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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灰穀 4202 字 6個月前

懂的,隻來問我,這是禁書,不要讓外人看到。”

許蓴怔怔打開那箱子,看到裡頭幾本書,都是半舊了,但書頁平整,看書名分彆是《藏書》、《史評》、《焚書》、《初潭集》等,裡頭批注甚多,看著字跡銀鉤鐵畫,超逸秀絕。

許蓴注目於那字上,一邊問道:“禁書?”

謝翊笑道:“是,這都是李卓吾先生的著述,我少年之時偶然讀了,覺得很有益處,便將他的書花了點心思收起了,學了數年,這最後一本是我讀書的時候順手寫的一些心得,你也可看看。”

許蓴看是如此珍貴的書,手輕輕拂過那字,心裡想著原來這是九哥的字,寫得這般好,一邊心中慚愧,退縮道:“可是九哥,我不學無術,這樣珍貴的書,您還是留著,放在我這裡,浪費了……”

謝翊道:“你看了就不浪費。這位卓吾先生,也是閩州人,和你母家一般,亦是出身海商世家。原本姓林,因著祖先得罪了禦史,家族被扣上了謀反的罪名,家境敗落,不得不改姓李避禍。後來考科舉進官,十分有才學,千古卓識,可惜離經叛道,狂傲不羈,最後被誣下獄,自刎於獄中。他曾說過,‘我有二十分識,二十分才,二十分膽。’”

許蓴道:“他的書為什麼會被禁?”

謝翊道:“因為他說‘人皆可以為聖’,‘庶人非下、侯王非高’,狂悖乖謬,非聖無法,大逆不道,所以朝廷正統容不下他。”

許蓴睜大眼睛,似乎有些不解,似乎又有些震驚,謝翊看他眼皮還微微有些腫,不忍繼續嚇他,笑道:“你會喜歡的,這位卓吾先生的一些想法,比如反對重農抑商,他說:不言理財者,決不能平治天下。”

許蓴小心翼翼問謝翊:“九哥讀這些書,也是因為反對朝廷正統嗎?”

這話問得奇,平日種種蛛絲馬跡,這少年不在乎不探問,不問他仇家為誰,不問他究竟住在哪裡,不問他究竟日日忙什麼,卻忽然平地生驚雷問一句是否反對朝廷。

謝翊注視了他一會兒,對方目光誠摯,仿佛若是自己真的謀反,他也要想著如何幫他。他倒是想問問他是否會不顧一切站在自己身後,但還是不忍嚇他,對方畢竟身後有著親族,偌大盛家,何必讓他擔驚受怕。想到此便微微笑了:“我讀他的書,不一定就是我都信他。儘信書則不如無書,他有句話說得還是很有道理的,‘士貴為己,務自適’,每個人有每個人自己的道,萬世名教也好,旁門左道也好,能為我所用,即為自己的道。聖賢亦有過,你當多讀書,讀多了,便不會儘信書了。”

許蓴怔怔將那些書放好,看著謝翊,哪怕他仍然有些一知半解,此刻卻也知道謝翊待他良苦用心,他心中湧起一陣暖意,心下想著:雖然九哥無意於我,待我卻也絕無鄙夷輕賤,他隻希望我好好學罷了。

謝翊看他呆呆看著他,隻覺得這孩子很是有意思,摸了下他的頭,捋了捋他亂七八糟的頭發:“好了,天快要亮了,我家裡還有事,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看書。”

許蓴怔怔拿了那書,看謝翊下了榻去就要走,慌忙也跳下榻下道:“我送九哥,九哥什麼時候還來呢?我若有看不懂的地方,怎麼請教你呢。”

謝翊轉身看他光著腳,皺眉道:“先穿鞋,彆受了涼。”才接著道:“我接下來很忙,等空了就來找你,你先看著,有什麼問題可以寫了信給燈草巷那邊,五福六順都在那裡的,會幫你送信的。”

