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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156 字 6個月前

第74章 時勢

市肆林立,車馬喧鬨,他們一行從容穿行,在季思農及其家將帶領下,先入了一極大的莊園內,登了馬車行了一段路,馬車上盛長天和許蓴細說這沙鷗島主的事:“隱居在這裡,極少以真麵目示人,隻提供了鑒寶和拍賣的百寶閣,猜測應當是世族之人,聽說是品味卓絕,鑒畫識寶很有一套,養了好些擅長於此的供奉。”

“百寶閣每拍賣一次,動輒百萬,光是進去的包間座位費用就不菲,而且看提供貨物或者押金來排位次。”

許蓴好奇問道:“聽起來這樣有名,為何哥哥們從前也沒來看看?便是出貨應該也容易吧?”

盛長天搖頭悄聲道:“都有傳說這沙鷗島主背後定有海盜,要麼就是自己本身就是海盜,這一處其實就是海盜銷贓的窩點。海盜許多都是黑吃黑的,來這裡拍貨品,一不小心惹到了大對家。雖說都是隱名拍賣,若是那些沒什麼名頭的人拍了一坐船走了,什麼事沒有。但咱們盛家卻是開門做買賣的,那麼大攤子在那裡,哪裡經得起得罪人。”

“再則這裡大多都是賣珍寶古董字畫的,咱們家一貫也不好這些,也不懂,一不小心被人做了局高價拍回去的也不少,犯不著附庸風雅。”

許蓴笑了,外祖父家裡雖說逐年積攢,盛家門風卻是十分務實,貨物多是實實在在的貨物,從不走偏門,也不好那等奢華長物,幾位表哥也多是如此,看東西隻看價格多少是否能賺,倒不會沉溺於此貪圖享受。

不多時馬車到了,一行人又換了小船從水上往湖心的島裡駛去。

這裡風光極美,岸邊濃綠色全是南洋獨有的厚葉廣葉植物,油亮厚嫩飽含著水分,卻又遍植野花,許蓴站在船上,看著湖水清澈,天空極高遠,看日頭其實已有些斜,時間已接近下午酉時,但這日光仍然猛烈到不可思議。

快到岸邊的時候,許蓴喃喃道:“我想起一件事,和今日情形有些像。”

盛長天道:“什麼事?”

許蓴道:“當時有個朋友專門在城郊彆業舉辦宴會,去一次要車馬許久,十分不容易,等到了宴會喝了酒後,才說要興辦義學,需要納捐籌款……當時我們進退不得,隻好認捐。今日這湖心島真是異曲同工啊,若是拍了什麼又不想要了想走都走不掉哇。”

盛長天哈哈哈笑了起來,就連一旁的季思農等人都忍俊不禁,岸上已有人笑道:“盛家麒麟兒果然名不虛傳,這般風趣,我喜歡。”

船上人都看向岸上,卻見一男子鳳眉修目,風神如玉,看著約有三十多歲,高冠鶴氅,長襟闊袖,隱隱然有古風,他上前笑著作揖,船上諸人都還禮。

季思農上前笑道:“請讓我來介紹,這是吾友沙鷗島主,他乃是隱世於此,卻交遊廣闊,品味卓絕。這兩位是盛家三少、四少,此次我在海上被追兵追擊,多得這兩位高義救助。”

沙鷗島主上來滿臉笑容深深一揖:“兩位高義,我看賢昆仲器宇不凡,日後必成大器。”

一時引著他們入內,行過一道回廊,廊上懸著匾幅“幽人貞吉”,回廊兩處遍植鮮花,花香濃馥,他們一路走進去到了一間花廳,一進去便感覺到涼意沁人,原來廳堂中間放著一座巨大冰山,沙鷗島主笑著請他們上座奉茶:“拍賣會還要半個時辰,大家先喝茶,請隨意。”

許蓴卻好奇靠近那冰山,與盛長天竊竊私語道:“不是說南洋這邊天氣暖熱,不下雪,這冰哪裡弄來的?”

