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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251 字 6個月前

她淚水流了滿臉,已瞬間明白天子親自來加冠之意,她渾身害怕得簌簌發抖起來。

謝翊親自起身下來扶起盛夫人,一邊命蘇槐扶起盛同嶼等人:“都平身吧,倒把夫人嚇壞了。朕是那等不顧惜幼鱗的人嗎?朕比誰都還要愛惜他。”

一旁內侍上前扶著盛家人回座,盛珊瑚麵色青白,淚水不停落下,看向謝翊眼圈發紅,謝翊溫聲道:“正為愛重幼鱗,朕才要金冊玉寶,謁廟合巹,上告天地,下祭祖宗。皇室金冊,他日史書,朕之梓童,為靖國公府許氏,他日正兒八經的與朕同陵。”

盛珊瑚低聲道:“皇上富有四海,乾綱獨斷,無人敢指摘陛下,幼鱗卻要承受天下譏毀,這樣天大的福氣,我兒受不起。”語聲竟是帶了幾分怒意。

盛同嶼隻替妹妹捏了一把汗,隻麵上稍稍應了,實在不行回去立刻帶了幼鱗出海去,何必當麵觸怒皇上?連忙道:“國公夫人隻是心愛兒子,驚嚇過度,一時失態,求皇上恕罪。”

謝翊並未生氣,隻含笑道:“朕猜,盛家舅爺是不是心中也想著先當麵敷衍朕過去,回去一條船出海去的想法。”

盛同嶼語塞,謝翊慢慢道:“朕與許蓴相知相愛,亦給過許蓴離開的機會。但他不肯,帝皇之愛,確實非福,他既不懼,朕也不當負他。但朕既愛他,豈肯讓他受天下譏毀?幼鱗天生美質,朕亦要待他長成良材,為國之棟梁,更不會將他拘於後宮內。諸位可儘管放心。”

盛同嶼道:“陛下聖明,想來陛下已有周全之法?”

謝翊道:“鎮國公許安林二十年前,生下一對龍鳳胎,因著女兒生下病弱,求醫難治。便轉托國公夫人外家盛氏,將女兒送往海外求治神醫,二十年來終於康愈。此次亦隨舅父進京歸府,亦為兄長慶賀加冠。朕與武英侯到府上慶賀,恰巧遇見,見其德才兼備,容色過人,品格貴重,思中宮虛懸已久,便封為後。”

盛同嶼麵上微微緩和了些,盛珊瑚卻道:“既封為皇後,入宮後總要主持內宮,如何見內外命婦?”

謝翊道:“太後病重,皇後仁孝非常,進宮後便親奉太後病榻側,日夜禱告,無暇顧及宮務。一應宮禮,均由女官傳遞——朕內宮空虛已久,並未耽誤國事,親蠶禮等節慶祭祀,亦有宗室王妃主持,不須擔憂。”

盛珊瑚麵上猶有猶豫:“子嗣當如何計?”

謝翊道:“宗室擇優,記入皇後名下為嫡子。”

盛珊瑚繼續追問:“幼鱗之官途呢?”

謝翊毫不猶豫:“一字並肩王,朕等他建功立業。”

盛珊瑚道:“日久天長,總有人疑心。”

謝翊森然道:“疑心,便也隻能疑心了。誰敢胡言亂語朕內闈之事?”

盛珊瑚卻並不讓步:“請皇上容妾等深思熟慮。”

謝翊微微一笑:“都說了今日本是商議,並非下旨。許安林出孝還要一年,中秋後幼鱗也要赴任,便是定了下來,問名請期等六禮走下來,也還要一年,盛夫人不必擔憂。”

“但,靖國公昏庸,此事不必與他說。而幼鱗這邊,也還請諸位先不必說了,他終究有些麵嫩,若是知道你們都知道了,恐怕要怪朕不打招呼。他如今要赴任了,朕隻希望他專注於此,不必拿這等小事煩擾他。”

“若是實在不願,朕亦能退步,什麼時候你們想通了,什麼時候再辦便是了。”

