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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203 字 6個月前

言謝。我回去後也時常細想那日你們所問的事,確實不得要領。”

“但今日我與夫君原本收拾了行禮想要回鄉的,因著又要接著擺戲,又將妝奩擺了出來,卻看到了這樣東西,忽然想起這件東西。”

楊珠兒將一盒子遞給他,許蓴打開,裡頭卻是一塊黑漆石頭,拿起來看著天然紋理卻似花瓣一般,帶著些光澤,他好奇問楊珠兒:“這是何物?”

楊珠兒道:“這塊石頭正是當年去皇陵之時,楚微出去散步拾回來了一盒子,說是看著像天然石花。當時我見著好看,便和她討了一塊,順手放在妝盒裡。回了王府後,因著大病一場,奄奄一息,當時以為自己將死,戲班子有小師妹來探病,我便將一些妝奩財物,連著這塊石頭一塊讓人送給了師兄……”她看了眼一旁的趙班主,麵上生了些緋紅:“便是拙夫,這憨子便一直替我留著這東西。”

“後來僥幸病好,卻傷了嗓子,再也不能唱戲,再後來便是被發賣出王府,什麼王府的東西都沒帶出去,所幸當時還有這盒妝奩讓人送給了師兄,因此這塊黑漆漆的石花,也便留到了現在。”

楊珠兒麵上有些喟歎:“當時是飯後閒逛,我們又不能離開太遠,隻能在山腳的皇室莊園彆苑裡走著罷了。聽楚微當時說是在山腳下路旁撿到的,因著和旁邊的石頭顏色都不一樣,倒像是哪裡馬車經過拋灑下來的,這石頭花紋彆致,她看著稀奇,便撿了回來說是給我們看看。”

“我猜後來她應該也都扔了,因為畢竟後來要趕路,不太可能帶著這些臟兮兮的東西趕路,回府後也沒看她說過這些事了。倒隻有這一塊給我的還留著。生活艱難拮據時,也送去當鋪讓人看過,當鋪老板隻說是不值錢的石頭,退回了。”楊珠兒顯然回想到過去艱難歲月,忍不住又看了眼趙班主,趙班主握住她的手腕,兩人相視而笑,顯然感情甚篤。

楊珠兒又回過神來,含笑道:“如今想來攝政王之事,也未必與這石頭能有什麼關係,我猜楚微恐怕也早忘了這事了,實在太小。我們當時在山下住了大半個月,又是冬日,每日這樣的小事數不勝數,楚微當時也還受寵,時不時侍奉王爺,可能早就扔了。”

她看著許蓴坦誠道:“但此時我和拙夫也不好再找李大人和楚微說話,畢竟……我們還是有些害怕。幸而還有千秋園在,便將這東西轉托給公子,公子可與楚微對一對,或許我們老百姓想不到的,貴人們能想到。或者也全然無用,那就讓公子白跑一次了。”

許蓴拿著那塊石花在手裡反複看了幾眼,拱手道:“多謝賢伉儷信任,此石便交於在下,我去查查。”

第113章 舊案

許蓴看著時間,又匆匆回了國公府,正好看到舅父和三位表兄還在用飯,他連忙笑著去坐了,又尷尬道:“我來遲了,怎的阿爹也不來陪舅父。”

盛同嶼道:“沒讓他們通報,隻說你還在,何必勞動你爹,咱們自己吃還自在。”

許蓴想到舅父和三位表哥經商多年,見多識廣,說不準認得那塊石頭。連忙拿了那匣子遞給盛同嶼:“舅父,您給看看,這是我今兒得的石頭,您認認看能看出是什麼嗎?”

盛同嶼拿起來看了眼,卻沒說話,遞給一旁的盛長洲:“你們三兄弟都認認,看能認出來不。”

許蓴喜悅道:“舅父認得?”

盛同嶼道:“是稀罕,但也沒稀罕到認不出的程度,這東西確實市麵上流得少,所以幼鱗認不得,但黑市走私海外是有的,考考你表哥們的眼力吧。”

盛長洲拿起來看了眼顯然也認出來了,微微一笑:“阿爹,這難不住我,看長雲長天吧。”

長雲拿起來看了看,拿了佩刀刮了點粉末下來聞了聞,將信將疑道:“看這光澤像鐵礦,但這花紋……”

長天就著他手裡刮下來的粉末點了一點嘗了下,許蓴臉色微變阻止不及:“長天哥!怎麼什麼東西都亂嘗?”