沙鷗島主一旁聽到,喜他天真爛漫,回眸笑道:“是冬日往極北之處,取那裡冰封湖心裡至純淨之冰挖出,從不凍港用船運來這邊窖藏著。”

許蓴咋舌:“島主可真有能耐,這耗費多少人力物力!”

沙鷗島主笑道:“這賣冰的生意利潤很高的,在南洋尤其好賣,沿路就連京城也有我賣的冰呢。”他向許蓴微微一笑,許蓴心中一動,心道難道他竟聽出我的京城口音來了?

許蓴便也沒再說話,看侍女們上來捧衣,便解了外邊擋日頭的外氅,環繞著冰山坐在盛長天下首,聽沙鷗島主和盛長天、季思農說著今日拍賣有什麼寶貨,如今到南洋什麼貨利潤大,什麼生意風險太大。他在這方麵並不懂,隻捏了隻香蕉在手裡慢慢剝著。

卻聽到沙鷗島主忽然笑著問他:“說到今日拍賣的好東西裡,就有好幾把名劍,四少若是喜歡的,可以留意一下。許多客人與我相熟,若是我留意一下,大多會讓的,我看盛四少腰間佩著的古劍似也不是凡品,不知可否能有幸一觀?”

許蓴一怔,低頭看著腰間的龍鱗,眼睛微微一彎:“沙鷗島主真是識貨,這是龍鱗,傳說歐冶子大師打造的。”說完解下腰間的短劍遞給一旁的侍女,侍女捧著送過去給了島主看。

島主拿起劍來拔開看劍刃果然有龍鱗緞紋如冰裂也似,隨手拿起絹帕拂上,絹帕滑落直接切成兩片,可見其刃鋒利無匹,就連一旁的季思農都喝彩了聲:“好劍!”

沙鷗島主笑著也將劍遞給他,大家賞鑒一回,又讓侍女捧了回去給許蓴,另外自己卻又讓人捧了兩把武器過來,一把是長弓,一把是輕弩,笑著道:“兩位小兄弟義薄雲天,難得今日得見英雄,這兩樣武器,雖說不是什麼大師古器,卻勝在製造工藝新奇,射程遠,我看盛三爺猿臂虎腰,用這把長弓想來能發揮作用。”

“輕弩則是贈與四少爺的,四少爺是讀書人,文質彬彬,且又已有名劍護身了,我就不班門弄斧了,這輕弩極小,隻如掌心大小,可置於袖中防身。”

一時侍女捧了武器過來,盛長天一看眼睛發亮:“這是好東西!火銃到底有局限,這長弓船上好使。”

許蓴看三表哥喜歡,便也落落大方接了那輕弩在手,笑著道謝。

沙鷗島主卻又另外命一侍女捧了托盤過來:“這裡另外有最新工藝製造的懷表,我這也是才訂來的,一共四塊,分為青龍、白虎、玄武、朱雀,贈予盛家四兄弟,還請不必推辭。”他笑意浮起:“錢都是這位季小將軍出的,他有錢,本也該好好答謝你們,你們不必和他客氣。”

托盤過來,許蓴看那四塊懷表玲瓏剔透,穿著黃金鏈,形如鵝卵大小,中間以十二乾支表示著時辰,指針均為純金色,表麵罩精致琉璃,流光溢彩,表殼以白玉細巧鑲成,果然雕著四神獸圖騰,十分精致昂貴。盛長天果然看了也喜歡,拱手答謝,接了下來,順手就將朱雀那塊遞給了許蓴,自己卻挑了白虎那塊。

許蓴接了那塊表隨手掛起,抬眼看沙鷗島主看著他含笑不語,卻有些意味深長。

沙鷗島主看了看時辰,便請他們去拍賣包間,一邊又提點他們道:“大額的鹽、礦不必碰,多是黑吃黑來的,買回去也易招嫌疑,但古書名畫、寶鼎古董,儘可放心拍,我都已命供奉鑒定過,都是真跡,在這裡買便宜,回去後總被炒得價格特彆高,到時候就不劃算了。”

