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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262 字 6個月前

,我時不時看一眼門那邊,倒沒看到許蓴什麼時候到的。不過怎麼來了不下場打球呢?穿得也不像個打球的樣子,那說話的剛才不是和我們對戰的嗎?既是太學生,想來是宗室子了,人家叫住了,也不好不應酬的,下午也沒什麼事忙。”

方子興道:“和那些人不要接觸太多。謝驪天天一副脾氣直莽撞無心機的樣子,誰知道私下怎麼樣。”

儂思稷道:“這也是,許蓴太單純了些,沒什麼心眼。”

許蓴:“……”

三人並肩走進看棚裡,方子靜正坐在榻上喝著茶,聽到他們對話嘲道:“我看許元鱗比你們倆個憨子心眼還是要多一些的——小許又坑人了吧?”

許蓴嘿嘿笑著:“謝驪自己來說要和我參股做生意呢,我那債券正想著怎麼發行才能籌到款。聽我娘說民間一些銀莊發行債券,都不容易的。多的是今天買了明天就反悔,又或者是中途要求退錢。若是聽說主家生意不順,略微有些捕風捉影,那一蜂窩都擁過來要兌銀,一擠兌起來,可不得了,經不住人算計的。”

“可巧他來問我,這不是瞌睡來枕頭了?我這靈機一動,就勢搭個橋埋根線頭呢。這債券呀,我若真的直接發行,恐怕大家猶豫著,沒人願意認購。畢竟咱們是要造船造炮造軍械,這些確實風險大,回報低。但若是這消息遮遮掩掩,隻露出些消息,一般人想買都不一定有門路的時候,我看可能效果反而好呢。”

他洋洋自得坐了下來,自己倒了杯茶喝:“歸德侯世子蘇霖玉一直就是見風使舵趨炎附勢的人,從前覺得謝翡有前程就貼著謝翡,現在大概覺得這謝驪有前程,也跟著謝驪,但他嘴巴不嚴實,我這裡有生意的事,肯定能傳出去。”

“他們定然覺得我商賈習氣,又靠著津海衛,定然要走私,不賺錢怎麼敢做,越是神秘,越不讓他們買,他們就越上趕著。”

方子靜道:“歸德侯本人也就是這種鑽營的人,才能平庸,侯爵爵位到第三代了,馬上要降爵了,這才急著投靠。你倒會想法子,這京裡想投錢參股發大財的勳貴是挺多的。”

他看了眼滿臉得色的許蓴,還是提醒道:“隻是你得想好,這事確實不好做,開銀莊發債券來建機器局造船局,收益太慢,買這些東西的隻有朝廷。這些東西我們一開始沒有技術,總會有失敗,有做得不好的機器,到時候難免會有人攻訐你國之祿蠹。”

“若是利潤收少些,那就賺得少了。這些人銀子來得容易,確實不會像一般小民錙銖必較聽風便是雨,砸銀子不心疼。但如今你拉高了期待,萬一到時候利潤分紅兌不出,他們都是有權有勢的,咬你一口也要見骨頭的,得罪這許多人,你須仔細計算利潤。”

“我本以為你是要先建起廠來,出了效果,才籌錢,還在想著你去哪裡籌這起步的資金,你那兩艘鐵甲船以及這一次打的仗,自己也貼進去不少錢了吧?哪裡經得起這麼沒完沒了自己貼錢?發債券是可以,我本以為你是打算向民間富商籌,沒想到你膽子大到要向勳貴籌,他們的錢是好拿的嗎?”

