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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妝 青銅穗 4079 字 3個月前

尋找七先生的這段給抹去!他如果沒有去找過七先生,七先生也不會主動來找他!就算他來找他,他也還可以拒絕!可是現在,他再拒絕都沒有用了,何況他壓根就沒有拒絕過!

他覺得現在狀況就如同一塊巨石頂在背上,每當他拚足勁想要往上頂一頂,以圖獲得一絲喘氣的空隙,可是接下來他所麵臨的,又是更沉重的墜壓,他簡直都有些絕望了,如果七先生不在殷昱找到他之前奮起反抗,把形勢變回主動,那他們就真的完蛋了!

他怎麼能夠完蛋,怎麼能以這樣的麵目去見謝家祖宗?去見謝啟功還有謝騰?

既然已經不能倒回原來,那他就隻能咬著牙往前,他就是死在殷昱刺過來的刀尖上,也好過窩窩囊囊地坐以待斃!

“龐鑫,你去遞個帖子到溫禧王府,我要見王爺。”

他把頭雙手裡抬起來,帶著絲疲憊說道。

謝琬才哄了殷煦睡覺,周南走進來:“王妃,謝榮領著謝芸去溫禧王府了。不知道做什麼。”

殷煦聽到聲音從被窩裡轉過頭來,眨著晶亮的眸子望著門外。謝琬毫不客氣地把他的頭撥回去,衝他瞪了瞪眼,走出來。

“再去打聽,看他又出什麼夭蛾子。”

周南再次回來的時候是翌日早上,其實並不太晚,殷煦自己坐在寧大乙送來的雕著小老虎的小餐桌旁吃飯,謝琬在旁邊給他擦一會兒要戴的金項圈,但是周南覺得晚。

“謝榮居然把謝芸送到溫禧王府做了長史,這跟謝榮留在殷曜身邊有什麼區彆?小的們真該死,居然沒早發現他有這樣的打算!”

周南追悔莫及,一張臉揪到了一塊兒。

謝琬擦項圈兒的手停了停,隻片刻,又接著擦起來。

“你不用懊悔,我現在恨不得他多些動作。如果我猜的沒錯,他這樣把謝芸送去殷曜身邊,七先生應該也會有所表示了。你隻要記得仔細盯緊著他就行。”

周南微愕,稱是退下。

謝琬將擦好的項圈掛在殷煦脖子上,得到抬起頭來的殷煦一個燦爛的笑。

也許到了明年,她就可以給殷煦懷個弟弟。

謝榮把兒子送到了溫禧王府的事,七先生也在當日就收到了消息。

“他這是在傳信息給我,讓我開始行動。”

夜裡點了燈在書房,他手拿著翻開的書卷說道。“劉禎,我讓你查太子的病情查得如何了?”

正文、387 準備

“查出來了。”案前站著的老者頜了頜首,“據觀察得出猜測,太子應該是原先胎裡帶有的心疾,這種病初時不顯,多半是突發,而發病之後壽命就難說了。從如今太子的狀況來看,他已經到了比較重要的程度,所以皇帝才會如此把著朝政不放手,而且還對冊立太孫之事如此執著。”

“原來如此。”

他點了點頭,站起來,“那你去準備準備,把咱們原先隱藏在宮裡的那些暗線都聯絡上,必要的時候,咱們對太子下手。隻要太子死了,殷昱與殷曜兩黨必然不可開交,朝中也就亂了,到時候,咱們再挾持皇帝立殷曜為太子,再等皇帝一死,殷曜登了基,天下就是我們的了。”

劉禎雙目泛著異樣亮光,鄭重點頭。

謝芸進了溫禧王府,就證明著謝榮仍然堅定地在站在擁護殷曜的立場上,皇帝在謝芸入府的翌日宣召了謝榮父子進宮。謝芸已然寒窗苦讀十數載,又經謝榮著意栽培,若不是前年那場變故,多半也早已中了進士。與皇帝一番對答下來,便得了皇帝%e4%ba%b2賜的一方端硯。

謝芸喜難自勝。

皇帝順便問起河工上的事。“通州河段至關重要,朕看這些日子多是請奏問治河工期的事,你還需要多長日子才能辦下來?”

謝榮連忙躬身:“回稟皇上,通州河兩岸損毀的河堤雖然不長,但是因為河下有急流,水勢不佳,所以需要耗費些工時。臣儘量爭取兩個月內修複完畢。”

“兩個月?”皇帝沉下臉來,“你可知道漕運每日行走往來多少船隻?如今河麵受阻,隻能單線航行。兩個月下來耽誤的又是多大一筆數目?京師這幾個月經營受阻,影響的便是民情!朕給你一個月時間,你必須辦下來。”

謝榮不敢回駁。隻得硬著頭皮接下。

河工這種事他壓根不懂,雖然靠著悟性高的天賦最近惡補了些皮毛。可是真正要靠的還是工部屬下那些有經驗的工吏,這樣的差事皇帝很該交給其餘人去辦,偏偏皇帝急於重用他,把他一把推了上來,可他初來乍到,接手的又是第一個案子,稍不留意就是留下把柄讓人彈駭,又怎麼能夠貪快?

出了乾清宮。他交代謝芸道:“你先回王府,我還得去工部衙門。”

謝芸站在階下道:“河工這案子,父%e4%ba%b2可有主意了麼?要不要孩兒去跟王爺說說,請他去皇上跟前做個周旋?”

“得了,他不出麵還好。”謝榮無語地看向遠處在際,就殷曜那點腦子,放在吃喝嫖賭上還成,要他去辦正事?他又不是嫌自己倒黴的不夠快。“你回去跟王爺說,就說雖然離開了皇上視線,可他如今也正處在最要緊的關頭。這些日子必然不能再犯錯,否則的話,他這輩子都彆想拿到皇位。”

謝芸聽他說得嚴重。也不由凝重了麵色。

夜裡回了府,龐鑫跟著進了書房,從懷裡取出個小竹筒來,“老爺,七先生來了信!”