盛珊瑚抬眼看向皇帝,皇帝原來如此年輕,姿容威儀,勝過她平日見過的京裡的所有貴公子。

原來如此,那莫名其妙的誥命,盛家皇商的恩典,靖國公府兩房紛爭被一道密旨給斷清,親自加冠,原來都為著這一日。

她的兒子……原來喜歡上的,是這樣了不得的男子。

第117章 月圓

許蓴睡得迷迷糊糊間,感覺到有人在摸著他的頭發,他忽然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到謝翊正坐在他身側,凝神想著什麼,睫毛垂下,燈影搖曳,顯得他神情有些憂鬱。

許蓴立刻清醒了過來,坐了起來,握著謝翊手臂:“九哥什麼時候來的?我睡著了……讓九哥久等了。”

謝翊看著許蓴麵上尚且帶著紅暈,燈下看著十分動人,伸手執了他的手道:“若是還困,咱們且就安寢了吧,今日你也累了吧?”

許蓴卻振奮道:“說好了今夜去船上遊湖觀燈的!且我還想知道今日裕王之事後事如何了!”

謝翊忍俊不禁,扶了他起身道:“好,那起來我們去遊船賞月去。”

謝翊也起身換了一身便服,便攜了許蓴的手出來,兩人從後山出來,往春明湖邊走去,那裡早已備好了一座樓船。兩人登船後,樓船便動了,緩緩駛向春明湖心。

水波蕩漾,二人站在樓船高處,看河岸兩畔燈棚戲棚無數,映照水中,璀璨光明。絲竹聲穿林度水,隨風吹來,令人神清氣爽,耳目一新。

謝翊看風微微帶了些涼意,轉身從蘇槐手裡取了件薄氅,為許蓴披上。

許蓴拉了衣帶,想起來對謝翊道:“今日我和表哥去街上走了走,還看到秀喜班紮的戲棚子,已演起來了,叫好聲很多,十分熱鬨,應當賺了不少打賞的銀子。他們班主在台邊看著,看到我還要過來給我拜謝,我連忙賞了他銀子走了。”

謝翊道:“嗯,過幾日刑部會傳他們去做證人口供的。”

許蓴好奇道:“所以您怎麼審的裕王呢?他輩分這麼高,如今在哪裡?我沒聽到風聲。”

謝翊微笑:“當日順王謀逆被朕賜死,這麼大的事你也沒聽到風聲吧。越大的事,傳言越少。”

許蓴想起了謝翡,想來那個驕傲的王世子,也被傷得不輕吧。

謝翊繼續道:“宗正親王,輩分確實高。朕今日在皇廟讓三法司審的裕王。祖宗麵前,亡魂靈前,且看他如何。果然沒撐過三句話,就被李梅崖罵得痛哭流涕,據說後來吐血暈過去了,隻能派了禦醫去救治。李梅崖罵人還是那麼好使。”

許蓴:“……”怎麼忽然覺得李梅崖有點可憐。他笑道:“皇上原來是覺得他罵人好使,才一直用他?”

謝翊道:“那是自然,他想做孤臣,朕成全他,但是其實他心裡也明白朕用他做什麼。所以每次朕稍微露點意思,他就先衝上去罵了,襯托之下朕就顯得仁慈多了,若沒他,朕親自去罵臣子就未免沒了聖人體麵。”

許蓴被謝翊幾句話逗得笑不可遏,謝翊隻伸手扶了扶他,看著他笑臉純摯,心裡終究又有些情怯。不知如何開口說那封後的事,今日又是一時起意,想著盛家立刻便要離京,又是中秋賜宴,索性便與盛家說開,也省得許蓴躲躲閃閃的進宮一次如此為難。

但許蓴若是知道母親和舅舅都已知道,會不會羞窘,然後責怪朕過於莽撞,不尊重他?

謝翊一貫乾綱獨斷慣了,極少與人商量,此時麵對許蓴澄清雙目,卻隱隱有些心虛起來。

許蓴卻尚且還惦記著案子:“所以當日案情究竟如何?”

謝翊便慢慢將今日審理出來的案情大致說了下,許蓴詫異:“什麼都是那安平駙馬做的?但是他身為藩王,又是宗正,若沒有他護著,駙馬怎麼可能能夠假借賀蘭將軍的名義走私賣礦?又如何能夠嫁禍得如此順利?”

