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已梳洗完畢,尚未用早餐。
這個時間點錦言踩得很準。
“夫人請留步。”
哪知竟被人攔下了,是教琴的柳嬤嬤,也是公主的心腹:“請夫人先去前廳用茶,待通稟公主再請夫人進去請安。”
柳嬤嬤有些難為情,這是侯夫人啊,而且錦言與她們向來交好,但公主的命令不能違背。
哦……好的。
錦言理解,心情不好嘛!
可能不想見人,雖說往常也要通稟,那是進了正屋的廳,這會兒被領到待客的前廳了。
坐哪兒都行啊……
“勞煩嬤嬤了。”
柳嬤嬤是教琴師父,錦言很是客氣:“公主婆婆昨夜歇得可好?”
出啥事了?滿院服侍的連大氣都不敢出。
柳嬤嬤輕輕搖搖頭,答非所問:“天氣是不太好。”
天氣?
陰天,小風冷嗖嗖,看樣子會下雪。
錦言心領神會。
每次涉及駙馬,長公主的壞心情要延續好幾天。
尤其是昨夜,她以為駙馬怎麼著用完晚餐也該來正院,陪不陪不是倒在其次,隻要來了,就好。
結果,左等不來右等不來。輾轉反側,烙餅似的一晚上沒睡好,腦子裡走馬燈似的,將自己與任懷元這些年的點點滴滴全過了一遍,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忿怒!
一晚上過去了,這火非但沒消,反而愈燒愈旺……
一早起來,就因為燈芯未剪光亮不明發作了一通,梳洗裝扮時又因為發髻梳得不好又發作了一番……
說起來。長公主有挺長一段時間沒這麼暴躁了……
何嬤嬤歎息著。正要請示用早膳。就見柳嬤嬤來回稟:“殿下,侯夫人給您請安來了……”
“人呢?難不成還要本宮去請!”
長公主一臉戾氣,清喝道。
這火發的……
柳嬤嬤忙退下去找錦言:“夫人,殿下請您進去……”
看四下無人關注她們。近前幫錦言整理風帽,低聲提醒:“殿下心情很不好。”
……
又遇公主病更年期綜合症……
錦言打起精神,提步進了正屋:“給公主婆婆請安。”
長公主見了錦言,想起昨夜之事的起初正是從錦言和永安侯起的話頭,自己的兒子怎麼著都是好的,那錯的就一定是彆人……
思緒至此,見錦言越發心煩意亂不待見:“一大早哭喪著臉做什麼!有人欺負你了?”
這!這真是躺著也中槍!
錦言張口結%e8%88%8c,哭笑不得,好不好地居然衝我開炮了!
這邪火發的!
誰哭喪臉了。這不跟平常沒區彆嘛!
錦言笑了:“公主婆婆,今天的發髻真好看,既優雅又高貴,這是誰的好手藝啊?”
給我吃槍藥?那就回你發糖衣炮彈。
“好看什麼?你是什麼眼光!”
長公主不悅道。
早晨剛為這個發過火,錦言又撞上來了。得,馬%e5%b1%81拍馬%e8%85%bf上了。
“是,是,您的眼光品味那是數一數二的,”
繼續陪笑:“不過,牡丹素顏也國色,您本來就好嘛,怎麼樣都好。”
“哼!沒句老實話!”
人終歸都願聽好話的,雖然餘怒未消,長公主還繃著臉。
“哪有?哪敢呀……”
連叫委屈,不會真有所指吧?
自打進了府,大事小事自己可一貫稟持著事事彙報的原則,怎麼這位還是心有不滿?
“不敢?”
長公主冷哼一聲,想到任懷元客氣又疏離地告退,火氣騰地就又上來了:“那我問問你,你跟侯爺這些天躲在書房裡做什麼?”
做什麼?
錦言一頭霧水,這事兒不早告訴過你了?
學數學的事永安侯不想滿府皆知,一直打著讀書%e5%90%9f詩的旗號,這不都備告過了?
“沒做什麼呀,就是說說詩詞下下棋什麼的,昨天侯爺講了講《大周地域誌》,有好些地方侯爺說他都去過……”
錦言真悶納了,就為這個?這不都詳細彙報過的?
“讀書!讀書!你還真想弄個才女的名號!”
長公主繼續冷笑。
這哪跟哪兒啊,不讀書您老希望我們做些什麼……
在書房苟/合?
還是不苟/合?
“我之前當你規矩學得不錯了……去,抄女誡五十!”
霸道地不容分辯,直接定罪。
錦言餓著肚子被攆回榴園。
抄就抄唄,反正每天都得練字,就當拿它練字好了。
吃飽喝足,從夏嬤嬤那裡得知事情大概,噢……
原來是替駙馬做靶子了,這長公主還真夠糾結的,在意就彆端著高處不勝寒,在自己老公麵前做低伏小那是愛的表現;
不在意就真拿出公主的架子,把他當下臣使喚就好,偏偏既在意又想拿架子,想讓人當妻子對待偏不把人家當成丈夫!
最要命的是,長公主不但是要和睦夫妻,更想要的是任懷元的愛……
愛,這玩意兒,哪能說有就有,說給就給啊……
算了,先彆管,還是練字先。
正文、第八十六章 遷怒與冰球(二)
“抄女誡?”
任昆有些意外,這幾日忙著幫皇帝舅舅處理件不好假他人之手的私事,不過三兩天沒回府。三福帶來的消息竟是錦言被責罵罰抄《女誡》,她不是挺得母%e4%ba%b2喜歡的嗎?
