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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314 字 6個月前

同樣有著各種製衡,名義上中央要管地方,但實際上大量事務需要地方自決。在這種時候,無為便是有為。”

“土司自治,隻要最後的勝者願意效忠朝廷,願意繼續向朝廷納貢臣服,聽朝廷號令,那朝廷就封誰。因此這種內亂,各方部族勢力往往也都會對外號稱繼續效忠朝廷,以免立刻就要被朝廷討伐。他們會不斷向朝廷表忠,上貢,全力支持朝廷。”

謝翊看向許蓴:“鷸蚌相爭,朝廷其實這個時候做的就是坐收漁利的事,但這些事隻能做,不能說。”

許蓴看著謝翊,謝翊微微一笑:“這是帝王之道。中央和州縣藩屬的平衡,權臣之間的平衡,文武臣子的平衡,純臣和能臣之間的平衡……”

他看著許蓴,意味深長道:“許多事能做,不可說。此為‘漢家自有製度,本以霸王道雜之’也。”

許蓴怔了怔,謝翊撫了撫他頭發,隻感到其熱意騰騰,年輕人那如初升之日的朝氣蓬勃逼人而來,他笑道:“去洗澡了早日安歇吧,又不是什麼大事。”

許蓴卻茫然心中想著:那明天我怎麼和武英公交答卷呢……

謝翊卻已起了身,牽了他的手臂去玉棠池,命人備熱水洗浴。

許蓴原本尚且還惦記著怎麼重新擬,但看謝翊脫了衣裳泡在池水中,早已將那些亂七八糟地都拋到腦後,立刻飛快地也脫了衣裳跳下池子去,濺起了半池子的水花。

謝翊無可奈何抱住他防止他跌倒,嗔他道:“都軍機大臣了,行事還是沒個穩重樣子,猴急什麼?”

許蓴嘻嘻笑著扶著謝翊臂膊,已忍不住悄悄探手撫摸著那有力又光滑的肌膚,卻又忽然想起來自己太專心想著那折子了,忘了問那謝騫如何了,不過九哥一字不提,也無焦急之色,想來應當也無大礙。

便問謝翊道:“順安公如何了?九哥剛才去看過了吧?”

謝翊道:“嗯,沒什麼大事,禦醫看了,隻是餓了罷了,讓%e4%b9%b3母喂了便安睡了。”

許蓴看謝翊的神色卻微微有些詫異:“九哥很生氣?”

謝翊抬眼看他有些意外他的敏銳:“哪裡看出來我生氣?”

許蓴道:“在宮裡教養,怎會餓到?九哥隻字不提緣由,方才明明還與我談笑風生,說到這事臉色便冷淡了,九哥不是生氣我,自然是生氣那邊了。”

謝翊道:“順安公是我下旨入宮的,之前的%e4%b9%b3母丫鬟也都一並入了宮,另外又在尚宮局挑了能乾的尚宮,以及選了三個%e4%b9%b3母輪流喂養。”

“然而今日原本的%e4%b9%b3母告假出宮回家探親,順安公便不肯吃彆的%e4%b9%b3母的奶,也不肯睡覺,嚎啕大哭——這樣的小事本來也不會鬨到禦前,然而芝蘭殿的尚宮卻大動乾戈,一麵派人請禦醫,一麵驚動了內侍省,要求要報我。”

許蓴一怔:“我也不懂這些,但那孩子還小,隻認原來的%e4%b9%b3母也難免吧?隻是怎麼您去了,他就肯吃了?”

謝翊淡道:“無非那一套爭權奪利罷了,朕自幼在宮中,這些宮人之間互相傾軋排除異己的手段多得很。如今無非是要借朕這把刀來達到目的。”

許蓴道:“九哥處置了人?”

謝翊道:“朕堂堂一天子,去給她們判對錯?她們無非是看著朕看重這孩子,便生了彆的什麼想頭。換了這批人,自然還有下一批人,朕難道夜夜都去替她們判案不成?”

