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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妝 青銅穗 4342 字 3個月前

大殿裡人數龐大的宗%e4%ba%b2與單兵匹馬傲倨於空地上的殷昱,這情景像極了對峙。

此刻的殷昱不像個養尊處優的宗室子弟,更不像個庶民,而像個乘龍而來的戰神。

殿裡明明有包括鄭王在內的許多個他的長輩,卻沒有一個人敢出麵去請他下馬進殿,他們在這樣雄霸著整個廣場的他麵前,竟然有些自慚形穢。偌大個廣場像是並不足以容納他的氣勢,那些筆直站立著的羽林軍們,恍惚間成了他麾下的士卒。

在天上變幻的風雲作背景下,他縱馬而立的形像立時像是刻畫在天幕裡了。

什麼叫君臨天下的王者風範,他們隱約已知道。

司禮官們在半路上迎到了皇帝和太子,聽說殷昱到來,大妝的太子妃似有些弱不勝衣,身子在鳳冠下微微晃了晃,太子伸手將她的手攢住,一道往大殿去。

太監們高唱皇帝等人駕到,緊接著華蓋幾頂從階下緩緩升上,伴隨著鐘鳴角號,微佝著身子的皇帝緩步上了廡廊。

殷昱下了馬,走上階前,與眾人一道跪地山呼。

皇帝看了眼殷昱,說道:“進殿。”

太子妃隨在皇帝與太子身後噙淚往殷昱看來,殷昱揚了揚%e5%94%87,無言地衝她大拜了三拜。

太子妃含淚笑了,低頭擦了淚,抬頭又是一臉端凝。

祭拜之初自是由宗正宣讀祭文,而後皇帝宣讀祭文,太子宣讀祭文,之後鐘鳴鼎響,按長幼分次叩拜。

太子這輩的跪過之後,到了殷昱。

殷昱在眾目睽睽下撩袍拜倒,說道:“草民殷昱,奉旨叩拜殷氏祖先。祈求祖上佑我大胤江山永固,社稷永昌!”

聽得“草民”二字,議論聲起來了。

大家都在屏聲靜氣聽他如何自稱,按理說他如今這樣還能得到皇帝宣詔祭祀,很該就坡下驢在列祖列宗麵前承認自己是宗室子孫才是。如今天下是他祖父當家,皇帝要是不說,旁人還能說什麼?當然鄭王也許會有幾句牢騷,但是旁邊這些人白吃乾飯的麼?自然會察言觀色順著皇帝意思說話。

可是他非但沒這麼做,反倒還自稱草民,這是什麼意思?成心讓皇帝下不來台麼?

皇帝眉頭果然皺起來。

鄭王一臉得意。

司禮官接著說下一個。

而殷昱起了身,走到皇帝跟前,拜倒道:“殷昱奉旨祭拜完畢,還請皇上恩準出宮。”

皇帝臉上沉得能擰出水來,說道:“朕還有話問你,祭祀完了隨朕回宮。”

也知道沒這麼容易,殷昱稱是,站到了一邊。

門下磨得新亮的銅鑼上,映出他的麵容,自信而無懼。太子盯著銅鑼看了會兒,緩緩把臉轉回來。

等到全部程序進行完畢已經將近辰時。

到了乾清宮,太子夫婦與鄭王等幾位宗室近%e4%ba%b2都在殿外等候。崔福送殷昱進內。

皇帝喚了殷昱上前,且不說話,先接過張珍奉來的參茶喝了口,然後才看向殷昱道:“朕聽說朝中幾位老臣府裡都有待嫁的閨秀,你也老大不小了,雖說犯有大過錯,可終究是我殷家的子孫,朕給你指門婚,讓護國公府替你作主行聘納之事。”

殷昱沉著地道:“回皇上,草民已經訂了%e4%ba%b2,四月裡就要正式迎娶了。”

皇帝道:“是嗎?你訂了%e4%ba%b2,為何朕這做祖父的卻不知道?”