其他三人麵色卻不變,長天安撫他,嘿嘿一笑:“沒事,這味兒錯不了,就是鐵礦石。”

盛長洲補充了句:“是鏡鐵礦,中原少見,蜀中有少量產。”

看來沒毒,許蓴微微放了心,卻又失聲:“鐵礦石?”

盛同嶼道:“不錯,是鐵礦石,你看端口整齊有光澤,層層結晶成花瓣狀,是高純度的鏡麵鐵礦石。如果偏紅鱗片狀的叫赤鐵礦。有些會用來打磨做珠寶首飾的,還有用來做顏料,也有些地方用來治病。”

“不僅僅是蜀中會有,我記得北地幽州、甘州、冀州都有產,甘州那邊甚至有座山叫鏡鐵山的。朝廷禁鐵礦買賣發掘,因此這種鐵礦石市麵上很少見,所以幼鱗沒見過。但是其實這鐵礦是暴利,還是層出不窮有人偷偷運出海外去賣的。”

許蓴喃喃道:“朝廷禁止買賣……”

盛同嶼道:“自然,鹽鐵專賣。這是能造兵器的。”

許蓴將那鐵礦石收回了匣子內,心神不寧,盛同嶼體貼道:“若是有急事要辦就去吧,需要幫你什麼不?”

盛長洲道:“天塌下來也先填了肚子吧,先把晚飯吃了。”一邊就手給他盛了碗魚湯。

許蓴賠了笑臉:“多謝舅父體貼,幾位表哥慢用,我這確實有些急事,我出去辦了很快就回。”盛同嶼皺了眉:“帶上人,彆魯莽,有什麼事多和家裡說,彆一個人犯傻。”

許蓴笑道:“舅父您彆多想,不是什麼危險的事,我就將這鐵礦石交出去給官府那邊就行,剩下都是官府查案的事了,隻是這東西得趕緊交出去,以免打草驚蛇了。”

他喝了兩口湯,匆匆又出了來。隻剩下盛家父子麵麵相覷,倒有些擔心,但一想到有上麵那位兜底,也有人跟著,便也微微放了心。

許蓴果然一出來便往宮裡去了。

謝翊還在用晚膳,看到許蓴忽然這個點進來有些詫異:“吃了沒?怎麼忽然進宮了?”一邊命人給許蓴備膳。

許蓴拿了那礦石給謝翊看,將今日之事說了一遍,笑道:“我舅父和幾位表哥見多識廣,想來這必是鐵礦無疑了。鐵礦是朝廷管製的,這鐵礦石好端端如何在皇陵下的皇莊發現,恐怕事有蹊蹺。侍妾們不認得,但攝政王恐怕不容易瞞。”

謝翊麵色微微帶了些嚴峻,將那塊石頭拿起來在手裡反複看了看,看了眼許蓴,轉頭遞給後麵蘇槐道:“都記清楚了,拿去給賀知秋,讓他找楚姬以及李梅崖核對一下。”

“另外……”

謝翊又沉默了一會兒,再次看了眼許蓴,忽然歎了聲起,吩咐蘇槐:“去找方子興,讓他找兩個可靠人,帶了密旨去傳賀蘭靜江回京,就和他說他家的案子,有望複審。”

許蓴有些詫異,謝翊看著許蓴,微微一笑:“真是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許蓴問道:“賀蘭公子……和此案有關嗎?”Θ思Θ兔Θ網Θ文Θ檔Θ共Θ享Θ與Θ在Θ線Θ閱Θ讀Θ

謝翊道:“賀蘭靜江為將門世家,案發時賀蘭靜江的祖父賀蘭漠、父親賀蘭岩都鎮守邊疆多年。賀蘭一家當日被卷入謀逆案,罪名正是……私下將鐵礦倒賣給北邊韃子部落,當時有人證物證,有賀蘭靜江父親的手書,甚至還在賀蘭家書房抄出了來自北韃的銀子。他家駐守邊疆多年,家裡也不少邊境外族之物,都變成了證據。全家滿門抄斬問罪……朕當時年幼,隻知道朝廷不少臣子們都普遍認為是冤案,隻懷疑是反間計。”

