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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妝 青銅穗 4087 字 3個月前

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做個虎頭蛇尾的君主,作為父%e4%ba%b2,他也想成為一個不負責任的父%e4%ba%b2。

所以,這個案子是必須辦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縱使他不希望殷昱成為下一個太子,可他的人品他信任,殷昱是他的驕傲,也是他的痛苦,如果他的身體裡不曾流淌著霍家的血,這一切是多麼完美。

霍家也許數代忠臣,也許不會有纂權奪位的心思,可是當一個家族維持了這麼多代的風光榮耀,多少都會有些戰戰兢兢的,害怕這份風光不能長久,害怕君主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忌憚,也害怕奸臣讒言,於是這種情況下,他們會不自覺地想要握有更多的籌碼,來維持自己的家聲。

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就像小孩子今天表現好得到一顆糖,於是他希望明天因為表現好又能得到一顆糖,可是明天後天的事情,誰又知道呢?

如今霍家就是得到糖果獎賞的孩子,而他則是獎糖的那個大人。

他們看似和諧,其實已經相互猜忌。

使霍家猜忌的是莫測的君心,是曠古至今的榮寵不衰,而使他猜忌的,則正是他們這份團結向上的氣勁。

霍家子孫輩輩出英材,沒有一個孬種,可正是因為子孫太優秀,讓人覺得不安。

他寧願他們像彆的勳貴那樣出幾個紈絝子弟。霍家的人太不像個依靠皇恩過活的勳貴了,他們太向上,太合格,太剛正不阿。大胤朝需要忠臣,需要良將,可是當一個家族完美端正到無機可乘的時候,讓人如何放心?

他自詡不是個昏君,為社稷考慮,他不會對霍家下手殘害,可是他也害怕殷家後輩子孫敵不過霍家數代優良的血統傳承,他隻希望霍家為他守護江山,不希望他們替他的子孫指點江山。

殷昱很優秀,這顯而易見,所以霍達父子對他悉心栽培,幾乎是使出渾身解數來造就他。事實證明他成功了,殷昱的表現讓身為祖父的他十分驕傲,可是霍達對他的栽培讓他滿意,同時也讓他擔憂。霍家與殷昱走得越近,他就越不放心。

霍家太強大了,而殷昱並沒有兄弟可以依仗相扶。即使他有能力,可假若他登了基,霍達必定會成為他身前的一隻猛虎,單槍匹馬的殷昱,如何去應對如此強大的霍家?而霍家無錯無罪,於社稷有著莫大功勞,他又怎能去殘害壓迫?

他寧願讓彆的皇孫擔任皇儲,掐滅掉霍家逐步掌控朝堂的苗頭。沒有人知道他在下這個決定的時候多麼痛苦,可是當決定了之後,他又已然義無反顧。

“皇上,刑部侍郎謝榮請求見駕。”

正在默然歎喟之時,門外小黃門進來稟道。

皇帝聽聞,眉頭立時皺起來。謝榮是季振元的門生,也是他的下屬,季振元這宗罪,他謝榮無論如何也逃不了。

“不見。”他道。

小黃門默了下,又道:“謝榮說,有重要事情跟皇上當麵奏報。”

皇帝沉%e5%90%9f無語。小黃門在底下等了會兒,皇帝才道:“宣。”

門口黯了黯,謝榮在太監引領下進了殿,也不曾抬頭相看,走到丹墀之下便撩袍跪倒:“罪臣謝榮叩見皇上!”

皇帝看也沒看他,緩緩道:“你有什麼罪?”

謝榮微頓,伏地道:“罪臣依附逆賊季振元,犯下難以饒恕之罪狀,臣願一死以謝天地!”

皇帝冷笑了聲,“你想死還不容易?回去洗好脖子等著,會有這日的。”

謝榮叩了兩叩,直起腰來,又道:“罪臣自知罪不容恕,原該自行了斷,但每每感念皇上這些年的恩寵愛護,又深恐草草死去辜負了皇恩,所以罪臣今日負荊而來,帶著這些佐證,但望能夠助魏閣老等早日破案。”

皇帝聽到這裡,一直搭在膝上彈指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什麼佐證?”他扭頭睨著他,問道。

他手上關於季振元的罪證已經太多了,隨便挑幾本出來季振元都逃不掉,要說佐證,如果還是那些老調陳詞,他還真不稀罕。

“是季振元與漕幫勾結牟取巨額贓銀的佐證。季振元拿著這本帳冊予臣,讓臣在上方蓋印為證。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冒然行事。”他把手上帳冊遞上,再道:“此乃季振元的%e4%ba%b2筆筆跡,此外還有一些季振元曾經給臣的來往書信,都與漕運案子緊密相關,求皇上過目。”

張珍接了過來,遞給皇帝。

皇帝翻了翻,扔在禦案上。“這麼說,你進宮季振元並不知道?”說完,他定定看著他,“季振元好歹是你的師父,這些年對你也多有提攜,如果沒有他,他如今隻怕已經放了外任。謝榮,你如此欺師忘祖,反過來插他一刀,就不怕遭報應麼?”

謝榮為什麼進宮,他清楚得很,這個時候誰不想爭取時間為自己贏得些機會?不過顯然憑著這點證據就想買他自己一條命,顯然差了些火候。

正文、318 末路

“罪臣自知其罪難恕,如今並不差這一條。”謝榮伏地叩首,抬起身子來,又道:“罪臣助紂為虐,辜負了皇上這麼些來的栽培,如今明知過錯甚深,如果再不檢舉揭發,罪孽必然更深。

“季振元是罪臣的恩師,對臣多有提攜,這點不可否認,可是皇上曾經教導過罪臣,在臣身為季振元的門生之前,首先是大胤的子民,皇上的臣子,社稷有難,匹夫有責,臣不敢居功抵罪,但求皇上能體念臣的一番苦心。”

皇帝麵色陰冷,“你的苦心朕不需要,這樣的罪證,朕手頭至少有十幾份!謝榮,這個時候知道來請罪,早乾什麼去了?你設下陰謀陷害殷昱,與季振元同流合汙擾亂朝綱,如今死到臨頭你來拐彎抹角求朕饒你,你把朕當什麼!”

