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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妝 青銅穗 4118 字 3個月前

因為他的心地簡單,我不用防備他什麼。我是的確想跟他做一輩子兄弟的,於是他跟許氏的事我看在眼裡,卻隻字沒說,甚至還時不時地替他打點太醫。

“在內子與孝懿太後訂下那計劃後,我想竇家總這麼樣也不是辦法。

“皇上在護國公府呆著那段時間正好是空檔,如果讓竇準把孩子帶過來,趁著皇上高興,再加上裕妃那人也甚有成人之美,有她幫著說話,先讓竇諶在皇上眼前晃晃過過明路,順便賞他做個竇準的嗣子來不就名正言順了?畢竟,那時候他們用的理由就是許氏不能生育。

“麵子上是嗣子,實際上大家自己人知道就行了。我其實早就替竇準想好了,可是他遲遲不來找我說破,我也不好去找他,心想等他有了自己的主意也成,不然我貿貿然上去跟他說起這個,反倒容易讓人覺得我在拿捏他。

“可是那天那麼好的機會,我不想讓他錯過。而且這樣對我們的計劃是沒有乾擾的,反而使氣氛看起來更加自然,皇上事後就是要泄怒也不會找到竇家頭上去。

“我什麼都想好了,就咬了咬牙,百忙之中抽了個空到竇府。果然才開了口,竇準就撲通跪在地下,他居然以為我什麼也不知道。我接著跟他說起晚上聖駕歸京時會繞道到霍家,然後估計蘭嬪會帶著小世子去遊廟會,皇上會與裕妃留在霍家。

“我才說到這裡,內子就喚人來催我了,說是聖駕已進城門。”

“這種事我豈敢耽擱?於是匆匆跟竇準說了句‘等會兒帶著孩子過來麵聖’就走了。我以為他會聽得懂我的意思,而我絕沒有想到,他居然意會錯了,以為我告訴他蘭嬪帶著惠安太子出遊,是讓他帶著孩子去見蘭嬪!

“那天夜裡我左等右等不見他來,還以為他是擔心,沒有做好準備,後來也就隻好作罷了。而接下來因為宮裡的事忙了幾個月,等我再去竇府,就發現許氏母皆已病故的事。竇準也不曾告訴我他們怎麼死的,我也不曾聯想到他們竟是染上了惠安太子身上的天花毒,而這個誤會,一直也沒有人去解。”

“這麼說,你當時去見竇老將軍,並不是蓄意加害?”

謝琬聽到這裡,微微鬆了口氣,卻也跟著攥緊了拳頭。她真心希望這是個誤會,不是出於想包庇霍家,而是不願意人間有著這麼多陰謀和仇恨。可是想到這若真的是個誤會,那許氏和竇詢的死,還有竇諶這一生承受的苦難,又該算到誰身上呢?

“你在狡辯!”

竇謹奮力指著護國公,聲音裡聽得出明顯的心浮氣虛,“這都是你掩蓋真相粉飾太平的說辭,你故意落下話尾,引誘我父%e4%ba%b2將竇諶送到蘭嬪跟前去,就是為了事後拖我們竇家下水!你罪行昭昭,如今你顛倒黑白,會有人相信你麼?!”

“那你說,我為什麼要害竇家?!”

護國公一個淩厲眼神甩過去,麵肌同樣在抖動。“如果我要後悔,我一定後悔當初不該攬這件閒事!縱然我是個自私而唯利是圖的人,竇家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利益衝突,當時情況正該是武官們抱團的時候,我針對他做什麼?”

竇謹負手站在兩步外,盯著他:“如果事事都要因由,那你殺掉惠安太子是為什麼?惠安太子留下來傳承皇位,於你又有什麼衝突?你有句話說的對,人不是天生就是惡人,但是在他一步步往後走的過程中,總會有些莫須有的理由使得他去作惡。你如果沒有殺人之心,那我父%e4%ba%b2是怎麼死的?!”

