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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妝 青銅穗 4271 字 3個月前

近她耳邊說道:“她是個石女,一輩子都不能人道。”

趙夫人聽到“石女”二字,頓即如冰凍在了那裡似的,張大嘴說不出話來。

玉芳局促地道:“我都說了她配不上大少爺,夫人就當奴婢不曾說過吧。”

說著扭身便要往樓下走。

趙夫人忽地一把將她拉住:“你說的可當真?”

“如有一字虛假。天打雷劈!”玉芳指天發誓。

趙夫人心裡的喜意如狂潮一般湧上頭,湧上四肢。

石女!既是石女,自然就連最後這點顧慮都沒有了!天下既有這樣的人,而且老天又把她送到了自己麵前,她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她眼眶發熱看著上方,雙手合十朝著西方默念了三聲“阿彌佗佛”。一定是昨日上清泉寺去,菩薩顯靈了!要不然怎麼會剛好在她上完香後就聽到了她們說話呢?

她多麼慶幸自己來這一趟。要是聽了趙貞的話,她真的就錯過這樁天賜的好姻緣了!

“三姑娘!”

她印了印眼眶,轉過身來走到謝琬麵前,“看來這也是緣份,玉芳所說的這個女孩子,我十分滿意。你能不能找個機會把她帶到這裡來讓我見見?我知道這種事要把你姑娘家牽扯進來很是不好。可是成就一樁姻緣也是功德一件,菩薩會保佑你的!”

她真誠地說。

謝琬也真誠地笑道:“夫人放心,我素有成人之美。三日後此地,夫人來看人就是了!”

半個時辰後,趙夫人挑了十來匹綢緞。心滿意足地登車離去。

剩下的事情就容易了。

謝琬轉身便叫來羅升,交代他上外頭找兩個麵生又辦事活絡的人充當人牙子,用三十兩銀子將王安梅從王耿手上“買”了過來,抬到清苑州裡申田早就賃好的一處宅子裡。

王安梅從此與王家再沒了乾係,賀氏則暗地裡從女兒口中知道她是要嫁出去,所以並沒有過份悲傷。又怕自己做不出來難過的模樣讓人起疑心,便假稱回娘家去而避開了這一幕。

三日後申田把改名為玉玉春的王安梅送到李子胡同來見趙夫人,趙夫人十分滿意,問長問短,並給了隻鐲子當見麵禮,又當即在鋪子裡扯了幾色綢緞,給她製新衣。

又商議起婚嫁之事。

趙駒這副樣子,自然隻能一切從簡。王玉春沒有娘家,趙夫人便委婉地拜托謝琅謝琬做為她的娘家人,玉芳雖然與王玉春對外稱姐妹,可以趙家的身份,總不能與個下人攀%e4%ba%b2。假稱為謝家二房的遠房表%e4%ba%b2,無形中體麵得多。

謝琬當仁不讓,收下趙家的八十兩銀子聘禮,再加了二十兩進去給王玉春置辦嫁妝。

作為娘家人的謝琬自然免不了要與謝琅往趙府走動,一來二去,趙貞與謝琅便從城中世家望族的少年郎們聊到了科舉,再從科舉聊到了仕途經濟,去了趙府走動了十來回,趙貞已經有意無意考校起謝琅的學問。

與此同時,趙夫人與謝琬的交情也在飛速加深。

趙夫人發現,九歲的謝琬其實就是個小大人,無論什麼事情隻要跟她一說,仿佛都變得容易起來,且她總能想到人家所想不到的事,為這樁婚姻而避免這樣那樣的後患,她的從容鎮定不是假的,她的慧黠靈動也不是假的,甚至連她偶爾流露出來的,仿似男兒氣的英朗和果決也不是假的。

她覺得,這樣的謝琬就像是個朋友,難怪世間有種人被稱做忘年交,她想她與這謝三姑娘,應該也可以稱作是這一種罷?

