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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190 字 6個月前

個家族起事的依仗。設若當時皇帝昏庸一些,又或者是先與其他藩王打了個兩敗俱傷,朝事糜爛,天下大亂,他們一舉起事,未必不能逐鹿天下。

但當時無論如何評估,都知道把方子興放回來私下勸說就已經表明了今上的態度,撤不撤?不撤先打你。

其他藩王全是宗室子,隨便捏個謀逆的名頭,朝廷發兵,宗室藩王自然也都要響應皇命共伐之。異姓王若要舉事,那必定隻能天下大亂,否則這麼多宗王在那裡,誰能忍你一個異姓藩王先謀逆?更何況粵東富庶,隻要皇帝拿點甜頭出來,許諾分了封地,恐怕不需要朝廷親自來打,四麵藩王就能先把他們給吃了。

直接放棄出海外?榮華富貴這許多年,整個家族流亡異國南洋,誰舍得,更何況,蕩平海疆蠻夷,哪個有為之君不想做,去了南洋也不能保證來日不被波及,一步退步步退,方家基業全消,舉族背井離鄉,並不是好選擇。

今上心狠手辣,如今既以方子興來說服,懷柔撫遠,則尚有生機。

於是便撤了藩。而兵強馬壯最有錢的平南王竟然同意撤藩,其他藩王也都震驚了,之後開始陸續有藩王主動上表請求撤藩,方家這邊心知肚明,這是這位皇上必然也在背後做了功夫,就這麼分而化之,逐個擊破,漸漸幾大藩都撤了,軍權全都交到了布政使手裡。

之後整頓軍製,難為他左挪右挪,軍製整頓,竟也將軍權全部收歸了中央,至此九州再無藩王能夠輕易舉事作亂。這小皇帝從前被攝政王控製著,人人隻以為他是個傀儡,誰知道一朝亮劍,竟是煌煌英主,一套帝王心術玩得嫻熟之極。

祖父去世前長歎一聲:“時逢英主,是方家之不幸,也是方家之大幸。”

他滿懷感慨看向許蓴:“這些不說了,隻說如今陸家這本書如何處置。我知道今上%e8%83%b8懷天下,遲早是要來平四海的,這書你是想帶回去刻印,給朝廷造船用,這想法是好的,因此才一口氣豪擲這許多錢。”

許蓴這才從煩亂思緒中回過神來:“對,我自出海以來,到處都聽說陸家製的船好,我家也在陸家製船,那季小將軍也說在他家製船,廣源王那可是訂船來打仗的,也在他們家做。我知道這本書對他們家族重要,我回去讓人謄抄刻印後,立刻奉還。”

方子靜搖頭:“你要這麼想,你這本書,已是數百年前陸秀夫的手記了,這裡頭的製船技術,恐怕再如何密不示人,過了百年,也已有更先進的製船方法來取代了。你僅看前朝製船技術就已比宋元之時強了許多,毫不客氣的說,這本書除了在陸家是聖物,恐怕你家拿回去看看,都不如你盛家自己做的船技術更先進。”

“要知道這技術都是一代一代在實踐中積累的,就如火銃,如火炮,今人的火銃火炮,定然比宋時的更完善。你們盛家,自然也總有些秘不示人的製船技術。陸家如今船做得好,所掌握的技術,當然不會還在這本書上,定然還有彆的方法。”

許蓴聽他一說,不由將信將疑:“果然?”他有些沮喪:“那這本書就不值這麼多錢了……”

方子靜哭笑不得:“一百二十萬兩,陸家也想不到還有你這麼個傻麅子願意花這麼多錢來買這本書吧,但是對你來說,你壓根不在意他們祖宗的真跡,要的是技術,既如此,我建議你從人下手,書還給他們,換精通製船技術的人。”

許蓴精神振奮:“那我一百二十萬做聘請他們的人回去做水師學堂的講師?”