這正也是謝琬極想知道的事情,她與殷昱對視了眼,看著護國公。

護國公的臉色忽然怪異起來,他怔怔地看了竇謹片刻,然後忽然雙手抱住頭,垂下來。(未完待續)

正文、426 倒戈

屋裡陷入了靜默,窗外雪又下大了,院子裡跪著的幾百個人俱都披上了層雪花,寒風依舊在吹得窗扇啪啪響,一朵紅梅被風帶進了屋裡,吹冷了手臂,謝琬才恍覺,屋裡的薰籠不時幾時已經熄了火,夏至正讓隨同跟來的王府小丫鬟往裡頭添銀絲炭。

護國公從手掌裡抬起頭來,看著繚繚升起的熱氣後變形了的門框,啟開嘶啞的聲音說道:“他是我殺的。”

這句話出來,殷昱謝琬俱都震了震。

竇謹震動最大,他鬆開一直反握在後的雙手,收緊牙關道:“果然是你!”

“是我。”護國公把身子稍稍坐直,“可你知道我為什麼殺他嗎?”

竇謹冷眼瞪他:“這必然又有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不。”護國公搖頭,“這次的理由很簡單,因為他背叛了我。”他抬眼掃視著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的全部人,說道:“剛才我說過,我很珍惜他這個兄弟,也很想一輩子跟他互幫互助。可是顯然,他不這麼想。

“許氏母子死了之後——我也是眼下才知道他沒死,那之後,他像是變了個人,沉默寡言的,沒有精神,也沒有什麼話,更是不大來找我。我那會兒過了新婚的新鮮勁,在府裡也不大呆得住,看他那樣便就找他練兵。

“那時候我完全不知道他已經恨上了我,而更沒有想到,他恨我的理由跟你恨我的理由一樣,都以為我是要暗示他們去找蘭嬪。我們以這樣的狀態不鹹不淡地過了幾年,後來我們就去了東海。

“東海那幾年也許因為換了個環境,我們又還是漸漸恢複了交情。他依然很擁護我,我看得出來。那是完全真心的。呆了幾年後我們回到京師,也沒有什麼隔閡。真正開始發生變化的是二十多年前,他以大將軍身份再次隨我出征那次。

“其實從竇詢進府之後我就察覺他不大與我往來了。也許是竇詢使他回想起了當年的事情,去到東海之後也是如此。但我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一度我還曾高興他的沉默寡言,以為他是成熟了,變得有城府了。

“他死之前的那幾個月,正逢我們打了勝仗,戰情鬆了,我們日子也變得悠閒起來。夜裡我們常常上鎮子裡去喝酒,那天我們五個人同去。結果他們三個先回營,我和竇準打算再坐坐。

“酒肆裡老板娘有對酒窩,我開玩笑說她笑起來挺像許氏的。

“行軍打仗的人說起話來往往葷素不忌,何況我跟他這麼熟。沒想到,我話一出頭,他忽然像隻紅了眼的獅子一樣向我撲過來,拎起酒壇子砸我。我被打懵了,酒肆裡還有些官兵,身為大將軍的他當眾毆打身為主帥的我,這要是讓人參到宮裡。倒黴的可是他!

“再說,那酒壇子砸過來也夠我受的,我挨了兩個沒還手。旁邊許多人來拉架,可推他推不開,我被他死死地掐住脖子,沒辦法,才想辦法挪到一旁拖起長凳來往他頭上砸了一記。”

“胡扯!”

竇謹拂袖道:“我父%e4%ba%b2明明死於營帳之中,大理寺的人%e4%ba%b2自驗證過那裡的確就是凶案現場!”

“你急什麼?”