許蓴戀戀不舍,隻倉促穿了鞋,送著謝翊下了樓從後門出去,方子興帶著幾個侍衛在那裡等著他,遙遙給許蓴拱了拱手示意。

許蓴眼巴巴看著謝翊尚且還披著那件吉光裘,翻身上了馬去,月下得得馬蹄聲響離去了。

作者有話說:

九哥:看個瑞鶴圖罷了,不必借彆人光。

幼鱗:九哥看起來似有不臣之心~

關於九哥吃魚的,借鑒於從前看清人筆記見過的典故,非常震撼。

德宗之初親政也,內務府大臣立山新署戶部侍郎,因皇上畏冷,造一片玻璃窗,裝於殿門。太後聞之大怒,召而告之曰:“文宗晚年患咳嗽,亦極畏冷,遇著引見時,以貂皮煨在膝上,何等耐苦!皇上年少,何至怕冷如此?況祖宗體製極嚴,若於殿廷上裝起玻璃窗,成何樣子!汝諂事皇上,膽大妄為。汝今為廷臣(謂署侍郎),非奴才可比(內務府謂為世仆),我不能打汝。然違背祖製,汝自問該得何罪?”渠乃磕頭如搗蒜,求恕死罪。後將玻璃窗撤去,而事始寢。

德宗就是光緒帝,親政的時候不過十三歲,放在今天就是小學生才畢業,還在生長發育期,畏冷明顯就是身體不好,房裡安裝一個玻璃窗都能上綱上線到違背祖製的程度,慈禧太後對光緒的掌管和控製簡直令人窒息。

更無語的是慈禧本人窮奢其欲,我看過有短視頻展示慈禧用過的一把象牙扇子,精美絕倫到完全顛覆我對古代奢侈品的認知。

第28章 事發

春日春暖,桃李爛漫,夭夭灼灼,京裡士女風行遠遊踏春,文會宴會更是絡繹不絕。

許蓴因著被李梅崖當麵嘲諷過,索性也不出去交際,與盛長洲將京裡的生意重新盤了盤,又備辦齊全給外公的禮,便送走了盛長洲,竹枝坊瞬間又靜了下來,春日竹枝翠色可愛,許蓴索性抹了幾筆翠竹雛鴨,悄悄做成了厚帖書簽,又讓工匠鑲上了金鏤邊,製成了一對兒書簽,放入書桌上的剔紅書匣內,這卻是要送給九哥的功課。

眼看已將到春闈之期,謝翊果然一去就十分忙碌,許蓴心中雖然想念九哥,卻也認認真真看了幾篇九哥給的書,難得的是這位卓吾先生的書果然十分合他脾性,且又有九哥的批注,倒也看得懂,因此日子倒也不十分難過,他甚至還將看不懂的地方寫了下來讓秋湖送去燈草胡同,果然第二日必然六順便會親自送了匣子來,裡頭有九哥細細寫下的釋義。

國子監那邊過了年重新開了課,他也和其他高門子弟一般不怎的去,隻讓書童去替他點卯簽到,外人看著他和從前倒是一般荒疏放縱。

國公府裡,太夫人卻開始惦記起許蓴的房裡事來,這日卻召了之前安排去許蓴身邊伺候的兩個丫頭來問話:“年都過完了,眼見著國子監又開學了,你們現在竟然是連一次都沒侍奉過世子?”

遲梅和早蘭站在地下,低著頭都不說話。

太夫人看之前兩個丫鬟明明是自己看著調教好的,惱怒道:“早蘭!你先說說,你如今在世子房裡擔甚麼差使?是不是有人從中作梗?世子身邊原來的丫頭,哪個不服的你們和我說,我替你們罰了。又或者是二太太不許你們服侍世子?”

早蘭站了出來,低聲道:“回太夫人,並不曾有什麼人作梗。我和遲梅妹妹到了世子身邊,世子待我們也挺和氣,問了我們兩人,知道我擅長沏茶,遲梅擅長製香,便派了我們兩人差事一人掌茶,一人掌香。世子身邊原來的兩位姐姐,青金掌著月銀和內務,銀朱掌著針線。對我們也很親切,並無藏私之處。至於二夫人,也隻把我們和青金銀朱一般看待,並無分彆。”

太夫人道:“那你們天天忙什麼?伺候世子不儘心?”