許蓴看著他道:“九哥,我有一事,本知道不當講,論理這是宗室的事。但九哥待我恩義至深,我亦不敢在九哥跟前見外。”

謝翊道:“說說看吧。”

許蓴道:“九哥自幼不得自由,過得並不開心。如今這孩子年幼失怙,在權利旋渦當中,身不由己,當然,得九哥教養,自然是他之幸事。隻是九哥您管的是天下,哪有時間管這些撫養的小事。”

“宮人們再儘心,也難免為著這孩子生了爭權奪利的心,不若在宗室中擇一夫妻和諧可靠之家庭撫育,等他長大些,九哥再教養也不遲。”

謝翊看著他,目光銳利:“誰和你說了什麼?”

許蓴哪敢承認,隻道:“我隻是心疼九哥太忙了罷了。”

謝翊深深看他一眼:“放心,朕有安排,自會給他挑一戶人家好生撫育。”

許蓴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九哥深謀遠慮。”

謝翊手原本握著許蓴手腕,指腹慢慢撫摩著許蓴腕內柔軟肌膚:“我深謀遠慮,也是為你計之深遠。元鱗誌向宏大,不喜權術詭詐,那也甚好。”

“唯天下至誠為能化,元鱗赤誠君子,所行之者一也,也有你自己的道。”

作者有話說:

注:“漢家自有製度,本以霸王道雜之。”——《資治通鑒·元帝紀》

“唯天下至誠為能化。”——《禮記中庸》

第226章 事成

第二日是常朝,小朝會很快,今日奏的事也多不大,很快便散了朝,許蓴去了軍機處,今日來得早,內閣幾位尚書和緘恪郡王、武英公都在,看到許蓴來了倒也都敘了一回寒溫。

他們也都聽說了許蓴在捉走私的事,頗為關心地問是否需要幫忙,許蓴笑道已請了都察院的大人幫忙了,雷鳴詫異道:“不是都說李梅崖和你勢不兩立?”

許蓴嘿嘿尷尬笑了下:“誤會,誤會罷了。”

武英公卻問道:“昨兒的奏折都重新擬過批文了嗎?”

許蓴連忙將滿滿當當的折子拿出來給方子靜,方子靜拿出來翻了翻,看那幾件軍務的果然重新考慮過以後,批得更仔細周詳了些,點頭道:“不錯,你要知道地方軍備不易,不是人人都似你那津海衛那邊如此富庶的。然後處處都是要兵要餉的,怎可能處處都給?彆看這這折子上說起來都怎麼窘迫,都是文過飾非,須得全盤考慮。”

許蓴尷尬笑了下:“知道了,謝謝武英公指教。”

雷鳴道:“彆提了現在誰不想都往東邊水師走,都說帶兵船富庶,邊軍確實苦,虧賀蘭將軍能在那裡守得住。”

許蓴喃喃道:“咱們再多想點法子。”九哥的百萬雄兵呢,還得先從國富民強開始啊。戶部那邊的丁漕鹽關等等,還得盤一盤……通盤考慮才好。

方子靜卻獨獨拈了那本告病請辭的折子出來看,看許蓴批的是:“養兵千日,用在今朝,臨陣退縮,談何赤心報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雷鳴等人都看過來:“武英公因何發笑?”

方子靜道:“蘇仲元那告病請辭的帖子,許蓴批得陰陽怪氣的哈哈哈。”

雷鳴拿了那張紙過來看了眼也笑:“批得好,老子一看也惱火。他蘇巡檢在那裡吃香的喝辣的年年還倒賣肉桂花椒的時候,咋沒說要回家奉養高堂?嗬!”

許蓴道:“原來雷大人也知道他裝病?那怎麼還同意他請辭?”