“皇上!”謝榮失聲,抬起頭來,說道:“皇上,罪臣先前對季振元的陰謀毫不知情,對漕運一案略有所聞,但絕不知道涉案金額如此巨大!皇上,罪臣願意協助魏閣老他們徹查此案!”

“你以為你還有選擇麼?”

皇帝站起來,“謝榮,你將功折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等待你們的就是一條死路!誠然,以你今日的態度罪不致死,但是,這輩子你也彆想踏入仕途一步!”

“皇上!臣還有話要說!”謝榮站起來,目光緊緊盯著他:“臣知道曹安他們的隱匿之處!”

皇帝立在丹墀上,許久都沒有動彈。

謝榮平息了下微喘,等待著他的反應。

“皇上,臣罪該萬死,但願意引領護國公%e4%ba%b2自前去滄州捉拿曹安和佟汾,臣知道他們的落腳點!隻求皇上能許罪臣將功折罪,保住官職!”

皇帝盯著他,一動也不動。

謝榮卻逐漸變得平靜,表情也不複慌張。而是十分之堅忍。

“不可能。”良久之後,皇帝負手下了丹墀,走到他麵前,說道:“朕最不願意受脅迫!你既然知道曹安他們的落腳點。那麼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說完他扭頭朝外,“來人!即刻傳護國公進殿,押上謝榮前去滄州捉拿曹安佟汾!”

殿門飛快湧進來一群侍衛,押住謝榮便要帶下去。

“皇上!”謝榮撲通一聲跪到地上,朗聲道:“皇上,臣不是脅迫!臣隻問皇上一句話,您是想讓殷昱當太孫還是不想!”\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皇帝驟然聽得這句話,目光便變得犀利起來。

謝榮咬了咬牙。說道:“微臣不敢妄測君心,可是此時此刻,臣也不能不鬥膽直言了,皇上英明神武,彈指之間便我等攏於掌下。如果皇上有意讓殷公子繼承皇位,那麼當年絕不至於讓公子落得如此境地!那麼皇上可曾想過,季振元一死,季黨一滅,朝中還有何人能與霍家抗衡?”

皇帝看著他,犀利的目光忽然變得淩厲起來。

而謝榮卻並無退縮,跪在地下仰頭直視著他。

敢如此冒犯的人不多。謝榮算是一個。

皇帝撇過頭,“你們退下。”

侍衛們走了個一乾二淨。

謝榮依舊麵色鎮定,然而一滴汗沿著太陽%e7%a9%b4流下來,在頜下結成一滴水珠,啪嗒又掉在衣襟上。

“接著往下說。”皇帝負手看著簾櫳,聲音裡聽不出喜怒。

謝榮點點頭。接著道:“霍家數代忠良,是我朝難得的功臣良將,可是再忠的臣子也會有私心,家族利益就是他們的私心。

“他們想要把這份榮耀永遠持續下去,這從他們嚴於律己。精管治下就看得出來。一個時刻保持著警惕心的家族是可敬的,也是可怕的,公子與霍家感情深厚,公子又是個重情之人,如果公子繼承皇位,那麼霍家的風頭就更加無人能壓製得住了。

“這種情況下,要麼剪除霍家的羽翼,使其如其餘勳貴般變成朝廷的米蟲。要麼隻能任其發展,變得壓在大胤朝中一座無法拔除的大山。

“而臣以為,後者不可為,前者亦不可為。大胤北邊有蒙古,東有倭寇,護國公一家良將無數,對我大胤邊防有著舉足輕重的意義。既然既不能除去又不能放縱,那麼就隻有放棄殷公子,另選皇位繼承人了!”

“你是在攛掇朕壓製護國公,還是在挑撥朕與殷昱之間的祖孫情分?”皇帝眯起眼來,望著他。

“臣沒有攛掇之意,更沒有挑撥之意。”謝榮平靜地道,“臣隻是從實際出發,從江山社稷長遠利益出發。在季振元犯事之前,朝堂之中唯有他能與護國公抗衡,可是此番定案之後,朝堂之上必然已無人敢與魏彬與護國公當麵直言。罪臣已然不為魏霍二人所容,願替皇上平衡朝堂這一碗水!”

皇帝看著他,目光不知幾時起,已經由犀利變成了莫測的深邃。

謝榮平視著前方,也是一動未動。

這是他最後的機會,如果說皇帝原先的心思難猜,那麼經過這件事之後,已經變得十分明朗了,皇帝擁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這證明他不是沒有能力保住殷昱的太孫之位,不管殷昊是誰殺的,殷昱之所以落得如今下場,不過都是皇帝順勢而為默許的罷了。

皇帝之所以對季振元與魏彬的互鬥睜隻眼閉隻眼,不過是要借著季振元壓製護國公,而季振元倒台之後,此次奉旨徹查此案的魏彬必然成為朝中風雲人物,魏彬與護國公是一黨的,玩平衡玩了一輩子的皇帝,難道真的不怕朝堂因此失衡?

他自己並非主犯,就算削官降職,隻要殷昱他們不打壓,也不至於永世都無法啟用。可是皇帝一旦駕崩,事情就難說了,殷昱和謝琬肯定不會再給他活路,他如不趁著皇帝還在的時候占據著朝堂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