於是,趙夫人此後再有什麼事情的時候,就不是過問,而是商議了。

趙貞夫婦因著這件事,因著謝琅兄妹,對謝府也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好感。

而等到王氏知道這些事情的時候,已是趙貞即將回京述職的前一個月,趙府派人送來婚帖之時。

趙家的婚禮定在臘月冬月廿八,迎接的隊伍直接開向黃石鎮二房宅子。謝琬謝琅作為趙家大少奶奶的娘家人,主持了一切事務。謝琅第二次以謝家二房當家人的身份公開露麵,而謝琬也首次半公開地進入人們的視野。這場婚事進行得無比順利。

謝趙兩家的這番往來瞞過了所有人,王氏看著趙府喜宴上被奉為上賓的謝琅和謝琬目瞪口呆。

有那麼一刻,麵前談吐得體的謝琅,以及大氣端莊完全不同於同齡女孩子羞澀嬌憨、甚至比謝琅還要隱隱多出幾分沉穩氣勢的謝琬,使得她竟然有了絲莫明的危機感——

明明她才是身份殊然的謝夫人,是本縣最有名望的謝府的當家主母,她如今走到哪裡都該是眾人目光的焦點才是,而今日位列上賓的風光既然被這對兄妹給搶去了,這一年來因為謝榮的官職,謝家地位的再度上升,她忙著適應官太太的身份的同時,是不是也忽略些什麼了?

王氏默默吃完喜宴,回府後自有一番思量不提,這裡謝琬見得大事已成,也準備把正事擺到明麵上來。

謝琅因為臨到事成才知道王玉春就是王思梅的姐姐王安梅,一直對於謝琬這番舉摸感到十分不安。

“這趙家人也是奇怪,原先跟王氏串通一氣對付咱們,如今因為你幫了他們家大忙,成就了這樁婚事而又對你我百般感恩,合著隻要誰幫趙駒解決了婚事,他們就看誰順眼,真是是非不分,有奶便是娘!”

他一麵發著牢騷,一麵扇著香爐上的青煙。

謝琬卻不在乎,“這世上本就沒有無緣無故的好,隻有利益結合的關係才是最牢靠,就是他們因此沒有原則,我覺得也沒什麼要緊,反正於我們有利不是嗎?”

謝琅嗅了口煙中沉水香的香氣,背手轉過身來,說道:“你覺得趙貞能夠幫得上你?”

謝琬托著腮,挑眉看他,“當然。”

步入十四歲的謝琅眉眼間已經少了許多稚氣,不再動不動就六神無主了,而且時常能夠這麼樣順應她的思路與她對話。這大半年在縣學裡也使他開闊了視野,並且漸漸在那麼多優秀的學子中尋找自己的位置。

眼下他穿著竹青色直裰,肩間圍著白狐皮圍領站在窗下的樣子,看起來可真是豐神如玉。

“我總覺得,你比我膽子大多了。”他撫著香爐上的銅環,如此說道。

“這一年來你實在讓我太驚訝了,驚訝到如今你就是突然跟我說想把天翻了,我也不會覺得太荒唐。琬琬,也許你才是二房的主心骨,如果二房是大海裡航行的一隻船,那你就是船帆,是船舵,而我不過是那個載體,看起來龐大,可如果沒有推力,卻就如同一堆廢鐵。”

謝琬放下手,“哥哥!”

“我是說真的。”謝琅回過頭,定定地看著她:“琬琬,就照你想的大膽去做吧。就算萬一船翻了,我也會誓死保護你,不讓你落水。”

“哥哥!”