總有什麼原因吧?
“詳因小人不清楚,夫人照例早間去正院請安,不知怎的就……”
三福再怎麼是心腹,也不敢當著永安侯的麵背後非議長公主:“再前一日晚間,駙馬爺與殿下似乎有點不歡而散……”
永安侯心思通透,一聽就明白了——
錦言這是被遷怒了。
每次母%e4%ba%b2在父%e4%ba%b2那裡碰了壁或氣不順,總會尋幾個倒黴的,做出氣筒發發怒氣,用點小事或乾脆無事生非發作一番,這次被錦言趕上了……
隻是,怎麼會選錦言呢?
她是主子,又是有品階的誥命侯夫人,怎麼樣也應該在下人麵前留體麵,怎麼能發作她?
明明與她無關,天天掛嘴邊上的乖巧溫順的好兒媳婦,竟好意思用來遷怒!
虧得錦言還整天公主婆婆長、公主婆婆短孝順著!
永安侯的心中升起幾分對公主娘%e4%ba%b2的不滿,錦言是他的夫人,雖說婆婆教訓兒媳婦天經地義,但這般被無原由責罰,不是讓他這個做兒子也沒臉嗎!
任昆自己也沒意識到,內心的不滿,是為母%e4%ba%b2不給他留情麵不滿,還是僅僅因為錦言被遷怒了。
打小他就知道母%e4%ba%b2是君,父%e4%ba%b2和他是臣。
君要發怒,做臣子的要麼受著要麼避開。正麵對抗這種事情,父%e4%ba%b2是從來不做的,更不會生氣發怒,怎麼能氣呢?
哪裡有生氣的權力?又氣什麼呢?▓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小時曾有一段時間,永安侯死活不願意進宮。
因為有一次在太後宮中,德妃所出的寶瓶公主也在。寶瓶比他小三歲,有妃子湊趣道他二人金童玉女又是%e4%ba%b2戚。不如%e4%ba%b2上加%e4%ba%b2……
聽了此話,他記得自己又憤怒又恐慌,在他小小的心靈裡,娶妻尤其是尚公主為妻,這樣的男人是沒前途的,但凡是有出息的都不願意……
好在皇外祖母笑著說昆哥兒的%e4%ba%b2事早就訂下了,隻是媳婦兒還沒出生呢,寶瓶兒將來自然是招個好夫婿……
就是這一次,他懵懂得知自己將來會與東陽衛氏聯姻,隻是他家還沒有適齡的嫡女……
知道自己肯定不會尚主。仿佛鬆口氣。
接著。他不怎麼願意往宮裡跑。
學文習武。刻苦又自律。
反正他不會娶公主,大丈夫安邦治國,需要自己本事學得好。
寶瓶後來早夭了。
金氏皇族一直子嗣不豐,皇子能成活的不多。活下來的又孱弱體虛,公主略好一點,寶瓶運氣不好,體質弱。
後來衛家大小姐出生……
母%e4%ba%b2鬆了口氣,衛家總算生出嫡女來了!她對這門%e4%ba%b2事並不熱衷,希望在京城閨秀裡挑選,但是皇外祖母當年與人有約……
他無所謂。
女人呐,還是象皇外祖母那樣上了年紀的才可%e4%ba%b2。
……後來各方長輩頻頻催婚……後來衛大又死了,新娘換成了衛四錦言……
錦言她不一樣……
她與她們所有的都不同。與所有享受過家族錦衣玉食供奉的他們,不同。
這樁婚事,對錦言不公平。
……
任昆明白,即便錦言再無辜,母%e4%ba%b2終歸是長輩。孝道不可違,她一個做小輩的,罵罰都要受著……
自然不可能去找母%e4%ba%b2理論。
早幾年他聽慣桑成林倒苦水。
他在百裡霜與國公夫人中間受了不少的氣,越是幫著百裡霜解釋,國公夫人就越挑剔兒媳婦,他一大男人,又不好老是盯著內宅那點事。
每每百裡霜被國公夫人責罰,回到自個院裡,桑成林就會被妻子折騰一番——誰叫自己老娘給人家氣受呢!
“……兄弟我跟你說,在老娘麵前絕對不能說老婆的好,在老婆那裡一定要她說什麼就是什麼,永遠同仇敵愾……”
桑成林酒後真言浮現心頭:“……你嫂子一生氣哥哥我就緊張,她一個小弱女子倒沒什麼,關鍵是百裡家厲害的人物太多了,隨便出來一位,就能把我說暈了,惹不起啊……送禮物,各種東西,隻要她能消氣,要星星也給摘去!就這麼著,私房錢都送出去了……”
……
那,要不要送錦言份禮物?
似乎送什麼她都開心,都喜歡……
永安侯思索著何事何物更合適……
錦言現在被罰抄書,類似禁足,不能出門。
她平日也幾乎不出門應酬,那次去香積寺倒是快樂得很……
閒雲野鶴般的,天地足夠寬廣就恣意飛翔;困守一隅就看閒庭落花雲卷雲舒,絲毫不影響心境。
其實,她更願意如在塘子觀,安於煙霞泉石之間,自在逍遙吧?
想到這裡,任昆眼睛一亮:
“你,回府去!稟告殿下說本侯有要事要請侯夫人幫忙,讓人護送她去落梅山莊,要在那裡小住幾日。噢,山莊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