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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304 字 6個月前

,朕也就陪著他罷了。”

“他若哪一日覺得累了,要放棄,要去結婚生子,朕亦隨他。”

“不過,以朕如今觀察,這孩子行事但憑天然孤勇和一股與生俱來的敏銳,步步行雲帶風,似有福運。”

“朕並未與他說過這些,他卻隻憑著朕要開海路的意思,便能自發從市舶司走出一條道來。自籌款舉債訂製鐵甲船、聯合津海衛大肆抓走私、禁阿芙蓉,以官窯製粉彩窯與西洋通商,以軍需貨物抵貨款,樁樁件件,實惠又果斷,都恰好能踏在關鍵之處,充實國帑,防患於未然,解了朕之隱憂,教朕如何不喜愛他?”

“時運似是眷顧於他,朕本以為他至少也要走上十年,才能建功立業,倒也無妨,朕有這耐心。偏巧東洋戰起,他又能乘勢立功。此一役我朝大勝,方子靜、儂思稷功勞卓著,你猜這兩人是怎麼來的?全是許蓴誤打誤撞南洋之行給朕勾回來的將才。”

“皇天眷佑,他似天予朕,神魂相契,時有無心之舉,偏總能行朕之行不到之處,想朕之所想。他如今功勞不顯,卻是朕刻意隱藏掩蓋,給他更多些時間厚積薄發,以免太早招人嫉恨。”

沈夢楨麵上終於放鬆了些:“有陛下幫扶照應,寬縱於他,他自能步步走穩了。”

謝翊道:“你隻道是朕幫扶他,卻未看到他襄助朕多矣。”

一番溫言撫慰後,謝翊甚至還賞了一對珍寶盆景、一套紅寶石頭麵、兩匹紅緞給沈夢楨:“權為賀卿喜結連理,願早生貴子。”

沈夢楨無奈謝了恩,回了府去,心裡明白皇上這是結結實實嚇了自己一把,卻是有些惡作劇,為許蓴出氣。但自己的確也隻能繼續替皇上和許蓴描補著,為皇上那“廓然大公、正氣浩然”的清明盛世而儘力,實實在在被皇上拉上了這條離經叛道的船,皇帝說了皇儲,說了對許蓴的未來,但他仍然覺得皇上仍有未言之意。皇上幼年踐祚,其誌輕易不曾更改——所謂無君,他如何敢想?他身為君主,竟然敢想!

沈夢禎兩眼木然出了宮。

謝翊解決了一樁事,帶著笑意回了後宮,看到許蓴宿醉方起,正揉著太陽%e7%a9%b4滿臉苦瓜喝著解酒藥湯,一邊問著蘇槐:“我聽說宿醉之人,第二日要再喝一點兒酒,就能解了宿醉之難受了,叫做還魂酒來著。”

蘇槐道:“世子啊,您這哪裡聽的荒誕不經的說法呢。往後還是少喝些吧,老老實實歇著,喝些清淡的湯粥,好生養養腸胃啊。”

許蓴道:“頭疼得像裂開一樣……九哥知道要批我了……”話才說完身側無人再響應他,一雙溫暖雙手卻按在了他太陽%e7%a9%b4上,慢慢替他揉著:“朕平日待你也並不嚴厲吧?讓你這麼擔憂的。”

許蓴伸手去握住謝翊的手指,耳根熱得厲害:“九哥,下次我再不敢縱酒了。”

謝翊道:“朕又沒怪你。”

許蓴低聲嘟囔:“九哥是攢著秋後算賬吧?怎可能不怪我。”

謝翊道:“嗯,昨夜開始是有些氣你不顧身體的。後來卿服侍得很好,十分賣力……”他忽然頓了沒說話,原來許蓴在他手背捏了一把,他知道他害羞,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沒人。”

許蓴轉頭去看,果然見屋內內侍早就走了個乾淨,轉頭去看謝翊,麵紅耳赤。他昨夜心中內疚,難免就熱情了些,雖然是借著酒意,但如今回想起來仍然許多難以描述之情景斷片在自己腦海中閃回,他隻覺得恨不得鑽入地下,哪裡還肯聽謝翊提起!

