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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妝 青銅穗 4356 字 3個月前

稀罕人家的回報。既然如此。那就隻要她記在心裡就成了。

她也無意跟他有過多的牽扯,雖然他出身不低,但他做為魏彬的兒子,身無功名,在謝琬要做的事情上也幫不了她什麼。

當然,她也從來沒想過要利用他去完成什麼目標。

世上可利用的人那麼多,怎麼也不能去利用一個幫助過自己的人。

今日能夠見到他,確知他的所在,知道他安好,就已經夠了。

羅矩很快鬆了綁。臉紅紅地衝她默默作揖。

謝琬笑了笑,回頭衝魏暹點頭:“多謝魏公子手下留情。”

魏暹還想說點什麼,最後想了想,卻也隻是點了點頭,目送他們離去。

上了馬車。羅矩臉上的赧色還是不曾褪去。

他向謝琬致歉:“小的事情沒辦好,反連累姑娘出麵,小的該死。”

謝琬問:“你是怎麼被他察覺的?”

羅矩說:“小的昨兒夜裡到得魏府附近,先在方才那胡同觀察了一陣,然後裝作找人的樣子跟裡頭出來的仆婦搭訕,也不知道怎麼就被魏公子發現了。然後不由分說捉了我綁在樹下。”

說著他暗暗搓了搓冷僵的雙臂。

謝琬隔著簾子遞了手上的暖爐給他,又伸手遞了杯熱茶出去。

真想不到魏暹看起來跟個尋常貴公子沒兩樣。心思卻也不失縝密,知道不落人口實,還把人綁到樹上引出背後的她,以他如今的年紀看來,也是不錯了。多虧得羅矩沒曾真去打聽魏府裡頭什麼事,要不然。隻怕沒這麼容易%e8%84%b1身。

“以後萬一你們有機會見到魏公子,客氣點兒。”

往後她可要從京師碼頭走漕糧呢,來來去去的,難保撞不見。

外頭羅升四人互視一眼,卻是都帶著一絲興味閉緊了嘴巴。

如此回客棧後休整了一夜。已是謝琬那日針對趙貞之事所說的“兩日”後。在正事麵前,與魏暹的相遇也就如同窗外飛過的雪花一般,過去了就過去了。

這兩日吳興申田無事便在客棧前堂裡廝混,收集此次述職官員的信息。同時羅矩則在留意趙貞的動向。

“果然不出姑娘所料,趙大人這兩日出吏部之後便四處奔走,但是都沒有什麼成果。要憑他自己的力量升遷,顯然極為艱難。”

謝琬在榻上坐了片刻,說道:“靳府這兩日呢?”

“靳府裡依舊是來的人多進的人少,而且進去的人也多半是失望而歸。看來靳大人並非獨獨不給趙貞麵子,而是他一向就是個不大理會這些事情的人。”

羅矩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流露出濃濃的敬佩之意,仿佛靳永就是個兩袖清風剛直不阿的包拯的化身。

可是假若他當真兩袖清風又剛直不阿,又怎麼會住得起那樣的宅子?靳府雖然占地不大,可是卻處於西城地理位置最好的鹿鳴胡同。鹿鳴胡同之所以叫做鹿鳴胡同,是因為曾經這裡一大片都是皇家的鹿園,後來才逐漸變為京中高品秩官吏的聚集地,地價一直不低。

羅矩對京師不熟,自然不知這層。但謝琬可是在京師呆過許多年的。前世跟謝琅去拜訪的時候,靳永已經升到都察院禦史的職位上,而靳府也已經搬到了東城的王府大街那邊。

都知道朝中水很深,深到什麼程度,怎麼個深法,知的人卻不多。

靳永或許骨子裡並不是個貪財之人,可是當身處的大環境如此,你在朝中占著一席之地,聽著下官們的阿諛逢迎,卻還以兩袖清風的姿態顯示著你的不願意同流合汙,你讓那麼多手上不那麼乾淨的人怎麼活?