護國公睨了他一眼,然後望著門外,繼續道:“我把他打暈之後,緊接著就讓人把他扛回了營帳。翌日起來他說他完全記不起這回事。我也當真了。可是當晚我從海上巡羅回來,見他房裡亮著燈。便再拐去找他的時候,卻見他正在慌慌張張地往抽屜裡頭藏什麼東西。

“那會兒我們都難免有些小癖好。有的喜歡私下裡賭個小骰子,有的喜歡往營裡藏幾壺酒,因為那時候軍令有規定營內除了特許之外,不許喝酒,更是什麼情況下都不能賭錢的。不過偶爾無傷大雅的違規,我通常還是會睜隻眼閉隻眼,因為若不適度放鬆,就隻會逼得他們上岸尋窯姐兒了。

“我看他那麼慌張,也沒點破,尋了個由子支開他出門,然後偷偷地把抽屜打開,看他在做什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抽屜裡是本寫了一半的折子,你知道那上頭寫的什麼?寫的是當年我們與孝懿皇後合謀害死惠安太子的事!這件事竟然早就讓他給查到了!我看到這折子的震驚完全不亞於看到滿門抄斬的聖旨時的震驚,我那時才恍覺,我一直視為手足%e4%ba%b2兄弟的竇準,他在準備舉報我!

“等他回來,我們自然有一番激烈辯論。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他把許氏母子的死怪在我身上,他恨我恨了這麼多年,而我一直沒曾發覺。我跟他解釋,他拔刀來殺我,我要他銷毀這奏折,可他鐵了心地不肯。

“當時我就走了。但隔了半個時辰我又繞了回來,趁他不備之時,以兩把繳獲來的東洋刀,左右同時出手,出其不意地殺了他。我對自己的刀法還是很自信的,全程沒有驚動任何人,也沒有讓他呼叫出一聲,事後我找到了那封奏折,出了那裡。”

整個廳堂靜寂無聲。

殷昱看著護國公,目光裡充滿著陌生和漠然。

謝琬也打心底裡湧出一股深重的無力感。

也許作為她,作為一個曾經在一定範圍內也操縱過善惡的人來說,沒有資格去評判這之中的對錯,可是這所有的恩怨血腥聽下來,她覺得十分疲憊,特彆的疲憊。

在她以為謝榮隻是她潛在的威脅之時,他變成了她真正的威脅,在她以為七先生定是個狼子野心的亂黨時,才知道他的身上也背負著這樣的深仇和被欺騙,當她以為護國公不過是迫不得已才與孝懿皇後合謀殺人時,他告訴她,竇準是他%e4%ba%b2手殺的,目的隻不過是為了怕罪行被揭發。

誠然每個人都有變壞的理由,可是那些理由,是不是真的那麼無愧於心?

“你倒是痛快,把真相都說了出來。”

竇謹冷笑著,看著護國公。“你一定以為我已經成了階下囚,就是把這些事說出來也傷害不到你什麼了。”

“不。”護國公搖頭,站起來,“背負仇恨的日子不好受,背負罪孽的日子同樣不好受,自從看著那麼小的惠安淒慘地死在我們手上開始,我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拍著%e8%83%b8脯說自己忠君愛國了,我對皇上愧疚,對竇家愧疚,縱然我知道做的再多也還是彌補不了這些過錯,可是還是甘願去做。

“我選擇說出來不是因為你沒有能力反擊,而是想得到真正的輕鬆。我被這兩宗罪壓得抬不起頭,連我的外孫被驅逐出宮我也心虛得無法進行強硬的抗議,我的女兒已經至少十年不曾省%e4%ba%b2歸寧,當年與孝懿皇後相互達成的協議,我實際得到了什麼?

“不後悔是假的。”

他如此哀歎。高大的身軀因著這份頹意,明顯佝僂了幾分,無端顯得像個老態龍鐘的老人。

“可惜你後悔也沒用了!”

負手站在窗戶內的竇謹忽然改變了口%e5%90%bb,帶著獰笑,一揮手,忽然四麵屋頂上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