方子靜搖頭:“陸氏流亡在外,對朝廷未必肯輕易歸順,而且他們族長頑固,絕不會輕易將造船技術傳人。否則陸家人早就被請走了,哪裡還留在南洋。”

許蓴道:“那侯爺的意思是?”

方子靜笑道:“叫我子靜哥吧,不過一會兒出去,還是叫我島主。”

許蓴追問:“子靜哥定然是有辦法的吧?”

方子靜道:“淡化你想要製船技術的理由,讓他們放鬆警惕。這就要說起這本書如何流落到我們拍賣行的了,陸家有個嫡係後生,叫陸九皋,他極聰明的,陸家這些年的新船,大多是他主持修的。他有個寡母,前年腹中不知如何長了腫塊,請了大夫看,隻說是瘀血內結,胞中結塊。開的都是活血散結的藥,結果喝了下去儘皆無用,那包塊越來越大。”

“陸九皋極孝順的,因著也來拍賣行拍過藥,打聽過,所以下人都知道此事。聽說看了多少都隻是開藥喝湯,並無一絲作用,眼看腹中越來越大,後來請了個西洋大夫來看,那大夫卻是獅子大張口,說是要剖開腹中取出結塊,即能治愈,但手術有風險。而且要價極高,開價就要十萬兩銀。”

“那西洋大夫聽說就是在自己本國治死了人,又到處收集死屍,似乎還出了什麼邪門的書,不容於那邊的教會,才被驅趕出來,跑來了南洋的,未必是真的,還需另外尋訪名醫才好。”

“可惜大概病得確實沉重,陸九皋也是病急亂投醫了,就想要試,但陸家風氣極保守,平日從不讓家中婦人出外的,知道陸九皋要請西醫剖腹取瘤,無論如何不同意,也不允他從賬房支錢。”

“這陸家也是所有賺的錢都由陸家統一收了再分配各房族人衣食,賬房不支錢,他沒了辦法,平日又是個極清高之人,想來憤恨之下,直接從家裡偷了那本書出來拍賣。”

“聽說他還訂了船,隻等拿了拍賣的銀子立刻就要離開,但走漏了風聲,如今他和他母親都已被扣在族裡,隻等拍回書去,再處置他們。陸家懲治叛逃族人極嚴厲,將人鎖在船底龍骨開船出去海上處決,必死無疑,十分痛苦。”

許蓴震驚看向方子靜,方子靜道:“季小將軍與那陸九皋多少有些情分在,適才其實就是想著若是能勸說你歸還那本書,便可要求他們留陸九皋一條性命。”

許蓴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要這陸九皋?”

方子靜道:“不錯,製船的人,才是實實在在掌握最先進技術的人。而且你若是能將他和他母親索來,帶回中原,則他不知能替你教出多少得用的徒弟,要知道陸家其他年輕一代製船的人,也都是他帶著的,因此他出了事,他的子侄輩們都悄悄替他奔走,希望能留下他一條命來。但他留在陸家,就算能活命,也隻是做苦役。”

“如今你掌握了主動權,索取換此人才,決不虧的,不過必須要將他母親一並送來,否則陸家若是以他母親要挾,恐怕他也不能放心走的。”

許蓴道:“我能看看那本書嗎?”

方子靜笑道:“自然,說實話,你開始熱血上頭拍那本書的時候,我就找了負責鑒定的那位供奉來問過了,那裡頭的內容,大多是數百年前的製船法,十分陳舊,隻一些工藝有些推崇之處,但這也不是什麼不傳之秘。無非是為了拍賣拿到更多的錢,拍賣的時候拿來做噱頭罷了,當時估價不超過三十萬,還是高估了,你看看你之前拍的古書,才多少錢。這還是因為陸家和你競拍,才越抬越高,陸家族長恐怕也沒想到能遇到你這樣的二愣子,因此估計這次隻帶了一百萬兩銀子,本以為穩妥的。”

