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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妝 青銅穗 4310 字 3個月前

樁子釘下地,把馬拴住,這樣便可無虞。”

胡峰道:“我隨你一道去!”

周南將他摁回去:“二爺和程先生都在車上,你得留下來照顧著。”說著,仔細把門開了條縫,一貓腰從迅速打開的車門裡鑽出去了。

謝琅擔憂地看著他出去,卻是又無可奈何。

在車裡還不覺得,到了雨地裡,看到眼前的雨幕將眼前的景物都遮去了大半,才知道這場雨真不是蓋的。周南披上蓑衣站在車頭打量了四周兩眼,先從附近的地裡找了棵胳膊粗的小樹劈斷,然後拿尖的那頭徒手捶進泥地裡,將馬韁拴住了,才又往不遠處的山腳下跑去。

大雨下的馬匹已經十分焦燥了,他必須趕時間拿來茅草將車轆捆住,然後把馬卸下來。

好容易捋下了一抱枯草藤枝,他回到馬車所在處,馬兒看見他,頓時揚起四蹄來表達被拴的不滿。

他彎腰蹲在車底,一邊往車轆上纏藤枝,一麵關注著馬的動向。兩匹馬見到他對它們不理不睬,愈發煩躁起來,一麵高聲地嘶鳴,一麵不住地去拽拉木樁。

周南也很憂急,這馬車本身就重,車裡又坐著五個人,他必須花上全部的力氣才能把車轆抬起來才能使藤條穿過去。

胡峰在車窗口看見。不由分說跳下車來。吳興銀瑣也跟著跳下來了。

有了幫手,頓時就鬆快很多,周南籲了口氣,從綁好的左邊車轆轉動右側車下。

然而才到了轆下。忽然砰啷一響,馬車急迅向後滑退——兩匹馬竟然把地裡的木樁拔了出來!

“快躲開!”

胡峰一聲驚叫,同時撲上去去抓馬韁,然後兩匹馬突然之間又重獲了自由,哪裡控製得住?頓時拉著車廂往四散裡狂衝!

車底下的周南根本沒有辦法從車下泥濘與車底的狹小空隙裡%e8%84%b1身出來,於是就像個被絞進去的稻草人一樣,隨著馬車毫無章法的衝撞而在地下滾動著身子。

吳興銀瑣急得大叫,謝琅再也呆不住了,推開門便要往下跳,如不是程淵死死將他拖住。便是不被馬踩在馬蹄下,就是被車子的晃動而甩下河!

胡峰雖然擔心他,但是車上還有謝琅,因而也隻得死死地拉住韁繩!

“把手給我!”

正在這時候,一道不容人抗拒的聲音赫然在馬車旁響起!

周南於眩暈之時下意識地轉過頭。便見傾盆大雨之下,一個人渾身透濕站在車廂下,一手死抓到車轅,一手向他伸過來——居然是昨夜裡被他們丟棄在山神廟裡的霍珧!

他的目光凝重而專注,在這樣的注視下,周南完全已失去了思考能力,下意識把手伸出來。霍珧咬牙將車底扛在肩頭,趁著車輪半側而起之時,將他一把拖出了車下!

周南翻滾在田地裡,眼耳鼻口都泥濘,大雨也仍然像石子般打在他臉上,但是他覺得這一刻舒暢無比!被霍珧從車底裡拖著滾出來的那一刻。他覺得生命又回到了他的身上,這種感覺如此深刻如此清晰,使得他簡直不願意忘懷!

人隻要能平安活下來,豈不什麼東西都是次要的了?

這邊廂霍珧見得他已然%e8%84%b1了險,隨即將車廂放下。因著他扛住車廂的時候馬兒仍在死命地往前衝。等他%e8%84%b1身出來之後,馬車便順著這股前衝之力飛速向前奔跑!

胡峰連忙抓緊著韁繩,而眼下兩匹馬哪裡能受他控製?

“讓我來!”