許蓴一時也覺得這位沙鷗島主真是十分體貼人意了,四人到了拍賣場上的包間,卻十分貼心地給他們兩兄弟單獨設了包間,島主和季思農在隔壁房間,季思農道:“包間裡都讓人送了晚餐,本該設宴,但島主這邊正好有拍賣會,倒還是就在包間裡用餐自在些,改日再設宴款待,兩位兄弟有什麼看得上的隻管拍。”

許蓴和盛長天帶著一眾護衛小廝進了包間,一側拉著簾幕,拉開便能看到下邊拍賣的圓台,另外一側卻是樓台,出去可遠觀海岸景色,從窗子邊看出去,月亮已升了起來,繁花綠樹沐浴在銀色月光中,海風徐徐吹來,窗邊仍然是放著巨塊冰塊降溫,包廂內十分涼爽宜人。

許蓴長長籲了口氣將鞋蹬了歪到了軟塌上,盛長天笑了:“怎麼了?累了?要不睡一會兒,看到好的我叫你。”~思~兔~網~

許蓴搖頭道:“好蹊蹺,在那個沙鷗島主跟前,我覺得好有威脅的感覺,壓迫感很強,話都不敢多說,覺得他雖然笑眯眯的,但其實一定殺過人,看著人的感覺真的會覺得能看透你心裡怎麼想的一般。”

盛長天道:“嗯,我也覺得他定然也上過戰場,你看他雖然唇白麵弱像個文弱書生,但仔細看他手掌都是繭,還有行路之時,雖然穿著廣衣木屐,仿佛文士,走路卻輕巧穩健,步履從容,腰身筆挺,這是行伍中人才有的,而且定然也是善騎射之人。你看他既然和季小將軍交好,說不定定也是廣源王那邊的人吧。口音也是南粵口音,廣源王本就是也是南越一帶人士,兩廣一衣帶水,口音相似的。”

許蓴也不以為意:“沒事橫豎我們拿了酬勞就好了,以後就兩清了。”一邊又從桌上果盤裡拿了一粒桂圓剝開,拿出晶瑩果肉放嘴裡:“三哥吃東西,這桂圓肉好多,也好甜。”

兩兄弟說話之時,季思農和沙鷗島主也在說話:“如何?先生覺得這盛家兄弟如何,果然能有辦法招攬嗎?我原本想著他們雖則富貴,在對麵卻未必有顯達近身之路,若是能幫我,那他日封侯拜相,我也願意。”

沙鷗島主微微一笑,拿了把折扇慢慢搖著,清風徐來:“沒見之前,我以為你還有五分希望,見了之後,你一點希望都無了。”

季思農愕然:“先生怎麼說?”

沙鷗島主長長歎息:“盛家兄弟,已有主了,你必招攬不了。”

季思農道:“有主了?如何猜得出來的?”

沙鷗島主搖了搖頭,道:“那四少爺叫盛幼鱗是嗎?他後邊一直有個護衛,高大魁梧,一聲不吭,但目光一直緊緊盯著你我,一進屋內,整個人就一直處於緊張狀態,腰身緊繃,一隻手一直按在腰間。”

季思農道:“嗯?我也想盛家訓練的護衛確實訓練有素,這也是我見獵心喜,船上他們的船員,炮手、弓手等,也都是久經訓練。”

沙鷗島主笑道:“不,那不是民間野路子訓練的護衛,那是內衛。”

季思農震驚:“先生如何知道?”

沙鷗島主含笑:“我有我的辨認方法,總之你不必想了。這位四公子年少便有內衛在旁服侍,定然出身貴閥,你打聽一下便知道盛家其實隻有三兄弟,但卻有位姑母嫁在京城高門,這四公子,想來是表弟。因此,不出數年,盛家必定會在朝廷進身,你爭不過那位天子的,那可是殺伐決斷,走一步看十步的主兒,你動了他的人,恐怕不必你弟弟算計,你自己先被收拾了。”

季思農有些頹然:“如此英才,也難怪,可惜。如今你也知道的,我二弟步步緊逼,這次竟然能在戰場上都暗算自家人,在主帥座船上動手腳,我如今要平安回去,恐怕都不知道他們在那裡造謠了我什麼,我想著明日先去陸家那裡,把之前定的船收了,再回去收攏部下,才好回去。未來之路如何,恐還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