謝翊此刻卻剛在沈夢禎跟前數過他之卓藝聰明之處,尚且還滿心疼愛,又知道他縱酒多半是在那些京城紈絝嘴裡知道了自己刻意放出去“不行”的謠言,心中愧疚,又不舍得放手,隻能借酒縱情。

然而他是知道的,許蓴不會放棄的,師長責備,親友反對,他都不會放棄。他年輕而莽撞,充滿熱情,執著又純粹,謝翊慢慢替他按揉,心裡有些悵然。

終究有人百折不回,甘冒天下之大不韙,不懼千秋定論史書臧否,不怕千夫所指謗滿天下,如此堅定地留在朕身邊。

作者有話說:

九哥像個反賊,這一開始教許蓴的時候就有伏筆了,他是有點反骨在身的,因此也會喜歡許蓴這樣一根筋不屈不撓的犟骨頭。

注:

內聖外王指內有聖人之德,外施王者之政。語出《莊子·天下篇》:“是故內聖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鬱而不發,天下之人各為所欲焉以自為方。”

“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尚書·洪範》

“皇天無親,惟德是輔。民心無常,惟惠之懷”——《尚書·蔡仲之命》

“天之生民,非為君也。天之立君,以為民也。”——《荀子·大略》

“天下為主,君為客,凡君之所畢世而經營者,為天下也。”——黃宗羲《明夷待訪錄原君》

第177章 看球

許蓴喝了解酒的藥湯,直到下午才緩了過來,滿臉頹色蔫蔫地拿著書看,時不時拿筆寫幾筆。

謝翊從前朝回來,看他愁眉苦臉,笑問:“做什麼呢?”

許蓴怏怏道:“沈先生讓我多看幾本相關的書,再充實下折子,還有些數要算,過幾日正式的任命也要下了吧,津海衛那邊好多事等著我做呢。”

他聲音越來越小,其實心裡極想陪九哥,但津海那邊確實事太多,想做的事太多了。被沈先生一點,他驚覺自己的時間太少了,自己隻能再快些,再快些,不能讓九哥一個人麵對這些壓力。

謝翊道:“大好天氣窩在屋裡做什麼,走吧,朕帶你看打馬球去。”

許蓴:“……”

他看著謝翊:“我頭疼……下不了場。”其實是腰疼腿疼全身哪裡哪裡都疼,無論如何肯定上不去馬的。

謝翊哪裡不知?卻也知道對方昨夜借酒放縱,今日酒醒了是絕不肯再提昨夜的事了,隻怕今後想要和昨夜一般的消受,也要慢慢哄過才行。他隻假做不知,隻笑道:“就是去逛逛散散心,沒讓你上場。今日天氣好,禦園那邊的馬球場可熱鬨了,好幾場比賽,許多王公大臣都去觀賽了。”

“朕把子靜子興,儂思稷和盛長天都叫上了,前陣子剛賞了他們好馬,想來他們也技癢,悶在屋裡有什麼意思,去看看好了,再教他們細細做幾道彆致菜來,咱們邊吃邊看比賽。”

許蓴這下精神一振:“好!”他原本懶怠出門,但生性又本就是個喜熱鬨的,聽到不用下場,又能有人說笑,哪有不開心的。

謝翊看他終於打起精神來,眼睛裡也帶了笑,一時便命人換了衣裳,兩人乘了車輦出去,果然到了禦園邊上的馬球場。這裡臨著春明湖修的極大而平整的草坪和雙球門,一側靠著禦園的雙鶴山修著馬廄、看台,並沿著山勢修著亭台樓閣,供貴人觀球賽,萬象樓便修在雙鶴山坡上。

六月天晴風軟,萬象樓下早已戒嚴,圍滿了禁軍,樓後攔起了帷幕,不許閒雜人等進入。許蓴從前自然也和人來過這裡打過馬球,如今卻是與馬球場的主人在一起。他一邊隨著謝翊從寶象樓一側走上去一邊笑道:“從前都說皇上節儉,不欲令皇家馬球場閒置,便向太學生、國子監生和禁軍、五軍都督府開放,隻需繳納少許費用便可預約場地。”

