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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182 字 6個月前

致殺身之禍,然而回想起來除了王爺親近的屬下,也就裕親王過來拜訪過罷了。但裕親王老人家在冀州主持祭祀多年,又有什麼稀奇的?不至於為此殺人滅口的。”

許蓴問道:“裕親王?”

李梅崖轉頭對許蓴解釋道:“裕親王是如今的皇室的宗正,主管皇家祭祀和宗廟事,是當今陛下的叔祖輩了,年事已高。之前一直分封在皇陵所在的冀州,先皇的陵墓都是他主持著修的,在宗室裡輩分最高,也是極德高望重的。撤藩後,裕親王也奉詔率先進了京,如今在京裡閒住著,已七十多歲了。”

許蓴問道:“裕親王……有子嗎?”

除了趙班主懵然不覺外,其他人全都看了許蓴一眼,顯然都明白了許蓴這一問的意思。

賀知秋道:“裕親王膝下無子,裕王妃身子不好,隻有一女,封為安平長公主,駙馬是冀州巡撫之子杜少輝,聽說生了二子,一直在冀州隨丈夫住著。”

許蓴明白過來,原來是因為無子,因此才無人懷疑他會謀逆,又是宗正親王,與當年去主持祭祀的攝政王商議祭陵大事,也十分正常,全然沒必要為此殺人滅口。

李梅崖道:“我入朝後也留心過裕王,但他確實一派忠厚溫良,有仁王之名,尤其是裕老王妃,在宗室中名聲極好,時常施舍周濟貧苦人家,威望很高。”

“前些年皇上還說念著裕親王一脈無嗣,長公主又遠嫁,無人侍奉養老,請裕親王也在宗室中擇一子過繼,他卻一直未曾挑選,隻說自己身子不好,不忍奪人之子。”

許蓴心裡卻道,九哥說他若穩如泰山,對方則不敢動,對方是在等,等什麼?當初攝政王忽然去世,若是太後真的要扶宗室子,難道不需要宗正老親王的支持?如今九哥無子……前些日子還聽說九哥請諸親王的子孫進宮,傳言要在宗室中挑選嗣子。

雖說最後敲定自然是九哥,但這位宗正老親王既然威望如此之高,想來至少是在人選的大範圍上有一定權力的……果然真的清白無瑕嗎?

第111章 幡然

席散後李梅崖親自送了許蓴和賀知秋出來,許蓴受寵若驚道:“李大人不必客氣,您傷好了吧?”

李梅崖麵上微微帶了慚色,道:“已好多了,也受到了小公爺府上送來的藥材食物,未曾還報,此前因我擅自將小公爺帶入險地,本該登門致歉,卻聽說你遊學在外,加上國公爺也守孝在家,不好貿然拜訪。今日卻仍得小公爺和賀大人施以援手,實心中慚愧。”

許蓴看昔日傲氣執著的李梅崖麵色頹然,肩膀都微微佝僂,不知為何有些惻然,這人仿佛原本有一股氣撐著,如今那股心氣一散,仿佛頓時就失去了精神,隻如大街上普通的老頭一般。

他心中惋惜,低聲寬慰李梅崖道:“李大人,我昔日曾見過攝政王題的一匾額曰‘八風不動’,大人孤直,雖萬人吾往矣,不曾憂讒畏譏,如今雖為低穀,然則還當一如既往,八風不動才是。”

李梅崖一怔,看向許蓴,卻問了一句:“西風山上八風閣,陛下未換匾嗎?”

許蓴料不到李梅崖如此敏銳,耳根微熱,仍是老實道:“想來未換。”心裡想著若是問起什麼時候見到,說見過拓本行嗎?

