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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妝 青銅穗 4114 字 3個月前

理由。”

在她說話的當口,殷昱招手喚來駱騫,低聲囑咐了兩句什麼,讓他退去。

“怎麼會沒有理由?”竇謹反問,“竇詢的祖父,也就是我的父%e4%ba%b2,不是被霍達暗殺在東海嗎?衝著這殺父之仇,我也要推翻霍家,讓他們血債血償!”

“如果這是你針對霍家的理由,那麼殷家呢?”謝琬道,“殷家對竇家並無失當之處,又何曾惹到你什麼?”

聽到這裡,竇謹笑起來,“殷家雖然沒有直接得罪我,可是太子和王爺您,不都是孝懿皇後的子孫嗎?再說,我們要撼倒霍家這棵大樹,又怎麼可以不動到殷家?比如漕運那案子,以及廢太孫那案子,我們要成事,總有些地方會招惹宮中,奪位不是我的本意,但卻是最終要走的路。”

這個理由聽上去也的確像是足夠了。

竇謹抬眼遙望著院內紅梅,卻忽然又變換了神情,幽幽道:“但,其實連這番話都不是我的本意,隻是最初我帶著竇詢去廣西見竇諶時跟他的一番說辭。誠如你所說,竇諶母子的遭遇與我無關,所以我從來沒有他那麼深重的恨意,但是他有,對於我來說,這就夠了。

“作為一個在京師土生土長的官家子,我看慣了天子腳下的繁華熱鬨,也看慣了許多紈絝子弟的不學無術,對於皇帝的有些作為,我更是不知道說什麼好。霍達跟我沒有直接仇恨,可他的卑鄙陰損卻是事實。皇帝明知道當年他犯下的罪孽,可是還在裝傻充愣重用他。且自詡是平衡黨爭。

“這讓我很不齒。

“這就像看著兩個臭棋簍子下棋,旁邊看著的人著急透了,他們依然無所謂。於是漸漸地,想要代下這盤棋的想法就在我心裡發了芽。

“當然,一開始我隻敢暗暗的假設,並不敢真有這樣的想法。可是竇詢一年年地在長大,他被我栽培得十分優秀,我栽培他的初衷其實還算單純,那時我隻是想好好教育他,讓他將來能夠有一天去找霍達報仇。可是後來,我覺得隻為了報複霍達而栽培他,未免太浪費了。

“他就像我養的一隻鷹,我應該讓這隻鷹發揮更大的作用,所以我逐漸有了個想法,在推番霍達的同時,再把龍椅上那個下臭棋的人也給回手擄下來——

“那年詢兒六歲,越發地聰明伶俐,我暗中琢磨了五六年,覺得可以小試一把了。我帶著他去了廣西,去見了在那裡住了大半輩子的竇諶。”

說到這裡,他回頭看著殷昱他們,“竇諶你們應該已經見過了?”

謝琬頓了頓,點點頭。殷昱往外拍拍手,門口一黯,周南便帶著個人走了進來。

這人四五十歲,發須灰白,身上衣著十分整齊,可是這些都是其次,每個人見到他的第一眼,都會忍不住以各種形式發出驚呼——

他隻剩右眼,眼神呆滯,時而透著異常的亮光,而左眼隻剩個空洞。他的左掌也隻剩了半隻,右掌五指斷了三指,一張臉更是讓人無法逼視。那凹凸不平的臉上有著橫七豎八好些刀痕,而且因為傷得很深,合好的瘡疤已經深深陷了下去。

乍一看,就像是一個被踩變形的天津肉包子。

廖卓他們從廣西回京時便把竇諶帶了回來。她至今仍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大,大哥?”

竇謹看到他,也不由失聲了。

竇諶用左眼覷了覷他,忽然手舞足蹈地尖聲桀笑起來。

殷昱拍拍手,周南他們又把他扶了下去。

竇謹的臉盤扭曲得變了形,咬了咬牙,他問殷昱道:“你們知道,他是怎麼變成這樣的麼?

殷昱放緩聲音,點頭道:“我們的確很想知道。”

竇謹微哼了聲,“那年他和許老夫人同時染上天花,許老夫人許是體質弱些,竟然先發病過世了。而竇諶則拖多了幾日。當時大家都以為他也沒救,便就聽從了許老夫人的陪嫁嬤嬤的話,讓她帶著去莊子裡住著,順便用土方子治治,也算是生死聽由天命的意思了。

“沒想到他竟熬了過來。但是那土方子藥力過猛,傷了他的腦子,病好後他不但毀了容,而且見人就打,三歲孩子連心智都不齊全,情緒就更難控製了。他臉上的傷,是他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後,嚇得自己揮刀亂砍的。

“如此光景自然不能接進府來,可是他也是條生命,並不能就此人不管不顧。我父%e4%ba%b2無法,便就將他送回了祖籍,請了族人照料。”

說到這裡,屋裡有一陣靜默。

謝琬心裡隻剩哀歎,大人的戰爭裡傷的總是孩子,先是惠安太子,後是竇諶,竇諶母子雖是主動闖進去,可是孝懿皇後與霍老夫人造的這筆孽卻禍害了不止一個人,而且事情居然沒有在當年結束,而是蔓延到了如今。

如果不是他們的這條計,便不會有七先生,不會有亂黨,不會有廢太孫,更不會有幾次大案中被牽連拖累殺死的那些人。

這筆血債,足夠令他們在皇位麵前心虛退卻了。

當初他們被逼得去爭這個皇位,可是在即將得手之時,現實卻以這樣的方式血淋淋地呈現在他們麵前。即使有一天殷昱登上了龍椅,他有了君臨天下的資格,可是想想自惠安太子以來後宮和朝堂裡那麼多條人命,他能夠心安理得嗎?