你不想貪墨,有的是人願意貪墨。於是,那些自恃著一身傲骨卻又想著做官的人通常的下場是,被人合夥拱下來,再推舉個能跟他們同聲共氣的人坐上去。就算你想睜隻眼閉隻眼不去乾預他們,可人家也怕你擋著人家的財路。

你既然要玩高尚,那就滾下台一個人玩高尚去罷!世間三條%e8%85%bf的蛤蟆不多。兩條%e8%85%bf的文人還少嗎?

隨波逐流固然不好,但在官場上,有時候卻是明哲保身的一種手段。

靳永一點也不兩袖清風,要不然。他怎麼會幫謝榮踏入翰林院的大門?

靳永也絕不是錢能打動得了的,——趙貞那兩塊壽山石雖比不上金山銀山,可是讓一個七品官往上挪挪位置,還是綽綽有餘。趙貞的失敗不是因為他錢給的不夠,而是他在靳永眼裡,尚未有資格讓他出手。

謝榮卻有這資格。

沒有一個有才華的人會被塵埃掩蓋住光芒,何況謝榮是這麼樣奪目的一個人。

靳永很輕易就能看出他的價值,他自己的目標也是要往上爬的,雖然他的助力很可能並不止謝榮一人,可是多一個謝榮。不是多一份力量麼?所以他寧願回頭規勸謝琅兄妹歸附謝府,而接受謝榮的鼓動。

真正打動靳永的,不是那些顛倒黑白的讒言,而是謝榮本身。

可是若沒有謝靳兩家是%e4%ba%b2戚這層關係,謝榮怎麼會輕易上得門去?舉朝上下有才華的人多如牛毛。至於同科進士之中,高出謝榮名次的人就有一二十個,庶吉士館裡那麼多才子,甚至與他同有可能被調入翰林院的也有五人,他們莫非沒想過尋靳永幫忙?

憑什麼謝榮就能輕易進得了靳府,說得動靳永出手?

隻因為他特地回府的那一趟,與謝啟功說的那句:“靳永是關鍵人物。”

說到底。謝榮之所以擁有這契機,還是借用了二房的人脈。

他與靳永之間,已經連結上了利益紐帶。

所以,靳永才會在接到謝琬寫的那封信之後,而遲遲不作回音。

謝琬讓羅升仔細準備了一番。

翌日早上,等羅矩回來說靳永已經從衙門回了府。就拿著拜帖往靳府來了。

靳永聽說謝琬%e4%ba%b2自上京來了,還以為弄錯,連問了來遞帖子的門房兩遍才確定下來,一麵讓人請她進門,一麵進後院通知夫人何氏。

何氏原先在清河的時候就見過謝騰。也曾從丈夫和婆婆口裡知道這謝家表叔有多麼不容易,如今雖然疏遠了,可人家女孩子%e4%ba%b2自上門來拜訪,總也要體現出一番鄭重。於是也連忙整妝了一番,喚了心腹崔嬤嬤帶著女兒靳亭,一道往二門來。

靳永與何氏站在垂花門下,見得個身量未足的女孩子從車廂裡下來,猜得是謝琬,當即含笑走近。

謝琬打量二人半刻,矮身稱呼著表叔表嬸,又與靳亭互稱過姐妹,被何氏牽著進院內來。

靳家有一女兩子,兒子都比謝琬大,女兒靳亭比謝琬小半歲,是個很乖巧的女孩子,一直很恬靜地盯著謝琬打量。

靳姨太爺如今已然中風在床,不能說話,謝琬進屋行了個禮,說明自己身份,靳姨太爺眼角就滑出兩串淚來。謝琬也知道老人家這是想起了故人,心裡想到早逝的靳姨太太,也十分難過,問侯了幾句,然後便就迎著眼眶出來了。

兩廂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

靳永問起謝琬是如何到了京師,謝琬稱是隨舅舅齊嵩進京采買而來。看得出來靳永興致不錯,兩廂聊起彆後情形,先是唏噓了一陣,之後提到謝騰夫婦,不免又傷心了一陣。直到問起謝琅的學業,氣氛才又漸漸鬆快。

064 籌碼

何氏看他們聊得起興,也很高興,起身道:“我去張羅午飯,表姑娘今兒就在這裡住下。隨後再派個人去通知謝大人,請他過來一道用晚飯!”