李梅崖忽然一笑:“昔日我為攝政王府詹事,攝政王好獵,我亦經常隨王駕去獵宮,為著王爺奢侈,多次勸諫,他卻與我說兵不練,敗將至,枕戈待命,八風不動,方為雄主。”

“八風閣上的匾,是我親眼看著王爺題的,還有‘八方天馬’……當日聽說皇上尚且年幼,卻一力保住了獵宮上下數萬人性命,留住了那些曾花費無數人力物力喂養的駿馬。我心中感動,以為皇上年少英才,卻從未想到,已過去了十幾年,皇上竟未改換那些匾額。”

許蓴看李梅崖麵上仿佛忽然光彩頓生,腰杆也停直起來,賀知秋笑道:“當日李公被王世子貶斥下獄,卻是皇上赦免了你,將你外放出去,保護之心拳拳,後來又將你從外地擢拔回都察院任事,李公,論知遇之恩,我看陛下不比攝政王待你少啊,若論忠心事雄主,本朝哪一位能如今上撤藩拒寇,雄心壯誌?”

李梅崖遙遙拱手:“臣一貫知陛下回護之心,卻恃寵而驕,今日得小公爺一言警醒,幡然悔悟,多謝多謝!”

他麵上似喜似悲,雙眸似含淚光,兩邊拱手辭了,各自回家。

許蓴也與賀知秋道謝:“多謝賀大人今日來,可惜恐怕無功而返了。”心中卻有些擔心賀知秋要問他什麼時候見過獵宮的題匾,沒想到賀知秋也全然不問,隻是笑著道:“也並非全然無功,還是有收獲的。”

許蓴道:“什麼收獲?”

賀知秋道:“小公爺用宮裡的差使拖住他們,其實是擔心他們回鄉會遇到危險吧?”

許蓴沒想到這點一閃而過的細微心思都讓賀知秋看出來了,有些驚詫:“我確實當時隻想著李大人一見楚微道人,那天我們立刻就倒了黴,他們這麼一個大戲班子,出了京去,無權無勢的,不是更容易被人算計嗎?倒不如在天子腳下留一留恐怕還安全些。但也隻是一個念頭,對方懼禍,恐怕未必肯繼續留,我們又都是素昧平生,越勸說反而越讓他們抗拒。因此隨口說了下宮裡的差使,隻想著拖一拖興許能有轉機,賀大哥如何猜到的?”

賀知秋微微一笑,心道若是彆人隨口說宮裡的差使,我倒信是隨口一說,若是你說的,哪怕是隨口一提,皇上必定也都給你辦成了,更何況不過是入宮演出這樣的小事,甚至不需要驚動皇上,蘇公公一句話的事。

他心裡如此想嘴上卻道:“小公爺一貫俠義純善,忽然攬下事,自然是設身處地為人著想,又不居功,確實是仗義之人。”

許蓴被他誇得麵上微熱,隻好岔開話題:“那依著賀大哥看來,他們說的話,能得什麼線索嗎?”

賀知秋道:“她們這些侍妾當日確實並未參與什麼事,但攝政王必定是清楚的。攝政王隻說楚微夫人,那極有可能其他侍妾並未參與,多半這珠兒夫人,也是不知道當日之事的,因此小公爺略微照拂即可,我亦會叮囑五軍都督那邊派兵丁著意巡邏。”

許蓴卻問道:“裕王呢?”

賀知秋勸他道:“此事必定關聯宗廟皇室秘聞,聖上自有安排,你看李大人想來也知道如今他身在險地,不欲連累人,這才如此。你中秋後就要赴任了,還是莫要再過於糾纏細枝末節。我看此案多半還是要等,等對方按捺不住。陛下一貫聖心獨斷,恐怕早有安排。”

許蓴心道九哥確實走一步看三步,但他也累啊。

他笑著與賀知秋說了幾句話,先回了靖國公府,果然盛長洲等人也已回來,見了他笑著說了今日方子興帶著他們逛了北苑獵園雲雲,許蓴又陪了舅父和表哥們用了晚餐,看席散了,才又悄悄進了宮。

謝翊果然也還在等他,今夜卻是拿著本《浙西海防稿》在看,許蓴心道果然九哥不是無緣無故看那戲本子的,笑著坐過去道:“九哥昨日看彩毫記,今日卻看海防稿,這是勸我該做些正經事了?”

謝翊笑:“我隨手拿的雜書罷了。你今日如何?”⊥思⊥兔⊥在⊥線⊥閱⊥讀⊥

許蓴便將今日之事細細說了,又道:“裕王老人家果然無嫌疑嗎?”

