊了。

第31章 最後的陰謀

城門上走下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 模樣清朗,穿著紺色連珠紋圓領錦袍, 腰束玉帶, 人不胖不瘦, 身材線條極好。他走路生風, 力量剛勁, 三兩步就行至大家麵前,可見此人身手必然了得。

秦瓊麵帶微笑地走到長孫無忌麵前,拱手對他客氣道:“長孫公彆來無恙。”

“直接說,你什麼意思?”麵對著這些對自己刀劍相向的士兵,長孫無忌實在懶得跟秦瓊寒暄。

“得聖人命令,抓你和燕郡王回長安請罪。”秦瓊乾脆回道。

羅藝趁機往後退了幾步, 突然一個縱身騎到馬上。士兵們見羅藝有異狀, 斥他不許動,並上前欲緝拿羅藝。羅藝抽起掛在馬鞍上的大刀, 一刀三殺。那些跟隨羅藝的屬下們見狀,紛紛抽刀,跟秦瓊的兵馬打起來。

羅藝調轉馬頭,策馬疾奔,吹出一聲響亮的口哨。

城門上的士兵們對準羅藝, 萬箭齊發。羅藝靈巧地趴在馬背上, 側身揮舞著大刀, 將本欲射在他身上的箭全都打了回去。

羅藝騎著馬一路奔向街尾, 秦瓊立刻上馬, 帶人追捕羅藝。留下來的士兵分成兩隊,一隊負責看守長孫無忌的、秦遠等人,另一隊則負責剿滅羅藝的那些屬下。

街上的百姓們嚇得不敢圍觀,四處逃開,關門閉戶。

不久後,從東西兩條街道,有兩隊羅藝的人馬趕來增援,跟城門口秦瓊的士兵們廝殺。

秦遠等人被押到城牆邊的角落裡呆著。

叮叮當當……

兩撥人揮著大刀互相廝打,地上躺著的已經不下三十個人,地麵四處噴濺著殷紅的鮮血。

秦遠不忍心看下去,偏頭瞅向彆處。

看守的士兵見秦遠有異狀,生怕秦遠是第二個逃跑的羅藝,立刻用刀抵住了秦遠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