殷昱回道:“草民自被逐出家門,生死由天,從此再不敢提及宗室皇族,以免有逾越之嫌。草民並不知道庶民訂%e4%ba%b2還要上報宮裡。草民幼年熟讀大胤律法,也並不知道有這條律令,如有律令,還請皇上恕草民不知者不罪。”

皇帝幽幽地蓋上碗蓋,說道:“我幾時說過宗室皇%e4%ba%b2?我說的是我殷家,你被逐出宗室,卻還是我殷家的子孫。你不經尊長私自納娶,便是娶了回來,也不能被我殷家承認。”到了此時,為了明確身份,皇帝已經把自稱改成了“我”。

氣氛一下子冷下來。

就連張珍也不由往殷昱臉上看了兩眼。

殷昱頓了半刻,說道:“既然皇上這麼說,那就恕孫兒無禮了。我到今日止,方知道我還是被殷家承認的子孫,那麼請問祖父,孫兒是否可以常常回家探望母%e4%ba%b2和妹妹?是否仍然可以住回原來的居室?是否享受家族的福利?”

皇帝凝眉道:“你是庶民,自不能進宮!”

殷昱哂然一笑,說道:“既然有家不能回,有母也不能侍奉,那麼怎麼證明孫兒還是殷家的子孫?”

皇帝咬著牙,盯著他,目光漸利。

“殷昱,你是要跟朕為對麼?”

殷昱從容撩袍,跪下來,“皇上明鑒。

“殷昱如果要跟皇上為對,便不會進中軍營任個小把總,也不會公然出現在天下人麵前,更不會安分守己地做我的庶民。我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擁護皇上做下的一切決,我心上可鑒日月下可對黎民,所以無畏無懼。

“從我被逐出宗室的那一刻起,我的婚姻便由我作主,這是我大胤律法賜與我這庶民的權利。皇上君臨天下一言九鼎,自然不會為著草民區區一些私事罔顧先祖定下的律法。”

249 可惜

皇帝氣極反笑,扶膝望著長窗,忽然騰地一下站起來,急步走下丹樨瞪著他:“少拿律法那套來嚇唬朕!皇室血統豈可亂?朕就算拿不了你,一樣可以讓人去把那姓謝的女子殺了!”

殷昱平靜地道:“皇室血統豈是生來就高貴?我朝太祖皇後亦是平民出身,一樣穩座殿堂母儀天下。皇上要個弱女子的性命自然易如反掌,隻不過殷昱隻要有一口氣在,就定要護得妻子周全。還請皇上成全。”

皇帝瞪著他,氣得轉身抓起桌上的硯台往他砸過去。

殷昱不閃不避,硯台落在他左肩又跌地摔得砰當一響。

“你對那謝氏就如此難以自拔?你該知道,眼下是你最好的求請回歸宗室的機會!”皇帝垂頭瞪著他,咬著牙壓低聲說道。“鄭王參你是什麼用心朕心知肚明,可是隻要你能夠就此放低身段,朕同樣可以讓你就此回歸宗室!”

殷昱默了默,說道:“縱使我能回宗室,我也要娶她。大胤沒有我殷昱照樣會繁榮昌盛下去。今日我就是死在乾清宮,我也要保住我身為男人的尊嚴。如果連自己選擇的婚事都保不住,那我就是回了宗室,也會拖累宗室名聲。”

皇帝身子一震,直起腰來。

“你是在告訴朕,你已經打算好了放棄太孫之位?”

殷昱笑了下,坦然道:“草民不過是個庶民,豈有覷覦皇位之理。”

皇帝盯著他,像是要盯進他的心底裡。

“你真的甘心做個庶民?”他問。

殷昱道:“當然不甘,草民深受皇上教誨那麼多年,知道男兒當克己向上報效國家。孫兒犯事被逐並不敢心存怨忿,隻希望皇上能像對待天下任何一個庶民一樣對待殷昱,讓殷昱能夠在營裡有所建樹,而後論功升遷,得個官籍。從而也算是不辜負皇上這些年的栽培。”

“這有何難?”皇帝哼笑道,“你本就是朕最得意的孫兒,你若是做不出點成績反倒讓朕沒臉。”

“謝主隆恩!”殷昱叩拜後抬頭,目光炯炯道:“既然皇上承認了殷昱不過是個與宗室皇位無乾的庶民。那殷昱的婚事也就影響不到宗室了!”