謝翊道:“事關皇陵,朕又是晚輩,沒有證據,捕風捉影不可擅動皇陵和宗室長輩的。”

“但你所慮也對,既然李梅崖已找到秀喜班,放他們回鄉恐怕反倒有可能招致毒害,不若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好。正好中秋立刻便到了,可讓那秀喜班先中秋獻藝,在禦河旁搭棚獻禮,宮裡也有賞銀,也算圓了你那許諾。萬壽節的事是十二月的事了,不著急。”

許蓴卻心生依戀,抱著謝翊的手臂:“九哥生日,我到時候想辦法悄悄回來陪九哥。”

謝翊道:“我多年萬壽節都是從簡的,隻是今年三十整,稍微熱鬨些。倒不必想那麼遠,中秋節就在眼前,朕陪你去禦河上過吧。”

許蓴又有些不好意思:“中秋後舅父他們就離京回去了,舅父他們遠道而來,我得先陪陪舅父和表哥。”

謝翊道:“本該如此的,你陪陪家人,我也要先去皇廟見過太後,下午宮裡還要賜宴,不耽誤我們晚上觀月。”

許蓴握了謝翊手,怕他想起太後心中不快,又轉移話題道:“我今日與李大人說起八風不動,他十分感慨,說皇上竟未換匾,果然是雄主。”又將李梅崖今日之話細細轉述,說道:“我看九哥當日赦他,定然也是愛才,敬他品格,一直讓他這樣的人才看城門也太浪費了,若是那背後之人一直不動,難道皇上要白白浪費一個能乾之人等他嗎?不值得。”

謝翊笑了聲:“本放著他也不僅是釣釣魚,也是要壓一壓他鋒芒,他既心念舊主,誤了國事。那就安心為他舊主守節去。這才多久,他們這些人不吃點教訓,以後還能做出旁的悖逆之事來,你不必心軟。守城門已是朕寬宥了,若不如此,他隻以為朕好欺負,等明年再看有沒有合適位置讓他起複吧。咱們相聚日短,不必說這些煞風景之人,朕既給了秀喜班恩典,都是看你麵上,你怎還不思報效於朕?倒還隻說那酸腐老頭煞風景。”

許蓴被他捉了手臂上的臂環,慢慢撫摸,麵上微微一熱,兩人果然入帳安寢。

第二日蘇槐果然命人拿了中秋在禦河旁搭台演戲的令帖給了許蓴,許蓴喜滋滋謝了蘇槐,這才離了宮去,徑直便讓夏潮送去給那秀喜班。

蘇槐進去見謝翊,回稟複命道:“已命鴻臚寺做了帖給了小公爺了,李大人老辣得很,皇上放心小公爺和他打交道嗎?不過我看李大人似有悔悟之意,倒也是好事。”

謝翊淡道:“老匹夫本以為被朕厭棄,心灰意冷,隻能耐心辦差。八風閣本就是禦駕觀獵之處,非侍駕近臣不可入,許蓴一句八風不動,他便知道未被朕放棄,自然順杆兒一番作態上著表忠心了,也隻有許蓴天真純善還以為他幡然悔悟……本還想壓一壓他,也罷,讓幼鱗賣了這個人情也可。”

蘇槐笑道:“小公爺是真善心,就連素昧平生一個秀喜班,也要周全了,誰不喜歡他這俠義之心呢。”

謝翊道:“上位者太過寬大仁善,是難以禦下的,朕希望他知如何利用人心禦人有術,又怕他變得和朕一般以最大惡意揣測人心……其實李老兒恐怕也有幾分真心,但朕並不敢信。”朕能信之人天下凡幾?

蘇槐詫異道:“能如陛下一般,那得是多麼的天賦異稟呢,十萬人裡能挑出一個來不?皇上著實是擔憂過甚了,我看小公爺心誌堅定,兼著也是得了盛家這樣的巨賈人家精心教導,這人情世故並非一竅不通。以利動人,以誠換誠,老奴看小公爺做得就極好,無非年歲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