謝翊道:“嗯,是朕頒的旨意。”

許蓴笑嘻嘻:“後來我閒了自己算了算賬,覺得宮裡這怎麼都是賺的,一年下來千萬錢是有的吧。而且當時聽說皇上時常會突然興之所至到馬球場看球,於是京裡貴人們都爭相預約,這就更賺錢了。九哥您真是生財有道。”

謝翊轉頭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那時候就已腹誹君上了?大膽。”

許蓴悄悄貼近謝翊:“不是,如今知道是九哥,更佩服九哥了。怎麼有這般英明神武的九哥呀——這馬球曆來都是軍中之戲,九哥定然意在宣武事。上馬安天下,下馬著文章,這是九哥所倡導的吧?”

謝翊道:“並不,朕就是窮的。朕長於深宮之內,也不知如何生財,摳摳搜搜隻能從這些邊角弄些錢幫補,確實比不上某人一擲萬金博人一笑。”

許蓴悄悄伸手去扯謝翊手腕,甜言蜜語道:“這位公子,小生畢生所積,都願給公子,隻求公子一笑。”││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謝翊掌不住笑了:“畢生所積的什麼?”

許蓴隻被他一笑神魂蕩蕩,自以為謝翊喜歡聽他這甜言蜜語,隻繼續道:“自然是綾羅綢緞,金銀財寶,大船高車了。”

謝翊看他尚且不解,知道這孩子確實除了嘴甜,其實連葷話也不會講幾句,微微一笑,也不說了,隻含笑道:“嗯,好罷,那朕就等著你的鐵甲船了。”

兩人進了萬象樓最高處的觀景台,就聽到了下邊球場下的歡呼聲來。

許蓴已瞬間被吸引了,趴到了看台欄杆上往下望去,果然看到場中紅藍二隊馬球隊正挾著球杖策馬衝鋒,縱橫進退,球如閃電,群馬奔騰,十分好看。

他目不轉睛看著下邊,忽然興奮和謝翊道:“九哥九哥,是子興大哥!果然馬很神俊!您給他賞的吧?他和儂思稷一隊呢!”

“還有賀狀元!他竟然也會打馬球啊!這是什麼隊比什麼隊?啊哈,比分咬得很緊啊,這是子興哥放水了吧。”

謝翊解釋道:“太學生隊對禁衛隊,為免禁衛隊太過欺負人,禁衛隊這裡放了一半的翰林學士。”

許蓴看著太學生隊裡頭呼嘯往來,真心實意道:“好些都挺眼熟的,我看到謝驥了,謝翡還沒出孝吧?這些都是九哥您的小輩吧?”

謝翊笑道:“嗯,謝翡與我同輩,我這一輩兒的大多比我大,這些都是我侄兒了。”

許蓴興致勃勃看了一會兒:“果然都是龍章鳳質。”

謝翊道:“你是隻會用這詞來形容宗室公子嗎?朕記得當初你第一次見謝翡,回來也與我說他龍章鳳質。”

許蓴:“……”他麵微微一熱:“九哥,這許久以前的事了,您怎麼還記得?我知道您是笑我沒學問了。”

謝翊嘉勉他:“沒事,你畫得好。今日要不要畫幾筆?我讓他們備筆墨上來。”

許蓴不由有些技癢:“好。”

房內很快備下了筆墨紙硯和彩墨,許蓴倚著窗打了個底稿,看著下邊儂思稷正舉杖抽球,沒想到一側卻忽然閃過一個穿著赭紅袍的少年,一杖擊走了他的球,儂思稷連忙趕馬追上去。

許蓴笑起來:“哎這個勇猛,能從儂大哥杖下搶球,這是誰?”

謝翊看了眼:“謝驍,克勤郡王的孫子。”

許蓴點了點頭:“好像比謝驥還小些,果然年少有為。”他看了看又指著個問:“穿綠色的那個是?”

謝翊道:“謝驪,禮親王孫子,問他做什麼?”

許蓴笑了聲:“那一隊的人都在給他喂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