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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234 字 6個月前

董憲微微頷首:“正當如此,眾口悠悠,這才能一口氣坐實了,這才上任一月不到,就已犯了眾怒。再加上他父親在京裡作死,皇上哪有不怒的?定然被削官問責,但他們勳貴子弟,也就是撤職回京查辦,能有什麼事,最後交點俸銀也就罷了。對他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紈絝來說,這才是對他們好呢,省得哪日招惹了惹不起的人。”

徐廷傑鬆了口氣:“回去確實對許大人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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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蓴並不知道自己的舉動如霍士鐸所說,果然引起了小人覬覦。

他開開心心小心反複看九哥的回信。謝翊回信頗短:“卿所奏請已準,但海上風高浪急,海寇凶悍,槍炮無眼,不宜輕身犯險,當穩慎禦之,可訓練定海等人緝私即可。卿之安危係於我心,行天下、覽四海,交遊豪俊之時,亦當顧念朕之寥落。昔日形影相依,而今形單影隻,卿卿當珍重無虞,方安朕心。”

許蓴反複摸著謝翊的筆跡,這竟已是謝翊第一次給自己的回信,心裡十分喜悅,尤其看著那句“顧念朕之寥落”,仿佛看到了九哥落落寡歡的眉眼。

九哥,您在那最高處,我需仰望。許蓴心想著:我若無實打實的功勞,如何能走到您身邊去?

許蓴小心翼翼又收了信,回臥室要睡,卻看到青錢進來稟報,麵有憂色:“大人,今日整理賬目時,卻在桌上發現一匿名柬。”

許蓴拿了起來打開看,上麵寥寥幾句話:“為君拖延貨船通關事,已有商戶進京告狀,謹防小人。”

許蓴一笑,問青錢:“誰放的不知道?”

青錢道:“每日整理賬目,房內也多留著人,離開都有鎖門,門鎖也是我們自備的,實不知什麼時候放入的,夾在賬冊中間。”

許蓴含笑道:“明日你隻做不知,沒看到,看看對方如何行事,房裡留個空。”

青錢卻有些擔憂道:“世子,公爺才被參了,您不擔心嗎?這些商戶若是真告到禦史那裡,禦史風聞奏事,這煙也還沒查禁,到時候若是皇上也撤了你職怎麼辦?”

許蓴眉飛色舞:“正愁他們不動,他們一動,便要敗了。”京裡有九哥兜底,正可查探是誰指使呢!

青錢憂心忡忡,許蓴寬慰她:“放心吧,你家小公爺身正不怕影子斜,你隻想法子試出是誰就好……但能在賬簿裡頭放信的,也就那幾個人了,以青錢姐姐之能,定然能查出來的吧?”

青錢將信將疑,但看許蓴一副篤定的樣子,心也稍微寬了些,便起身回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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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察院。

李梅崖這些日子奉了詔令主持這阿芙蓉的禁種、禁販、禁運的法令製訂,謝翊指派了幾個翰林院的修編,及大理寺的賀知秋來協助他,正忙得不可開交,然則數日下來已有成稿,這日剛把擬製好的法令送入宮中,果然很快就接到了麵聖的諭旨。

他這些日子時時得入宮麵聖,參詳政事,朝廷上下人人側目,他雖然也春風得意,但不免心裡也犯了嘀咕,皇上極少這般張揚,於馭人之道上,多以平衡為主,總不會讓某個朝臣特彆勢大。

他越發有些謹慎小心起來,這日得了口諭,乘了馬車要進宮之時,卻遇到了商戶攔路遞了帖子。

李梅崖打開那狀子看了,心下微微一愣,但仍是和氣讓他們留了住址,道若有什麼再去找他們核查,仍將那狀子塞入袖子內,進宮麵聖去了。

他心下尋思著,覺得前些日子皇上好端端忽然讓他參靖國公很有問題,如今看到這對著靖國公世子來的狀子,他那點懸著的迷霧忽然仿佛被什麼光刺開了,皇上英明神武,該不會就等著這一紙狀紙,自投羅網吧?

