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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235 字 6個月前

座畫舫,玲瓏宏敞,帷幔華麗,鮮花簇擁,旁側為翠樹平橋,掩於陽光之下,十分吸引人的注意力,便知道那就是要登的畫舫了。美人如花在雲端,原來如是。

而大廳裡座上已坐了數位客人,大多書生打扮,其中額外又有一位道人,仙風道骨。

李梅崖一進去就冷笑了一聲:“這等窮酸餓醋的書生,也好意思來此溫柔鄉故作風雅,可笑!”

一位年輕些的書生,麵色微黑,已先被刺痛,站了起來冷聲道:“隨喜會以才華論高低,不是有點臭錢就來的!”

李梅崖陰陽怪氣道:“哦?才華?才華能當飯吃?難道這隨喜會不要交錢買花帖的?我勸列位趁還沒有交錢的,還是省了這一回的錢吧,我家公子家資百萬,才貌兩兼,今夜勢在必得,俗話說姐兒愛俏鴇兒愛鈔,諸位攢十兩銀子不容易,何必浪費錢呢。”

那書生麵上一陣難堪,老鴇已陪笑著哄道:“這位許二公子第一次來,諸位先生容老身介紹。”一邊一一介紹了一回姓名籍貫,互相行禮,無非都是什麼侯生馬生之類的,那些書生原本看李梅崖陰陽怪氣十分不忿,但看到這位許二公子麵上含笑,十分和氣俊雅,又有些心中廝怪,此等主人,如何有那等刻薄惡仆。

但看許蓴衣著華貴,雖著葛紗袍,足下腰間,卻都是羊脂白玉,舉手投足儼然仕宦風範,身後更是跟著一位身材魁梧高大的佩刀護衛,顯然是貴家少爺,更不必說那風神如玉,確然是姐妹行當裡最喜歡的俊俏多金少爺,當下心裡都有些沒底起來。

待到隨喜樓裡童子果然捧了一摞玉版紙出來笑道:“有請列位先生寫花帖。”

隻看到幾位書生忽然站了起來拱手笑道:“忽然思想起家中有事,先告辭了。”

走了幾個後,剩下的互相看了看,似乎也覺得沒意思起來,也就都起身走了。

李梅崖卻又陰陽怪氣道:“這年頭還是識時務的多啊,少爺,我就說姑娘沒有不愛俏的,那些又老又醜又窮酸的,還是有些自知之明吧。”

這下又有幾個甩了袖子:“俗不可耐!刁奴惡仆!吾等恥與為伍!”憤憤然走了。

李梅崖哈哈笑了一聲:“這樣好機會下台階,還不走更待何時?真要浪費十兩銀子買花帖嗎?也不知秀才中了幾年,科場都取不中的,好意思說名士?”

嘩啦啦又走了幾個,全都給許蓴扔了白眼,堂裡隻剩下寥寥幾個客人,上前拿了玉版紙,揮毫寫詩,看著許蓴,麵色也都十分不善和挑釁。

有人也冷笑道:“這位小公子隻派著惡仆搖唇鼓舌的嘲諷,卻不知肚裡有幾分墨水?該不會就靠著惡狗來驅趕客人,好獨占花魁吧。”

許蓴:“……”

老鴇子麵色難堪,不斷陪笑著,對許蓴道:“公子……還請尊仆嘴下留情,姑娘們都指望著客人買花戴呢。”

許蓴麵紅耳熱,李梅崖卻嗬嗬笑了聲:“我們公子來你們樓裡,這才是給你們姑娘抬了身價呢!也不看看庸脂俗粉配得上我家公子嗎?還不快拿玉版紙來!我家公子擅丹青,詩畫雙絕,不辱沒你家姑娘。”

許蓴看向李梅崖,仿佛看到了這位爺在朝堂上利嘴戰四方樹敵萬千的錚錚鐵骨樣,卻見玉版紙鋪好,李梅崖轉頭看著他目瞪口呆的樣子,低聲道:“公子,隨便抹兩筆蓮花就行了。”

許蓴低聲道:“爺,你是我親爺爺,我服了你。”

作者有話說:

九哥: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第94章 畫舫

許蓴提了筆依著李梅崖的意思隨便抹了兩筆風中蓮花,半片蓮葉,童仆便過來收走。其他客人也多是寫詩,但另外那道人卻隻坐著巋然不動。

不多時裡頭珠簾微動,一個雙鬟丫頭姍姍從裡頭走出來,鵝黃紗衫,眉眼尚稚,團團做了個萬福:“諸位先生今夜雅會,承蒙得贈詩,我家姑娘十分感激,獨這一位畫蓮的先生,未曾題詞,請問是何意?”