雷鳴道:“這事本也容易辦,朝廷派重兵過去,那邊也就不敢輕舉妄動了,隻能乖乖地聽朝廷的諭令,該立哪個就立哪個。托你的福,咱們如今火炮炸彈多,自從各地火器營都起來後,你那混編營的戰法也推廣開來了,現在都知道官兵厲害,各地匪徒□□全都收斂了,真太平了不少。”@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因此他要跑就跑唄,他如今這麼一跑,軍功沒他的份,今後朝廷也絕不會再起用他了,自己把前程作沒了,我一直這個態度,不願戰不能戰的武官,趕緊滾,少在那裡占位置白吃俸祿。”

許蓴欣然道:“雷大人痛快。”

雷鳴道:“關鍵是不知上意如何,桂州的事不好再拖下去了,看起來那土司撐不了多久了。”他看向武英公:“武英公怎麼說?”

方子靜慢悠悠將折子放回去:“看皇上意思罷。”

許蓴卻雙目炯炯看著他:“我覺得武英公定然心中也有謀斷的,不如教教下官。”

方子靜看了他一眼,涼涼笑了下:“曆代朝廷都是尊重現任土司的意見,現任土司俸東星既然請封了,朝廷準了又何妨?”

“若是真有問題,那也是那瓦氏守不住……當然,如今咱們海路開了,閩浙粵哪一處調派重兵過去,也不難,因此隻看陛下意思了。”

工部尚書杜正卿卻道:“此事要謹慎,那俸氏家族繁盛,未必願意奉女土司,他們打起來,那就亂了,苦了百姓。”

方子靜笑而不語。

雷鳴道:“都說了咱們派兵過去,打個屁啊,他們那些土兵,打得過朝廷嗎?”

戶部尚書羅恒睿道:“難道能一直派重兵在那邊?哪裡終究都是要委派土司的。”

許蓴卻忽然道:“我之前有聽說,各地土司多為夷霸,縱恣不法,世代據地為王,蓄養農奴,霸占土地、礦藏等資源,又把守著驛路關口收取商稅,多有陋俗,百姓也苦不堪言,何不改設職官,與各州縣一般統治。藩王都撤了,土司為何不能撤?”

一時幾位軍機大臣全都轉頭看他,有的人又看了武英公,畢竟武英公可正是那“撤了藩的藩王”,卻見方子靜麵不改色,笑%e5%90%9f%e5%90%9f道:“部族太多,民風彪悍,你不知道那邊山多,隔一條村一條河,土語便已不同,朝廷治理起來太麻煩了。派遣流官不易,現成土司治理比較輕鬆。且那些地方土地貧瘠,交通不便,打下來了也難治。”

許蓴看著他又十分誠懇發問:“粵州也山多,為何不設土司?”

方子靜輕輕咳嗽兩聲:“有土官知縣的,隻是比較少比較小。”

許蓴蹙著眉深思起來,歐陽慎嗬嗬一笑:“年輕人真是有朝氣有銳氣,不過這樣的話還是慎言,西南西北一代都是土司世襲,臨海侯為重臣,又是陛下心腹,若是說出此話,外邊以訛傳訛,隻以為朝廷果有改土歸流之意,隻怕興起刀兵,那就不太好了。”

許蓴隻好道:“我失言了。”心裡卻不由想到,當初撤藩,不比現在難,九哥不是做成了?總能慢慢圖謀,興許也有不興戰火刀兵的法子呢……他一抬眼,卻看到方子靜也看著他仿佛深思著,看到他抬眼看他,竟也微微一笑,意味深長說了句:“如今朝廷有火炮等重器在,反倒能威懾夷狄,興許太平日子要來了。”

軍機大臣們閒話了一回,眼見著司禮監那邊送出了幾件折子出來,卻比昨日少了許多,隻幾樣重要的事情軍機處議處。

眾人也就都議了下,許蓴幾乎不說話,隻聽著各位重臣們發言。然後發現緘恪郡王也不太說話,這裡他最貴,卻偏偏一言不發,幾乎隻是個擺設一般,心中不由十分佩服這養氣的功夫。

然而方子靜忽然又笑了聲:“還真被臨海侯給說中了,瓦氏給朝廷派了使臣呈了書信,若朝廷封她為女土司,大局定後,她願從此效忠朝廷,放棄土司世襲,轉為朝廷職官,願為第一任桂州巡撫,並由朝廷委任其他流官,三年一換,與其他州縣同治。”

他拿了那封信出來:“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