早蘭道:“世子說讓我嘗試窖茶葉,說要梅花香的,說太夫人最喜歡梅花香,讓我趁著如今梅花盛開的時候趕緊調試,多試試幾種花香,到時候給太夫人多嘗嘗彆的味道,說太夫人一定喜歡的。”

太夫人麵容微微緩了緩:“世子雖說貪玩憊懶了些,但在這孝心上確實是一等一的。”

遲梅道:“世子讓我調試古書上說的振靈香,說是和彆家公子約好了開春後就要鬥香,務必要讓我調出來,到時候若是能鬥香贏了,必要重重賞我。”

太夫人:“我是讓你們是侍奉世子枕席的,不是讓你們管這些旁枝末節的。”②本②作②品②由②思②兔②網②提②供②線②上②閱②讀②

遲梅道:“太夫人,世子時常夜不歸宿的,我們連二門都出不去,哪裡知道世子去哪裡了?便是偶爾回來,也極少在房裡睡,時常說是在書房看書累了就睡了。”

太夫人聽著心煩,揮手道:“左右是你們兩人無用,留不住世子的心。罷了,且先下去吧。”

兩人對視一眼,拜了拜下去了,直出了太夫人房,穿過花園,早蘭才低聲道:“太夫人不會又想把我們換走吧?”

遲梅道:“你不想走?”

早蘭瞪了她一眼:“難道你想走?在世子房裡,活又輕省,人又少,二夫人從來不罵人,還動不動賞銀子。青金銀朱也不是那等愛口舌的人,都是老實人,一點是非沒有。更不必說咱們倆做的茶葉和香,如今賣出去的都有分潤。雖說一個月不過兩三吊錢,那也是份例額外的,材料都是儘著使。世子還說了做得果然好,還要給我們請先生來教我們,將來能上櫃台正式售賣了,許我們長期分紅,那可是長長遠遠的!”

遲梅道:“你眼皮子也太淺了些,我聽說二夫人跟前的白璧和青錢,拿的份例是和外邊櫃麵掌櫃的一樣,年底還有分紅。而且十幾家店的掌櫃們挑了三十歲以下的來給她們選,看中誰就嫁出去,還有嫁妝。早前的花媽媽、雲媽媽,都是陪著夫人陪嫁來的,如今在外邊都是有鋪子莊子的,一般人家哪比得上。”

早蘭歎了聲:“可惜我們身契都在國公府,不比她們的。太夫人指望你我給世子做通房,將來娶正頭娘子的時候,我們倆哪裡還有立足之地。倒不如安心和銀珠青金一般做丫頭管事,至少還有錢呢。”

兩人嗟歎合計了一番,才要下去,迎麵撞到許菰走進來,嚇了一跳連忙行禮:“菰大爺。”

許菰壓根不敢直視她們,隻側身讓路,十分守禮。

兩人隻能連忙走了,待到走遠了才又低聲議論道:“菰大爺不是要考春闈了嗎?這些日子不是都在跟著老師在院子裡苦讀,怎的今日忽然出來了?”

早蘭道:“是來給太夫人請安的吧。”

遲梅道:“太夫人免了他請安的,也是說讓他苦讀,什麼都不必管。要說大爺一貫也是極守禮的,樣貌也生得好,可惜是庶子。”

早蘭輕聲笑了聲:“庶子也輪不到你我伺候,等大爺考上了進士,你等著瞧吧,太夫人必有安排,聽說早就看好人家了,要為他議一門高親,也算給國公府一個臂助。因此特意的,隻安排了粗使丫鬟和小廝伺候,一個近身伺候的大丫鬟都沒安排。”

兩人悄聲議論著,早蘭卻忽然道:“我看大爺突然來定有些事,待我去打聽打聽,萬一一會兒世子問起來,我們也能答出來。”

遲梅卻已看出早蘭的意思:“你是想討好世子爺?”

早蘭低聲道:“我們倆自幼就在老太太院子裡伺候,老太太性子你還不知道嗎?最是個口惠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