李梅崖上前道:“我家公子意為:亭亭青蓮淨,耿耿丹心澄,渡儘劫波裡,塵脫五濁中。”

那丫鬟又做了個萬福進去,卻見堂上那道士嗬嗬笑了聲:“我觀這詩偈老氣橫秋,非少年人所做也。”

李梅崖冷笑一聲:“我觀道人塵根不斷,踏足風月是非,犯了口業,大道難成!”

道士麵色不改,長笑了聲:“小公子意在筆先,趣在法外,風流天成,何必先生畫蛇添足?”

珠簾搖動,有一把極動聽的軟語響起:“老道士犯了口業,該打。小公子風流蘊藉,卻意不在妲妲,妾不敢掠美。”

許蓴覓音看去,隻看到一雙纖手皓膚如玉,徐徐掀開珠簾,露出一個婀娜少女,蛾眉斂黛,膚光勝雪,容色照人,實是一位絕色麗人,她含笑著團團行了萬福禮:“祝妲見過諸位先生。”

一時屋內剩下的客人都起身還禮,祝妲微笑著又向許蓴行禮:“這位小公子,向來素未謀麵,清華脫俗不染塵埃,非風月浸染之人。今日來此,另有他意。見此詩,知雅意,蓮花意指蓮花冠,渡儘劫波,塵脫五濁,小公子這是要見我師父玄微羽客嗎?”

許蓴看了眼李梅崖,李梅崖已大言不慚道:“我家公子素來%e8%83%b8襟超絕,冰清玉潤,聽說玄微羽客擅窨茶,這才冒昧前來拜訪。”

祝妲卻含笑道:“非也,小公子落筆猶豫,蓮花若開,風流半含,蓮葉卻已披零衰敗,心中似有疑問,玄微羽客冒昧問一句公子,是有何求?”

許蓴看向祝妲,猶豫著問道:“我想問,若是與人相愛,然一無所有,無可相許,該當如何?”

祝妲笑道:“小公子稍待,列位先生也稍待,稍後設宴招待列位先生,以表歉意。”說完又萬福後進去。

不多時祝妲再次出來,帶著兩位小丫鬟打扮成女道童模樣出來笑道:“列位稍待,我先送這位小公子進去見師父,先請其他姐妹招待諸位。”說完伸手含笑請許蓴進去,引著許蓴下樓走入後院。

天已昏黃,暮色已降臨,河上絲竹嫋嫋,屬於金粉河獨特的紙醉金迷又開始了。

祝妲亭亭嫋嫋待走到橋頭,才又道:“還請小公子的尊仆留在這裡,我們會設宴招待,小公子一人上船即可。”

定海已上前沉聲道:“不可!我家公子身份貴重,豈可獨自上船!”

他身形高大,聲音叱責似雷鳴一般,雙眸凜然如電,那祝妲忍不住後退了數步,心中撲撲跳著,李梅崖道:“我家公子若有損傷,你們一樓人都賠不起命。”

祝妲秋波流轉看向許蓴,卻見許蓴並不阻攔奴仆,顯然不打算讓步,隻好婉轉笑道:“那就請小公子上船吧。”自己先往前走去引路。

卻見定海一人昂然卻先走在了前麵,許蓴跟在其後,李梅崖跟上後,後邊又有四名護衛緊緊跟上,祝妲上了畫舫,畫舫裡一名女道士果然走了出來,頭戴蓮花冠,身披潔白羽氅,雖已年過三旬,眉目眼角卻仍豔色照人,身姿娉婷,她笑著行禮:“公子萬福,貧道玄微,請裡麵坐。”果然正是李梅崖要找的楚微。

許蓴看李梅崖沒動靜,便隻能硬著頭皮走了上去坐下,楚微亦坐下來含笑道:“小公子適才一問,真癡人也。非愛到極處,不會發此一問。”

許蓴看那女子豔絕,有些不自在,問道:“敢問道長可有所答?”◎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楚微道:“既已愛到極處,便已將身與魂付予對方,豈言無可相許?”