他看著許蓴實在忍不住笑,一邊命人取了那本書來,過了一會兒果然下人書捧在匣子裡送了進來,又悄悄退了出去。

他打開匣子,果然看那書頁已極脆薄發黃,幸而用的是熟宣,一般的紙恐怕早就撐不住了。他小心翼翼翻了一遍,看到上麵先人字跡淋漓,筆鋒銳利,知道那段慘烈曆史的,不由也有些肅然起敬。

方子靜道:“這本書,陸九皋定然爛熟於心的,你隻要換了這個人來,必定比拍下這本書劃算,我以全族名義擔保。”

許蓴看方子靜目光懇切,心下想了下道:“便依子靜大哥所說,請島主居中傳話吧,得了人我們立刻出發,回到中原也就安全了。”

方子靜笑著起身拱手:“許世子高風亮節,來日必有福報。”

許蓴道:“子靜大哥為了說服我,連家族隱秘都告知於我,我也隻是從直道而已。”

方子靜一笑:“這倒不瞞世子,今日你我相見之事,就算你不說,天子多半也能知道。因此世子也不必太過感動了。”

許蓴詫異,方子靜轉眸看他,忍不住想逗他:“方子興為內衛首領,禁中內衛皆為他統領訓練,而這些方法,也都是我們方家的,你身後那位護衛,一打照麵,我就認出來了。”◢思◢兔◢在◢線◢閱◢讀◢

“他腰間裡放的,也是我們方家秘製的暗弩,當然,他不認得我,但他回去必然如實奏報,我猜得沒錯,此人定然有辨人的本事,回去畫一畫,皇上還猜不出是我才怪了,不過現在過了明路也是好事。”

許蓴再次震撼了:“你是說定海……護衛是內衛?”那不是外公給自己挑的護衛嗎?怎麼會是九哥……九哥安排的?

方子靜微微一笑:“子興回來自然不透露這些,但是我們方家帶兵的法子都是一脈相承的。”

許蓴目光猶疑:“為著你這事,陛下會不會怪罪和疏遠子興大哥……”

方子靜笑了聲:“彆的君主大概會,但今上不會的。馭臣之術,陛下比誰都精通,他把子興放在身邊,就是表示信重。”

“皇上要興邦建業,要平海疆,總用得上方家,借著你這次,我們表表忠心,陛下看我們能用,不至於計較這些。當然他日如何,這就還得慢慢謀劃了,將來的事誰知道呢。今上尚且還無太子,就怕他平定四方打下基業,很快又被繼承人敗了這也不好說的,咱們方家,也未必就百年萬年了,無非穩住一代算一代。”

他看著許蓴,意味深長:“他在那個位置上,誰不害怕被帝皇猜忌。聖意難測,帝心一朝反複,今日視如股肱,他朝夷滅九族,誰能承受得起。要不怎麼說稱孤道寡呢?”

許蓴總覺得方子靜有言外之意,但卻又拒絕去深想。

第77章 出世

陸家族長坐在花廳內,麵上充滿了慍色,閉目不語。

直到方子靜走了出來,陸族長才勉強起身做了個揖:“老夫見過島主,不知那買主如何說?”

方子靜笑道:“族長請坐,不辱使命,倒是好消息,聽說是陸族長親自來交涉,對方很是意外,欣然表示,若是我這裡拍賣行不介意的話,他可以當做沒發生,奉還原書,分文不收。”

陸家族人全然都鬆了一口氣,他們已抱著決心來找沙鷗島主,但也知道能出一百二十萬白銀的人,決心非同尋常,沙鷗島主居中恐怕另外再狠狠收上一筆,人人心中都滴血不已,此刻對陸九皋不免也多了幾分怨恨,便是之前有些同情的,此刻看到這一百二十萬兩的巨大金額,也不敢再做聲。

如今既然對方肯賣陸家人情,他們大概這銀子就不會出得更多,如今隻怕沙鷗島主要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