聽到七先生三字,謝榮立時震了下,果然不出他所料,他這裡一動七先生也會跟著行動了。他伸手將放竹筒接過來,拿桌上的小刀去了火漆。從中抽出張小紙條來。

“傍晚的時候小的從外頭回來,經過菜市口的時候有人在人群裡把這個塞了給我。當時竹筒外還包著張紙條,說明交給老爺您。小的認的那人袖口上的標識。是七先生的人沒錯!”

等龐鑫說完,謝榮也已經從信上抬起眼來了。

“有沒有彆的人發現?”

“應該沒有。”龐鑫說道。

謝榮凝眉沉默下來。

如果按七先生信上所說,那麼離他們舉事的日子就不遠了,近日殷昱他們已經搜遍了城隍廟附近方圓三裡內的所有官戶,而且還在繼續擴展搜索,七先生也急了,他再不動手,就隻有等著殷昱來捉。如果是這樣,他便要早做打算了!

“芸兒回來不曾?”

他忽然回過頭問龐鑫。

龐鑫看了眼外頭道:“少爺在天斷黑時回來了,這會兒應該在後院兒。”

“把他叫過來!”

謝榮的語氣含著幾分急促,龐鑫不敢怠慢,連忙把謝芸給叫了過來。

“京師快要不安定了,你去安排下,讓龐鑫帶著你媳婦兒和睿哥兒老太太,還有你母%e4%ba%b2,以及采薇,以祭祖的名義回清河去。如果京師沒有消息傳過來,讓她們就在那裡好好地呆著,隻有京師風聲不利,讓她們就即刻帶著財物去山西洪桐避避,我在洪桐已經置了宅院,沒有人知道!”

謝芸聽得此話,頓時鄭重起來:“發生什麼事了?”

“七先生準備舉事了,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成功。總之早做打算。不過你不能走,你一走大家都會起疑。”謝榮看著他,目光裡忽然有些不忍。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心情,明明一直期待著能在朝堂叱吒風雲一場,如今馬上就可以實現了,他卻又覺得有種末路英雄的感覺,他對這場仗沒有把握,隻是覺得到了此時此刻,他必須去拚一場,不管輸贏,他沒有退路,也不想給自己留有退路!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而他這一次,竟然還要捎帶上他唯一的兒子!

“準備一下,明日就走。”

他擺了擺手,在椅上坐下來。

謝芸默站了片刻,很快出了門,往後院裡張氏所在的房間走去。

張氏正在給謝睿剪手指甲,看見謝芸進來,謝睿歡快地從母%e4%ba%b2膝上跳下來,跌跌撞撞地撲向他。

孩子還隻有一歲半,不會說話,但是跟天底下任何一個父母心上掌中寶一樣可愛,謝芸抱著他,不知怎地,眼角有些溼潤,沾在那柔嫩的小臉上。

張氏分毫沒看到這幕,微笑走上來,“不出去了吧?天冷了,晚上沒事就少出去。”說著上來給他解袍子。見他死死抱著謝睿不肯鬆手,不由也起了疑惑。“你怎麼了?”

謝芸埋首在謝睿衣服上抹去淚漬,深吸著他身上的嬰兒香,抬頭笑道:“沒什麼,就是覺得抱著他挺暖和。”

張氏笑了下,小推了他一把。

謝芸穩了穩心神,抱著殷煦坐下來,說道:“對了,父%e4%ba%b2剛才找我去,說是祖父的祭日快到了,咱們幾年都沒回去祭過祖,這次父%e4%ba%b2複了官,怎麼著也不能不去拜拜,你張羅一下,最遲後日一早就帶著家裡所有人回清河去。”

“這麼快?”

張氏抬起頭來,她其實更想說的是為什麼這麼突然。

“嗯,也是才想起來的事。”謝芸含糊地說,“我和父%e4%ba%b2都走不開,隻能交給你們了。你要仔細帶著睿哥兒。”

張氏總覺得今夜的丈夫有些不尋常,可是算算日子的確差不多,於是也不說什麼了,點頭答應下來。

收拾東西一日下來就足夠了,王氏對於突然要回去祭祖十分意外,但是聽說黃氏張氏還有謝睿他們都回去,便也就安了心。而黃氏禮佛數年,突然聽說要回去,也有半日的沉默,但是她終究還是謝家的宗婦,沒有缺席祭祖的道理,翌日夜裡便也收拾了幾件行李。

這日大清早,就由龐鑫龐勝趕車,帶著幾名護院,載著兩車人往城門去。

如今各處城門都被中軍營的人把守著,大街小巷裡都有安穆王手下的人,本來大清早行人就不多,眼下這段時間肯趕早出來的人就更少了。龐鑫知道謝榮所有秘密,對於這次事情的嚴重也十分有數,他也在緊張,如果謝榮和七先生的計劃失敗,那等待謝榮的就是抄家滅族了。

去清河的這一路上,但願能夠順利。

龐鑫這樣想著,拐了個彎,上了去南城門的大道。

隻是才走了十來丈,前麵左右巷子口忽然就走出來兩隊人,堪堪擋住了去路!

四葉胡同這裡,謝榮目送著馬車出門離去,心下漸漸安定,雖然極儘不舍,可是她們走了,他也就沒有了後顧之憂。那些都是他的妻兒老小,就是他失敗,留得青山在,也不怕沒柴燒。

他吐了口氣,從廡廊走向正房,一路上靜靜地,沒有了黃氏她們在,這宅子也陡然變得空寂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