正在他手足無措之時,霍珧幾個大步追上馬車,抓住車轅跨上了車來。

他一把拽住胡峰手臂將他拖到車頭坐下,然後緊抓著韁繩,飛身縱上了其中一匹馬背!

馬車仍然在往前急速的行駛,但是他們在他的驅使下,竟像是見到了主人的兩隻貓兒般,漸漸地安靜,漸漸地變馴從,馬車裡的謝琅程淵都感覺到安全了,可是他們看著馬上揮舞著馬鞭氣勢如虹的霍珧,都睜大眼久久地說不出話來。

再沒有人能夠想到,在這樣的關鍵時刻,能出來救他們的居然是霍珧!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剛才每個人都作好了周南必死於馬下的準備,甚至也都做好了謝琅程淵不是被甩出馬車就是跟著兩匹馬衝到河流裡溺水的準備,可是誰也沒想到,這個新來的霍珧,美得比娘們兒還要過份的霍珧,他像從天而降的天神一樣救他們%e8%84%b1出了險境。

沒有一個人傷亡,似乎在他出現的那刻開始,就注定了今日之險不過是虛驚一場。

馬車向前走了一兩裡,漸漸緩下來,霍珧將它們掉轉了頭,又慢慢地駛回原先的位置。

田堪上吳興和銀瑣伴著周南並排坐著望著馬車來處,一個個瞠目無語,像一排木頭人。

霍珧跳下車來,說道:“快上車!雨下得這麼大,前麵山路很可能有泥石流,不能去了。”

吳興銀瑣默默地互視一眼,扶著周南上前來。胡峰上來搭手,等四個人魚貫進了車廂,霍珧隨即坐上車頭,揚鞭疾駛向城內。

車裡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人質疑他的去問,這種情況下,實在已沒有人能說出話來。

馬車在不久後平安回到了頌園。

謝琬在前院裡冷著臉等待他們。

謝琅十分狼狽,不停咳嗽掩飾。大夫已經到來了,正在替周南驗傷。胡峰把頭低到了%e8%83%b8坎前,再也不敢抬起頭來看謝琬一眼。

這情景大夥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謝琬必然是。而霍珧方才那番壯舉,也足以證明他想從周南他們的手下逃%e8%84%b1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

他們居然都看錯了,這霍珧果然有幾把刷子,他能當上謝琬的護衛,原來並不是隻憑一張臉。

謝琬端起茶來,木無表情說道:“合著哥哥最近手頭太過寬裕了,所以才會有動轍打賞下人們五百兩銀子這樣的氣派,那麼打今兒起,半年內哥哥每個月拿十兩銀子使使就算了。”

十兩銀子?謝琅抬起頭來。對於手頭從沒缺過錢的他來說,十兩銀子隻怕剛好夠他買雙像樣的鞋子!不過他能說什麼?雖然他到如今仍然對霍珧不放心,可是人家剛剛救了他們幾條命是事實,就憑霍珧能不計前嫌地來營救他這一點,謝琬罰他也罰得不冤。

一行人灰溜溜地下去了。

霍珧隨著謝琬回到楓露堂,謝琬看了他兩眼,指著書案下錦墊道:“坐吧。”

霍珧從善如流的坐下。

謝琬道:“你怎麼知道二爺一定會冒雨前去林地?你又怎麼知道沿途會有危險?”

霍珧順手拿起筆架上一支沾了墨的筆來,撫著筆杆上的刻紋,說道:“他這些日子對稼穡農作像著了魔似的,一場風雨肯定打消不了他的念頭。再者,他把我給打發走了,心裡正得意著,更不會做下這敗興之事。

“至於我怎麼知道沿途有危險,則是我有事先察看路線的習慣。昨天我就去摸過那條路了,哪裡遇雨有危險,哪裡會滑坡,我心裡都有數。”

謝琬盯著他看了半晌,垂下雙眸,說道:“你下去吧。”

片刻後她讓玉雪請來程淵。

“哥哥最近是有些過份了,這民生經濟之事不是一兩日就能有成績的。我打算讓他去南邊申田那邊呆段時間。江南擅出名士,而且風氣也不錯,而且書院也多,順便還可以上南直隸去走走。先生覺得如何?”