“但當時在邊境查抄攔截下來的那一車鐵礦石,是實實在在的,抓到的韃子商戶,承認一直在與中原這邊做買賣,積年買賣百萬之巨,賀蘭家百口莫辯,但當時查抄也並未查到這許多銀子。但賀蘭家得罪了太後,太後必定要他死,最後賀蘭將軍堅決不認,他部下卻受刑不過,招認說是錢都充了軍餉,賀蘭家自掏腰包給軍隊補軍糧的是有,但這案發後,邊將不平,一口咬定是太後屈打成招。”

許蓴已回憶起來:“好像當時聽說,是得罪了太後娘家……是範牧村家?”

謝翊抬眼看許蓴:“你不知道當時範家煊赫到什麼地步,族人在朝廷為官三品以上高官的就是十多個,且均在實權部門,兵部尚書當時就姓範,宮裡的禁衛統領,也姓範。”

許蓴微微打了個寒噤,忽然想起了方子興說的宮變的那一夜,他的九哥那一夜麵臨的是何等強大的敵人,還是自己的生母。難怪太後如此不甘心,範家……範牧村到現在仍然鬱鬱寡歡不能釋懷家道中落。若是九哥當時敗了,麵臨的將是廢立後的囚禁甚至猝死吧?那是真正的你死我活的政鬥,九哥當時才十四歲……

謝翊道:“皇陵有鐵礦,無論是挖出來的還是藏著的,都必有蹊蹺。但若是宗王有參與其中,栽贓給賀蘭一家那確實輕而易舉。而此外……唯有裡通外國,私賣鐵礦,通敵叛國這樣的重罪,才會能讓攝政王動容並且拒絕合作。而拒絕合作的下場便是對方悍然動手……”

“一切唯有這樣才說得通。若是攝政王去世,小皇帝都必須依仗宗王。因此他不需要急,他沒想到太後遷怒於朕,打算廢立,他也沒想到太後和攝政王私通生子,但太後廢立,同樣也要仰仗宗王。唯有除去了知道秘密的攝政王,他們才安全。”

許蓴睜大眼睛:“宗王不是無子嗎?他難道私藏鐵礦要謀逆?”

謝翊冷笑了一聲:“他本人才能平庸,年高無子。謀逆是不敢的,但將國內的鐵礦石往外賣除去謀取巨額利益,是許多世家都做過的事。其實也不單他,各地藩王私下乾的也不少,隻不過不知道賣給了誰罷了,都在黑市上流通。”

“朕為何能容方家,就因為藩王裡唯有他們還記得有國有家,真正將這國當成自家的,雖然占據鐵礦通商,卻一塊礦石沒有往外賣過。”

許蓴:“裕王已貴為藩王,要那許多錢做什麼?”

謝翊冷道:“他的女兒嫁的冀州巡撫之子。當初賀蘭全家抄斬,邊軍嘩變,四處造反,攝政王鎮壓不住。國有幼主,天下不穩。各地藩王蠢蠢欲動,各地掌握著實權的巡撫都督們,又何嘗不謀著積蓄武器兵力財力,做著天下大亂時,挾天子以令諸侯這樣的美夢?”

“他還是宗正,輩分最高無非是因為活得最久,但他也有女兒有外孫,自然也有了非分之想,但他卻沒有那能力,隻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裡,等待時機,一等就再也沒有了時機。”

許蓴看著謝翊雙眸冰冷,仿佛沉入了記憶中,神情變得陰鬱而隱隱帶著些暴戾,十分驚異,他連忙伸手過去攬著了謝翊,低聲道:“九哥……一切都已過去了。”

謝翊一顆心砰砰跳著,仿佛能聽到血液在血管裡流動,一塊可能引起攝政王忽然墮馬而死的鐵礦石,串聯起來了過去的那些灰暗記憶。

私賣鐵礦通敵叛國之罪冤殺了賀蘭將軍全家,引起了邊軍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