畢竟,皇上可是曾經為了釣攝政王之死背後的裕王,把自己狠心一貶到了城門去守城門的啊!自己該不會,又被做了魚餌吧!

那許世子去津海衛市舶司,是替皇上辦什麼差了?竟然引來了商戶洶洶,聯名告狀,而且如此精準告到自己這裡,是因為自己剛剛參了靖國公的緣故吧?

他忽然想到了這突如其來的禁煙的法令,腦袋唰的一下通明:難道,是為了引出這個?

臨滄海,釣巨鼇。皇上運籌帷幄,果然是釣魚的高手!

作者有話說:

注:宋·趙德麟《侯鯖錄》卷六載:“李白開元中謁宰相,封一版,上題曰:“海上釣鼇客李白”。相問曰:“先生臨滄海,釣巨鼇,以何物為釣線?”白曰:“以風浪逸其情,乾坤縱其誌;以虹霓為絲,明月為鉤。”又問:“何以為餌?”曰:“以天下無意氣丈夫為餌。”時相悚然。

第132章 銳氣

李梅崖拜見謝翊後,謝翊果然指著白日他交的奏章,問了他幾個法令的問題,又指出了些需要完善的地方,讓他回去修改。

李梅崖看謝翊神情尚好,小心翼翼從袖中掏出那份狀紙:“臣今日見陛下進宮路上,遇民眾攔車遞狀紙,其中為海商聯名狀告津海市舶司提舉許蓴勒逼商戶,敲詐受賄。許世子一貫聖眷優渥。臣思慮再三,雖則職分所在,例應糾參奏劾,不敢因靖國公門第鼎盛則瞻顧遷就。但許世子尚年少,或恐其中有差,還請陛下派人詳查,是否妥當,伏乞皇上聖鑒訓示。”

謝翊一怔,轉頭看了下蘇槐,蘇槐連忙小步跑下去接了狀子端上來呈皇帝。

謝翊拿來展開來,一目十行,目光落在最後聯名簽字蓋章和拇指印的地方,數了數有十來個,有國內海商,也有來自新羅、倭國、亶州、琴獅、香鳶等南洋、西洋的海商,冷笑了聲:“這些聯名的海商,定然每一位船上的貨品單裡都有阿芙蓉。不去京兆府、不去大理寺,如此精準找到你,這是看中你參過靖國公了,而且背後必然有裡應外合熟悉朝局之人指使。碩鼠果然按捺不住,這是好事!”

李梅崖心中大定:“聖上英明。”自己果然猜中了聖意,果然是要禁煙,查走私!

謝翊沉思了一會兒:“你先穩住他們,讓他們分彆錄口供,這方麵賀知秋熟,讓他來問,就說靖國公府勢大,接他們到一處彆院住下,然後想法子問出他們背後的人。”

“此事你不擅長,賀知秋主持,你配合他。蘇槐帶一支侍衛隊協助他們,替李梅崖找個宅院,看好了誰與他們接觸。另既有蠻夷商人,通知鴻臚寺派通譯協助賀知秋問話。”

蘇槐彎腰應了。李梅崖也跪拜領旨謝恩,下去了。

謝翊又看了眼那張狀紙,吩咐蘇槐到:“這是動了人家的利益了,看這喪心病狂的控詞,什麼收受賄賂、劣跡害民、勒逼商戶,敲詐錢財。要不是有朕護著,恐怕光看這聯合簽名,都要認為他新上任就挾權威逼勒索商戶,搜刮錢財,犯了眾怒。若他無依無靠,早就被人算計了吧。”

蘇槐笑了:“皇上唉,我看小公爺就是因為有您撐腰,這才敢這麼大膽冒進呢。誰敢一上任就宣稱一文不收一宴不與?誰敢大刀闊斧地壓著不讓大煙進關?誰敢有這底氣不怕動人的利益不怕人暗害?小公爺這鋒芒畢露的銳氣,一半兒是他年少氣盛勇氣過人,一半兒倒是您給縱的呢。”