“這樣大的盤子,我一想,都覺得你在走高索,不知道你怎的如此心大。”

他目光看著許蓴,帶了一絲隱憂。

許蓴道:“多謝子靜哥提點,無妨的,我心裡有數。一邊西洋生意那邊如今眼看也回本了。另外機器廠自然是要先做能賺的——我打算先做一些民用的機器,譬如織布機、挖土機、磨麵粉機、河上的火汽小貨船、鋸木機之類的,定然有利潤的。”

方子靜歎息:“你做這些,更是要觸動多少豪族的利益,牽一發而動全身。”

儂思稷也有些不解:“你攬這麼多銀子到底想做什麼?連這些人的銀子都收,如果真的出了什麼問題生意賠本了,這些人能把你連骨頭都吃了吧。”

“若是彆的人貪得無厭借機斂財我信,但你必不是為了斂財。那你弄這吃力不討好的做什麼?你現在有吃有穿有軍功,冒這麼大險,做這樣的生意,背後沒靠山不行的。這靠山還不能太低,我琢磨著得有皇上撐腰才敢這樣借債來搞軍工廠。而且這君心莫測,你還得賭皇上不會翻臉。”

方子靜和方子興不約而同看向他。

儂思稷茫然:“看我做什麼?”他好像又想起什麼看了眼帳外麵的定海,恍然:“該不會真的就是今上授意你做的吧?”然後又自言自語:“也對,你要建機器廠,自然要用大量煤鐵,沒有朝廷支持哪裡能做。”

許蓴:“……”

方子靜叱他道:“你當這裡還在軍中?什麼都敢亂嚼!”

儂思稷閉了嘴,有些歉疚看了眼許蓴。方子興道:“確實急了點,你還小,慢慢來,穩紮穩打。”

方子靜歎氣看了眼許蓴:“儂思稷說話直,但我也如此覺得。許蓴,你才二十,怎的這麼急?多累積幾年,踏踏實實先開了廠出來,試著做出些成績來了,到時候自然會吸引投資。如今這一切都仿佛空中樓閣……你就急著舉債興辦,太險了。”

他含蓄提醒道:“就算朝廷確實急,你一個人的力量也到底薄了些,緩一些,我相信朝廷也不會為此怪罪你的。”他將茶杯順手放回桌麵上,稍微用力了些,茶水濺在桌麵上,他隨手在上頭擦了擦。

許蓴卻在他一側,看到他以手指在水裡草草寫了個字,心中一動,凝目一看卻是個“垕”,方子靜抬眼看了他一眼,寬袍一拂,已擦過幾麵,字跡抹去不見。

許蓴心中感動,知道方子靜這是當著弟弟和儂思稷的麵不好說什麼,卻隻是含蓄提點自己。

垕,這是提醒自己曹操殺王垕的典故,以防自己如糧官一般被過河拆橋,到時候造船廠和機器局都建起來了,巨額的銀錢債券若是無法兌現,那麼隻需要殺了自己這個罪魁禍首,朝廷就能平息事端,再另外派人接手。

他如何不知這些?若不是他與九哥深相知,此刻他恐怕也要深深疑懼,然後止步不前,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此刻他與九哥同心同德,站在九哥的角度看,又深深為九哥感到難過,君臣同心,說著容易,做起來難。便是方子靜這樣的能臣,恐怕也是心有隱憂,留著退路,時時猜測皇帝是否猜忌自己,朝堂袞袞諸公,又有多少能真正信任九哥,為九哥效忠,義無反顧不回頭的呢?因此自己才更需要奮力而為了。

但他麵上隻是含笑對著方子靜他們道:“我會儘量做穩妥的,有什麼拿不準的,我也會和子靜、子興哥請教的。”他轉移話題道:“剛才明明還看到賀狀元與你們在一起,如何如今卻不見了?”

方子興道:“本來說打完球勝了聚一聚的。但他們翰林院的幾個說還有皇上交代的差使沒辦完,恐皇上今日看他們打了馬球,明天問起進度來應付不過去,散了球賽拿了彩頭,就連忙走了。”

儂思稷又忍不住開口道:“皇上賞固信,罰亦嚴啊,今日因為馬球打得好賞了,明日又能因為修書的任務沒完成罰。難怪他們怕成這樣。”

方子靜看了他一眼:“你不怕?”