謝翊道:“他脫不了責任,再如何矯飾,也掩飾不了他其實也想要在皇權中借機謀取一杯羹的想法。他因著活得長,輩分高,僥幸成了宗正。太後得了攝政王支持,到底仍是幼主,一旦攝政王薨,太後需要皇族其他人的支持。不過想著這點機會罷了,若真讓他真刀真槍的打,不堪一擊。”

許蓴道:“賀蘭將軍滿門忠烈含冤而死,實在可恨!皇上會為賀蘭將軍平反吧?”♂思♂兔♂網♂

謝翊道:“嗯,昭告天下,平反昭雪,追封諡號,賜還昔日抄沒府邸、產業,另外給賀蘭靜江襲一個侯爵,算是個告慰和補償吧。”

許蓴道:“那罪魁禍首呢?”

謝翊道:“罪魁禍首,其實應當是當日以公器報私怨的太後,但她如今也隻能繼續幽於皇廟中,朕已在金冊上黜奪了她所有太後尊號,削沒了她所有榮賞封祿。如今她吃喝等一應份例,隻在朕份例中出,隻當是朕奉養生母,僅此而已。”

許蓴不欲再提謝翊的傷心事,轉移話題道:“那裕王和安平公主、駙馬夫婦呢?”

謝翊道:“公主宗廟金冊除名,褫奪封號,廢為庶人,賜死。駙馬奪封號,送有司議罪,若無意外,應當是一一論罪,此案定然跟從參與者眾多,須得由有司一一審問清楚,分剖明白,依律定罪,首者誅,從者充軍流放、充苦役、沒入奴籍等,所有財產抄沒。”

許蓴追問:“裕王爺呢?”

謝翊沉默了。

許蓴不解其意,謝翊平日殺伐決斷,不似心軟之人,更何況裕王本人也和謝翊並無什麼大情分才對。

謝翊慢慢道:“褫奪封號廢為庶人,圈禁。但對外暫且不公布,如太後一般,隻心照不宣的幽禁著。朕想留他一條命,是想暫且將宗王的權限留在朕手裡。”

許蓴詫異,謝翊道:“如今我與卿卿相愛,終究沒個名分,卿卿日日隱瞞家人,躲躲藏藏,夜深才能進宮來見我,我終究心疼你。”

許蓴茫然:“九哥,等來日我赴任了,名正言順有了宅院,就不用住在家裡了,到時隨時進宮見您。”

謝翊凝視著他:“你上有長輩,又是世子。你父母難道能由著你一直不成婚?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許國公又是個極不靠譜信口開河之人。朕不希望哪一日忽然聽到許國公忽然給你結了一門親事,而朕是最後知道的。”

許蓴語塞。

謝翊看他被問住,又有些愧疚:“卿卿年少,凡事不喜想太遠,隻喜歡及時行樂。但朕年少為君,凡事多思多慮,今夜良辰,本不該提及此,擾了興頭。”

許蓴卻忽然回過神來:“所以九哥要宗正的金冊權限,是要如何?”

謝翊道:“我打算在上麵添了你的名字為皇後,然後對外宣稱你有一位雙胎妹妹,年幼病弱,被盛家送往海外求醫治病,如今病愈回京。朕加冠之日見到,一見鐘情,便立為後。”

許蓴驚詫萬分看向謝翊,謝翊握著他的手,手掌微微出了些汗意:“卿卿隻需要到時候上了鳳駕,跟朕告祭天地,拜祭祖宗即可,其餘一切諸事,均不必你擔憂。也不必留在宮裡,一切仍然和以前一樣,你隻做你的官兒,隻是在金冊上,在祖宗麵前,朕要你名正言順做朕的梓童。”

許蓴沉默了。

謝翊心微微沉了下去,許蓴忽然反手握住謝翊的手,抬頭去%e5%90%bb謝翊。

謝翊有些意外,但仍然反手攬住許蓴,手臂微微用力,加深了這個%e5%90%bb。

兩人深%e5%90%bb許久,才鬆開。天上月亮分外明亮,通明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