她相信他做不到,因為她也做不到。(未完待續)

正文、425 死因

“那後來,你們就讓他在廣西成了%e4%ba%b2?”

殷昱比謝琬更為沉默,這話依然由謝琬來問。

“他成%e4%ba%b2也是個意外。”竇謹恢複了平靜,依舊負起手來,“並不是正式成%e4%ba%b2。”

話說得隱晦,謝琬也聽明白了,不是正式成%e4%ba%b2,那自然是到了年齡的竇諶開始有了萌動,而身邊侍候的人必然少不了女子。

“詢兒的生母是個竇諶身邊的侍女,等我帶著他去到廣西時,他母%e4%ba%b2已經被竇諶殺死了。”

竇謹平靜地說,“正是因為有了這一樁,我才下了決心帶他去見竇諶。在那裡,我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訴了他,事實上對於一個年僅六歲,自幼又生長在錦繡堆裡的孩子來說,從見到他父%e4%ba%b2的第一眼起,就已經崩潰了。

“那幾天裡,我不斷地灌輸給他要報仇的概念,並且強調霍家的罪行,以及殷家必除的重要性,他視如我生父,對我言聽計從,當時我簡直能夠清晰地看到他眼裡仇恨的火光!從他回到京師之後便開始埋頭看書鑽研時起,我就知道我成功了,不管日後事情怎麼發展,他都會是我飼養的一隻強壯飛鷹!

“那些年我有意識的給予他一些引導,可是沒想到,他比我想象的聰明多了,他居然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通過翻閱兵書,整理了一套相對站得住腳的暗殺計劃,而他告訴我,他要開始實施他計劃的第一步,養殺手。

“那是在從廣西回來的兩年後的事情,一個八歲的孩子,他說要養殺手!這種話如果從王爺的口裡說出來,我相信。因為宮中對接班人的培養是常人難及的。可是他有這種念頭,便開始讓我產生了提防之心。

“他這麼能乾,萬一有一天他不受控製了怎麼辦?萬一他不經過我允許。擅自展開行動,然後給竇府帶來麻煩了怎麼辦?關鍵是。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成功了,掃平障礙登上帝位,那捉棋子的人不還是彆人不是我嗎?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

“有一日我們在湖心小木船上賞月,我借口起身,獨留他一人在船上,他不知道我早就讓人在船底栓了根繩子,繩子的一頭被人捏在手裡,藏在岸上。我上岸之後。埋伏的那人將繩子一扯,船翻了,他掉進了湖裡,半個時辰的時候沒人理會他。

“之後我讓人將他救起來,他當然沒死,但是落下了病根,從此藥不離身。這樣的一個人,就是再能耐也不可能活得長久了,等他拚著命地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也就基本到了我來接手享福的時候。這孩子挺拚命。其實頂多再過得三五年,我也就成功了。”

他抬首看著窗外微歎,語氣就像剛剛失手輸了盤棋似的略帶遺憾。

旁國的竇夫人早就聽得木瞪口呆。從竇謹口中吐出的事實,竟然與她所知的完全不同!

“對你這樣的人,我竟然想不出言語來形容!”

謝琬上前兩步,緊盯著他的麵目,“誠然,護國公夫婦與孝懿皇後俱都罪不可赦,可是你跟他們有什麼兩樣?現在我反倒有些同情起竇詢來了,他的悲劇不在於擁有一個可憐的身世,也不在於他的野心勃勃。而是在於擁有一個你這樣的叔叔!

“跟你這樣的叔叔比起來,我忽然又覺得遇上謝榮我其實還算蠻幸運。

“真正野心勃勃的人是你。而你比一切野心家還要來得卑鄙。因為彆的人至少還會%e4%ba%b2自上陣摘取果實,而你呢?你把身世原本就可憐的竇詢一把推上了不歸路。你把他當成替你賣命的工具,可憐他臨死前還拿刀劃花了自己的臉,衝上城樓來保護你們!”

她深呼吸了口氣,放緩語速接著說:“孝懿太後害死了惠安太子,又害得同為稚子的竇諶苦難一生,這本來對一個孩子來就是殘忍的現實。可你不是想辦法讓竇詢獲得更溫暖的人生,而是%e4%ba%b2手毀了他,縱然殷霍兩家都有罪,你也沒有資格指責,因為你的手段比他們更惡劣!”

“惡劣又怎樣?”

竇謹猛地攤開手來,“難道他身上的仇不該報嗎?霍達殺死我父%e4%ba%b2的仇不該報嗎?!我不過是想讓他把這個仇報得更順利更徹底些,以牙以牙,這有錯嗎?!”

“你錯了!”

這時候,門外忽然又響起道沉重而蒼老的聲音。

一眾人遁聲望去,隻見身披戰甲的護國公緩步走了進來。一日沒見,他的長須竟陡然花白了幾分,而麵容看上去也多了幾分滄桑。

看到他,竇謹的目光猛地狠戾起來了:“霍達?好,你也來了!”

“是我讓他過來的。”殷昱道。“原本有些事想帶去大理寺再行審問,現在看來,還不如就地審清楚的好。”說罷他轉向護國公:“竇謹剛才說,惠安太子出遊的那天傍晚,你曾經到過竇府提起許老夫人冒稱疾病欺君之事,你提到此事有什麼目的?”

護國公垂下眼眸,將手上頭盔順手放在桌案上,說道:“這世間每一個壞人,都不是天生就想害人的,包括孝懿皇後,包括我們夫婦。竇準比我大三歲,他忠誠憨厚,沒什麼心眼兒。可我不同,我是繼承爵位的,我自小主意比他多,想問題也比他周到,所以有時候他甚至會隨著彆人一道喚我大哥。

“可是我喜歡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