謝琬無奈笑著,鼻子卻酸了。

058 遊說

隔日,謝琬上門拜訪趙貞。┇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討教了幾句《論語》之後,她轉而與趙貞聊起不久後他的離任。說道:“趙大人二十一歲入仕,至今二十二年,於社稷百姓有功勞也有苦勞,尤其在清河縣裡這三年,更是兢兢業業,愛民如子。此番進京,想必定是要高升了。”

趙貞早聽趙夫人說過這謝三姑娘心智思維都十分老成,因而聽得她這麼說,也不十分驚訝。

他帶著幾分長輩看晚輩的和善,含笑與謝琬道:“老夫為官這幾十年,從不在乎他人評說,隻在乎自己良心。高不高升不重要,能不能為百姓辦實事才要緊。再說了,本朝能人輩出,長江後浪推前浪,往後也漸漸是像令叔與令兄這樣的年輕人的天下了。”

謝琬微笑:“大人過謙了,三叔不提他,我哥哥卻還稚嫩得緊。”說完頓了頓,她又說道:“雖然下任地方能夠更直接地麵對黎名百姓,不過,如果手上的權力更大些,管轄的範圍更廣些,以大人的%e8%83%b8懷,不是可以更大範圍地造福百姓嗎?”

趙貞捋須唔了聲,若有所思地點起頭來。

謝琬站起身,走到他書案旁,提起一枝筆寫了個“端”字。然後放了筆道:

“請恕晚輩僭越,大人表字端風,裡頭這個端字既說明大人的人品,也可以看作大人對自己的激勉。大人滿腔才華,又有這麼一副體恤百姓疾苦的心腸,如果總是屈居在地方上,實在太可惜了。依我說,大人缺少的不是才乾,而是機會,如果能有這樣的機會,下麵的百姓一定會受到您更多的庇護。”

趙貞聞言站起來,側身麵對書架。避開謝琬的注視。

他何嘗不知道自己缺少的是機會,二十多年了,從最低的九品到如今的正七品,他一呆就是二十多年。隻要是讓他挪挪位置。哪怕是仍然放外任,他也心甘情願!可是他沒有人脈,沒有關係,吏部那是什麼地方,是給有權有勢的人專開後門的地方!他就是不平又能怎樣?

這就是他心中鬱結了多年的心病,一直以來也沒有人會直戳他這塊傷疤,如今被謝琬猛不丁地挑開,而且字字還頂到點上,令他頓時也有幾分難於應對了。

“你應該多讀讀《女誡》那些,這些仕途經濟是你哥哥他們才需過問的。”

許久。他壓了壓澎湃的心情,低頭與謝琬說道。

謝琬一笑,說道:“趙家也是詩禮傳家,大人怎麼也信那小戶人家‘女子無才便是德’之類的話麼?若是如此,京中那些勳貴和清貴士子之家的小姐。又為什麼要特地花大價錢聘請女師呢?乃至宮中的公主們,都有與皇子們一樣請夫子授學的權利。

“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不過是小戶和見識淺薄的人家花不起這個代價,生怕把女兒培養出來,將來又被彆人家撿了便宜去罷了。真正有見識的人家,是不會希望自家的女兒其實是個隻懂得繡花和生孩子的廢物的。”

她說的這些再直白不過,本朝確實沒有祟尚女子不讀書就是好閨女好千金的說法。有才無德的話,不過是先人留下來被人曲解了的。

趙貞聞言卻不由大驚。她一個尚未及笄的孩子,怎麼會有這番見識?就算是大人教的,以如今的謝家,隻怕也沒有哪個女眷熟知京師內宅之事吧?這也罷了,關鍵是她說起這番話時還一臉的%e8%83%b8有成竹。壓根不像拾人牙慧的樣子。

他望著她,深呼吸了兩口氣,說道:“你怎麼知道勳貴之家花大價錢請女師的事?”

謝琬直起身來,“大人忘了我們家有個藏書閣?真是不去不知道,一去我才發現那裡頭竟然什麼都有。什麼雜記,野史,前朝的本朝的都有。看多的書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了。不止這個,我還知道我出生前十年本地發生過一回旱災,餓死了數百人的事呢。”

趙貞呆呆看了她半晌,才將含在喉嚨口的一口氣呼出來。

——原來如此!

他讚賞地點點頭。不管怎麼樣,多讀些書見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