謝翊唇角微微一彎:“朕信重的朝臣多了,但他們卻隻看著自己一人一家一族的利益,能想到為國為民的,不多,這其中又有一多半都想著退路,所謂盛時想著衰,上台想著下,總為自己謀退路,那裡像他這般一腔孤勇向前衝的。”

蘇槐笑得眯起了眼睛:“小公爺這是急著立功,站到皇上旁邊呢。”

謝翊站了起來,看向禦花園,濃鬱秋色已由盛至衰,已下過幾次霜,天已寒涼了下來。他吩咐蘇槐:“雖則之前送過藥,還是提醒他秋冬之交,容易生病,那船恐怕也快到了,他定然忍不住要出海的,命春溪管束好那幾個小廝,添衣加帽,床上被褥,不可生病了。食水也要注意精心,不可外食。他已擋了彆人財路,海寇殺人如麻,不可掉以輕心。”

蘇槐道:“索性就給他們下個死命令,絕不許小公爺出海,這才能保平安無虞。”

謝翊悵然道:“他有家國襟懷,又有滿腔熱忱,必定是要去的。朕亦不可圈著他,實打實的功績,是要親自打出來的,朕不一定能護得了他一輩子。唯有期待他在冒險時,多想想朕尚且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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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好船

全然不知馬上要麵臨外食禁令的許蓴正在興高采烈地迎接他期盼已久的新船。

兩條簇新的鐵甲大船從外洋開到津海港口的時候,整個港口都轟動了,港口水師嚇了一跳,拉了鐵索去攔,待知道是市舶司訂下來的緝私大船到了,也便報到了秦傑那裡。

本就是擇了吉日靠岸的,等到秦提督滿麵春風帶著人浩浩蕩蕩到了港口,許蓴也帶著市舶司的一眾官員都已在那裡了,盛長天陪著他在甲板上指點著,聽說秦提督來了,許蓴便也帶著市舶司的官員迎了出去。

兩邊相揖後,便由秦提督領頭,帶著將士及市舶司登船的官員們燃香,奉了三牲,寫太平文疏,恭恭敬敬祭船神、祭天後娘娘,祭海神。

長風浩蕩,白帆獵獵,鞭炮聲中,太平文疏燒了扔入海中,祭祀儀式完成。

官員一行便由盛長天、陸九皋帶著介紹了兩艘大船的內外設施。

秦提督看著兩艘船都各自帶著附船,船身及其高大,船身漆黑,用金漆漆了船名在船身,一曰“萬歲號”,一曰“千秋號”,詫異道:“如何起這樣的名字?還以為要起些蕩海平波之類的名字威風些。”

許蓴笑道:“國朝萬歲千秋,豈不是極好祥瑞?”

秦提督笑道:“極是。”

一行人簇擁著上了船,裡裡外外看過船內外,驗過大炮射程,親眼看著雷霆炮聲一出,遠處島上靶子碎為齏粉,又看那蜈蚣快船放出去演習了抓鉤鐵索攔截船隻,衙役上船查抄貨物的演習,十分讚賞:“大善!我上次在閩州看到的戰船都不如這一艘威猛矣!”

負責介紹的陸九皋傲然道:“都是按目前最好的技術來做的,威遠炮、百子銃、巨弩、發動機,都是最新的。”

秦傑卻拿了手中的雙眼望遠鏡來愛不釋手了一回:“連這個也比我們那單筒的千裡遠要清晰多了,還輕便,這日常觀訓練操演也用得上啊。”望遠鏡身上還鑲了鏤銀純銅花紋,越發精美古樸,倒似裝飾品一般。

許蓴笑道:“提督看得上便留著使,我這裡還訂做了兩隻供船上用的。”

盛長天卻看了眼許蓴,這下明白為什麼之前專門叮囑做幾個特彆精致好看的望遠鏡了,原來等在這裡呢。

秦傑大喜道:“這東西確實於領軍上有大用,如此我就卻之不恭了!”

許蓴滿不在乎道:“這才是明珠得投明主,寶馬配英雄呢。”

秦傑已被拍得渾身舒適,拉了許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