程淵想起謝琅近來的急切,也點頭道:“如此也好,二爺原先那麼多年隻知一味讀書,如今終於取得了舉人功名,便又在稼穡上急於冒進,讓他去南邊多走走多看看,俗話說讀萬卷書行萬裡路,如此開闊下眼界,緩緩性情也好。”①思①兔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謝琬含笑點頭。沉%e5%90%9f了一下,又說道:“這個霍珧,顯然不隻是是個尋常江湖浪子這麼簡單。他觀察力極強,如果不是曾經麵臨過許多危機,就一定是受過特彆的訓練。還有他拿筆的姿勢,看起來就個是十足的文人,你什麼時候套套他,讓他寫幾個字出來。”

程淵點頭,“這人確實機警,還得等我找個合適的機會才是。”

昨夜的事他已經知道了,霍珧既有這樣的身手,如果他不夠機警,周南他們自然暗算不到他。

二人這裡商議好了,謝琬便就上前院跟謝琅說了她的打算,謝琅早就仰慕南方士子已久,又因為在霍珧麵前丟了這麼大個臉,正愁不知怎麼過了這道坎去,聽說謝琬讓他去江南遊學,頓時同意了。而謝琬自去安排接下來的事情,以及寫信給申田交代不提。

152 男倌

吃過晚飯,程淵順著曲廊散步,便出門踱到了霍珧房裡。

霍珧正在折衣服,棱棱角角被他抹得十分平整。

見得程淵進來,他笑著道:“程先生還沒歇息?”

程淵笑著捋須:“人老了,睡早了怕積食,方才看你屋裡有燈,便就過來看看。”說著,含笑打量著他的床鋪擺設,說道:“看不出來霍護衛雖是個男子,屋裡卻收拾得如此井井有條,可見平日裡是個細心之人。”

霍珧道:“先生過獎,不過是一個人在外久了,慢慢地學著做這些小事罷了。——先生請坐。”他把讓程淵讓到屋內小圓桌畔坐下,一麵替他沏著茶,一麵笑著道:“一個大男人卻做這些婆媽之事,讓先生見笑了。”

“霍護衛怎麼這麼說?”程淵接了茶,說道:“俗言道治國齊家平天下,這家務事放大了就是天下事,一局棋,看是什麼人下,有的人下來平淡如水,有的人下起來卻雷霆萬鈞。大丈夫未必就不能做這些小事。”

霍珧笑了下,沒說話。

程淵啜了口茶,又道:“看霍護衛談吐不俗,不知道讀過什麼書?”

霍珧道:“江湖浪子,哪曾讀過什麼書?不過是曾經跟隨一個老秀才幾個月,承蒙他教授了幾個字,不致於做睜眼瞎罷了。二爺與先生皆都學識淵博,倒令在下十分欽佩。”說著,他抬頭望著程淵,目光不躲不閃,儘顯著心底坦蕩。

程淵沉%e5%90%9f道:“霍護衛身為武者,卻祟拜文人?”

霍珧看向他,笑了笑說道:“讀書可以明理,可以固江山壯民族,世間之人若是通明古今之理,遁理而為。遁禮而治,邊疆便不會有那麼多的戰亂紛爭,黎明百姓也可安居樂業。說到底,武學可以平定叛亂。可要讓天下長治久安,還得靠文治。”

程淵盯著他道:“可是書讀得太多,人明的理越多,野心也就越大,*也就藏得越深。但凡在朝堂上爾虞我詐的那些人,哪一個不是學富五車?嶽飛武藝高強,擊敗金兵三千裡,創下舉世功勳,可最後還是敗在了秦檜這一介文人手下,可見。書讀多了,對朝廷和社稷來說,未必就是好事。”

霍珧笑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凡事都不可一語定論。這朝堂社稷之事。離在下太遙遠了,不提也罷。”

程淵在霍珧房裡呆了約摸大半個時辰,然後又踱去了園子裡。

謝琬還在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