皇帝盯著他,咬了咬牙,沒說話。

一番話裡繞來繞去,竟被他繞了進去,眼下他怎好再反口否認他?一個已成庶民的宗室之後,隻要他沒有奪位的打算,他娶什麼樣的女子,他確實管不著。好在他的目的並不在此,他要阻止他,早就阻止了。又何必等到眼下?Θ思Θ兔Θ網Θ

不過,就這樣放了他,他日後又如何以馭下?

“你說的有理,不過,總歸今日朕讓你拜過宗廟。你就算駁贏了朕,天下人也還是會把你當成宗室之後,你的婚事興許日後也會讓其餘宗%e4%ba%b2效仿。你若執意要娶,朕不能強行阻止,但你頭上還冠著殷為姓氏,這件事,你總歸給朕一個交代。”他盯著他。說道。

殷昱頓了下,說道:“皇上如果一定要草民給交代,那草民隻能請奏皇上恩賜草民的未婚妻一個合適的身份了。隻要草民娶的女子身份拔高到了與草民差不多的地步,這問題豈非就解決了麼?”

“你!”

皇帝噎住,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殷昱%e5%94%87角微挑,說道:“皇上若是不願意。草民也不能強求。如無他事,就此告退。”

皇帝瞪著他看了會兒,無語地撇過頭來。

門外太子等人已然走儘,隻剩崔福在門口等著覲見皇帝。

看見殷昱崔福目光閃了閃,然後垂眸低頭。

殷昱走過他身邊。一隻手迅速地往他手裡塞了樣東西,廊下宮人都目不斜視,並沒人看到這一瞬間。

殷昱走後皇帝還獨自在殿裡坐了一陣,張珍等了會兒,躬腰上前道:“殿下還是那麼從容自信。”

皇帝目內浮出絲讚賞,緊接著又有絲微凜,他袖起手來,幽長地道:“可惜了。”

開年早朝時,皇帝便把鄭王的折子打了回去,理由是殷昱身為庶民,婚姻並不受宗室管製。其餘並沒有多話。鄭王等人雖感到意外,卻也無可奈何,但是對於當日大殿裡祖孫倆的對話眾人私下裡卻好奇得很。

季振元傳謝榮等人來說起此事時,也都是凝眉無語。

這件事如果成了,本來於他們大有益處。便是沒成,也可從皇上的回話裡琢磨出點意思來,可如今皇上就是這麼簡短的一句話,既讓人抓不到話柄,看上去又順理成章,倒是讓他們很不好往下行事了。

可恨的是他們在殿裡究竟說些什麼,竟沒有一個人知道,如此更讓人無從探究起。

顧若明道:“以恩師看來,皇上是不是真的對殷昱還存著袒護之心?”

季振元凝眉負手,倒是說不出什麼來。

君心難測,有時候你覺得他是有心袒護殷昱,這一年來明知道殷昱在京,他偏又不聞不問,雖說有可能暗地裡讓人去接觸,可是他們也同樣有人在監視著這一切,並沒有發現宮中有人與殷昱來往。不但皇上,就連太子太子妃也未曾有這方麵的動向。

可若說沒再把殷昱放在心上,皇上又屢次宣召殷昱參加家祭,——當然這次乃是經了他們做推手,可是皇帝若真沒這個意思,又怎麼會把鄭王的請奏放在心上?這說明,皇帝還是在乎著殷昱的,而且也真的有可能想把他召回宗室。

可是殷昱又還是沒有被逼著退%e4%ba%b2,皇上如果要讓他回宗室的話,那肯定會阻止他娶謝琬,這又是為什麼呢?

不弄清楚殷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去到哪兒,有些事他們也不好往下做。

他問謝榮:“你有什麼看法?”

謝榮道:“這件事其實有弊也有利,隻要皇上承認殷昱身份還是庶民,與宗室無關,咱們就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