謝琬揚%e5%94%87道謝。▃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等何氏走了,謝琬才看著靳永說道:“侄女此番進京,並未曾告訴謝府的人。”

靳永端著茶正要喝,聞言目光一頓,側過頭來:“這是為何?”

謝琬望著地下沉%e5%90%9f了會兒,說道:“表叔還記得當年%e4%ba%b2手抄送給家父的那本《論語》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神情凝重卻不顯僵硬,使得她目光裡雖然透露出超乎年齡的深邃,但是整個人卻沒有絲毫違和感。靳永看著這女孩子,忽然想起了前幾日趙貞提到她時說的那句話,“無法用言語形容”,就是趙貞對她的形容。

“記得。”他把茶碗放下來,看著她,“如何?”

“那本書父%e4%ba%b2一直珍藏著,如今父%e4%ba%b2雖不在了,也由哥哥接手珍藏了起來。”謝琬看著前方,語調十分低沉。但是說到這裡,她突然一轉話鋒:“表叔覺得,我三叔在仕途上最終能走多遠?”

靳永聞言一怔,他實在沒想到她會突然跟他提起仕途之事,而且還關乎謝榮。

縱使他心中對謝榮有著解讀,可跟個小孩子談論這些,而且還是個應該關在閨閣之中繡花的女孩子,顯得多麼無聊而荒唐。

也許彆人會因為她的問話而大生詫異之感,而在他看來,卻不過是略有涉世的孩子在故作深沉罷了。

他微笑道:“以令叔的才學,自然前途無量。”

謝琬也微笑了,喝了口茶,又幽幽道:“要是三叔在翰林院順利的話,按照常理,三五年之內必有一次遷升。遷升之後若是再順利,那他也必一次放外任的機會。若者進入六部的機會,再接下來若還是順利,那他的前途就真正難說了。那對謝家來說,可真是件大好事啊!”

她偏過頭。衝靳永明媚地一笑。

靳永順著她的話意聽下來,再陡然見得她這麼一笑,背脊上竟突然冒出股冷汗!

朝堂裡水深,誰也不敢保證能夠一輩子不求人,不倒黴,所以在官場上,建立盟友關係就成了要務,而誰來做這個盟友更是成了重中之重。

謝榮不是個目光短淺之人,他知道,而他更知道以他的才學。將來定非池中之物。

當謝榮找到他時,他立刻就明白是為了什麼事。

出於情感上,他是替死去的謝騰感到憋屈,可是出於理智,謝榮承擔著振興家族的責任。他肩上也扛著光耀門楣的擔子。來求他的人裡不乏有著真才學的士子,謝榮不是最出挑的,可是他卻是那些人裡頭他最知根知底的。

他知道王氏母子的貪婪,也知道謝啟功的沽名釣譽,謝榮縱然比其父母強上數倍,可對仕途的野心卻跟王氏對錢財的貪婪無異,隻不過一個重的是權。一個重的是錢。

他喜歡這樣摸得到彆人深淺,可以掌握到彆人的感覺。

於是,謝榮成了最有潛力作為他盟友的人選之一。

在靳家上下百餘口人的生計麵前,他再糾結於上一代的私怨而影響到仕途,稱不上大丈夫所為。

與謝騰的情誼在關乎於靳家的未來麵前,已經是次要的了。

眼下謝琬看似孩子氣的一番話。其實卻道明了事情還有可能往另一個方向發展。

如果謝榮當真仕途順利,他就很有可能會超出他的掌控範圍。眼下三五年不怕,可是三五年之後呢?非翰林不入內閣,他提前入仕已讓天家多看了幾眼,隻要不行差踏錯。調入六部而後再外派做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