儂思稷縮了縮脖子:“怕。”又興致勃勃道:“打球弄得一身汗臭烘烘的,我們也回了吧?洗了然後一起吃個飯吧。”

話音才落,外邊卻有副將來報:“稟侯爺,廣源王二王子儂安邦求見。”

儂思稷皺起眉頭厭惡道:“真是個跟屁蟲了,他來做什麼,我已與他說明白了話了,他尚且不死心。”

方子靜乾脆利落回道:“不見,就說本侯累了,要回府了。”

副將應了下去。

許蓴卻忽然想起謝翊還等著自己用膳,起身道:“你們先回,我那邊還有些事,改日再聚。”

儂思稷詫異道:“我現在才發現,你還真是交遊廣闊,你今兒來這,不是來打馬球的?”

許蓴嘻嘻一笑:“我另外約了人賞景,馬上又要離京,我多陪陪京裡的朋友,幾位哥哥我改天再約。”說完拱手一溜煙走了。

儂思稷看他走了,嘀咕道:“我看他是嫌咱們打了球臭烘烘,你們看他身上穿著可講究了,還香噴噴的熏了香,那是龍涎香,我聞出來了——他是要陪相好的吧。”

……

儂思稷看方子靜:“說起來許蓴也該結親了吧。”

方子靜道:“誰知道呢?話說回來,子興,我們今日出來這一遭兒,到底是為了什麼?”

方子興:“……”

他憋出來一句:“皇上就是想看馬球賽唄。”

方子靜冷哼了聲:“你們讓球讓成那樣,有什麼看頭?皇上若是想看那幾個王孫的素質,那也不必你來親自掂量。”

“再說了,我忙著呢,巴巴地叫我來看球?”方子靜想起了剛才見到的許蓴,心頭想道,總不會皇上是要釣魚,看看這些王孫哪個敢來結交他們方家吧?還是想讓自己看看這些王孫哪個堪用?

他眯起眼睛,還是說真就是製造機會,讓許蓴來哄這些人來籌銀子建機器廠和船廠?自己和方子興來打馬球,自然會吸引許多權貴高官也來這裡……

但這並不像皇上的手筆,皇上心思深沉,一件事能籌謀數年,從不貪圖一時之功,又心思極細密,不該如此激進。這更像是許蓴急著建功立業,少年人急著證明自己也難免……=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方子靜看著方子興的臉,心裡想著,總覺得方子興瞞了自己一件很重要的事。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一、

方子靜:皇上讓子興把我們都叫出來打馬球乾什麼?釣魚?還是讓我掌掌眼?還是騙錢?

謝翊:朕就讓幼鱗散散心罷了。

方子靜狐疑:皇上這話說得你自己信嗎?

謝翊正色:旁的事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二、

沒知道真相前:

方子靜遮遮掩掩告誡許蓴:須以曹操殺王垕之事為誡;

知道真相後:

方子靜諄諄善誘警告許蓴:“斷袖分桃”史書均無好下場,須防色衰愛弛。

許蓴:“……武英侯你這樣活得好累的。”

第180章 繪色

場上馬球賽仍然十分激烈,許蓴身側有侍衛擋著,總算沒什麼閒雜人來纏著他了,然而到了萬象樓樓下,卻又碰上了一位不知趣的客人。

“在下廣源王次子儂安邦,見過靖國公世子。”

許蓴看過去,見一個青年穿著寶藍儒衫,樣貌俊美,文質彬彬。微微一愣,他站在儂思稷這邊,自然先入為主覺得儂安邦必定麵目可憎,但想來既然此人能讓儂思稷這樣英勇善戰的長子都差點世子之位不保,想來定然也有過人之處的。

許蓴一邊想著一邊還禮:“原來是儂小王爺,請問有何見教?”

儂安邦聽說儂思稷是從靖國公世子的門路引薦上得了皇帝召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