許蓴垂下睫毛,李梅崖卻忽然在他身後發問:“當初攝政王待楚夫人,亦可言恩義深重,卻不知一朝身死,夫人又何以報之?”

楚微冷笑一聲:“老匹夫,少來這套忠孝節烈,什麼狗屎青蓮丹心,一看就知道是你這老匹夫寫的詩,你欠攝政王恩義,你自還去。攝政王不過是把我當個阿物兒,滿後院姬妾無數,也配我守節殉死?呸!苦心孤詣來見我,究竟什麼事?不看許小公子麵,我才懶得見你。”

許蓴目瞪口呆,李梅崖啞口無言,過了一會兒才道:“攝政王之死,大有蹊蹺。之前攝政王曾與我交代過,他雖權傾朝野,奢貴自奉,禮異人臣,卻也生了返璞歸真,急流勇退之心。還曾與我雲道若有一日,他有不測,命我保全楚夫人。但攝政王墜馬一事太過突然,等到我尋覓王府侍妾,卻早已被一一發賣,遍尋多年找不到你。”

楚微冷笑一聲:“王世子一向視我們如眼中釘,攝政王才薨,王世子立刻就已命人將我們全數去了簪釵配飾,剝了錦衣關入空房,立刻便命了老鴇來一個個領走,連一件禦寒的外袍都不給我們,便連有子女的,也都分開發賣,可以往最遠的地方賣,一個不留,那一日和兒女分彆的哭出血淚的姬妾不知有幾個,你既恩義,何不替他攝政王找回被發賣的庶子庶女?”

李梅崖沉默了一會兒道:“端平王年輕氣盛,是有些過了……他如今也已身死……”

楚微啐道:“死得好!橫豎都是把我們當成可買賣的物件,我倒也習以為常,隻是你若是就為攝政王這一句話來四處尋我直到今日,我可不信。”

李梅崖道:“我是疑心當日攝政王是否有留下什麼東西給你,比如手記、手令等等之類的東西,想找出來尋出攝政王是否有什麼線索。”

楚微道:“攝政王待我與那些後院姬妾並無區彆,被賣走之時,僅著中衣,王府一絲一線不曾帶走,便是留有什麼東西,我也不知道了。”

李梅崖麵色頹然,楚微看了眼一直在一旁沉默的許蓴,問道:“嚇到小公子了?”

許蓴勉強笑了聲道:“原來大人是為了攝政王……那攝政王,我不是聽說禍國殃民,招致邊疆生亂,還要和外族議和,很是不堪嗎?大人明明高節清風、言芳行潔,為何偏偏又為了攝政王之死四處查探?難道你懷疑……”是皇上所為?他沒有敢再問下去。

李梅崖卻道:“不是。”他卻已明白了許蓴的未儘之意。

許蓴一怔,李梅崖拱手道:“聖人光明正大。”

許蓴心中微微感動,似乎被這嘴毒刻薄的糟老頭說起自己九哥光明正大,都顯得分外磊落。但心中又默道,聖人無私,如今九哥私我愛我……一時心中又分外複雜。

李梅崖繼續道:“我懷疑另有人居中挑撥,長年累月,但未找到此人。攝政王青年之時,誌行高潔,不同流俗,亦有勵精圖治,開疆拓宇之誌,後期卻被身邊奸佞蒙蔽,又被人屢屢挑撥與君上關係,嫌隙一生,再無和緩,最後玉石俱焚。”

楚微冷笑了一聲:“他身邊全是捧他的人,又有兒子,當然想讓自己兒子做皇帝啊,哪有那麼多周公,都是王莽罷了。”

李梅崖沉默了。

楚微想起數年流離,眼圈一紅,珠淚滾落。

一時場麵有些滯靜,許蓴有些不知所措,問道:“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