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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音兒給他們定了罪,說這是一群拍花子,連賣身葬父,走投無路的柔弱姑娘竟然都欺負,實在是罪大惡極,叫人不恥。

鬼無情被這一聲聲的話刺得皺眉,但這會兒倒也未曾出聲。他偏過臉來,與崔家管事對視一眼,崔家管事便低聲道:“李郎莫急,你既然上了我們崔家的商船,這事兒自然也就是我們崔家的事情。我崔家雖算不得有多少勢力,但如今此事,本便不是咋們這邊的毛病。我這會兒便去尋這兒的熟人,你帶著的這些人,定能安安生生的出來的。”

鬼無情道:“實在是勞煩管事了。”

崔家管事連連擺手,他也不多說廢話,隻帶著人,又泥鰍似地鑽進去,不見了。

少年人急得發慌,他們隔著人群,裡邊的情形看也看不著,隻能借著前邊人的聲音猜測一二,鬼無情本想要暗中去看看情況,但轉念一想,便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會兒暗中搜尋的暗衛,都不知潛藏何處,他若是露出什麼馬腳,之前所做的一切便都是前功儘棄。這些人固然重要,但是有崔家管事在,要解決這事兒,要麼便是出些金銀,要麼便是搭上人情,既然有其他的法子,又何必要他自己動手?

鬼無情定下念來,便乾脆潛心等待,過了一會兒,他們便聽到前邊的人發出長長的唉歎聲來,人群被拿著棍棒的官差抵著驅散疏通,鬆散開來,互相推搡著往外行走。

鬼無情心知這便該是與崔家管事有關係了,他站在原地巍然不動,一邊護好了那急切焦灼的小少年,一邊假意踉蹌了幾下做做樣子。

不過小半時候,人群便已經疏散開來。崔家管事跟在幾個官差後邊,掛著笑臉,和鬼無情接了頭,兩人又說了幾句話,這便跟著官差進了衙門,大門“轟”地一關,便是要暗著處理了。

鬼無情攜著少年一齊進去,被關在了深深牆院裡。

尚帶著三分寒意的風席卷而來,吹得吐露青葉的樹梢發出簌簌聲響。

就在風來的那一瞬,鬼無情心底忽地一緊,他莫名從心底生出了強烈的危機感來,這股強烈的預感,幾乎要將他與周邊的情形割裂開來,形成一片扭曲的割裂空間。

鬼無情是第一次有這麼強烈的預感。

在生死之間走過的次數多了,人本身便會生出莫名的危機感觸來。鬼無情經曆的東西,隻會多,不會少。他有係統保護,永遠都能走在生死交接的灰色地帶之上。但這種機製保護,並沒有奪走他在一次一次的血色裡,磨礪出來的靈敏嗅覺。

鬼無情停住了腳步。

少年本還在急急往前走,好幾步才反應了過來,他滿臉疑惑焦灼地回頭看,催促道:“李叔?”

崔家管事比他就要會做人得多了,他臉上掛著笑,道:“李郎莫要憂心,有我在,定然不會叫您的人少一個出來。”

——不是他們。

鬼無情隻在一瞬間便做出了判斷,他後退一步,手掌擦在了腰側,幾乎是在四麵暗器淩空射來的刹那飛身而起!一柄細長軟劍在他手中舞成一片寒光瀲瀲,似乎密不透風的幕布,直將雨點一般射了過來擋落一地,連帶著身後幾人一齊護住。

這一係列的舉動不過是在幾息之間,於漁村的少年、崔家的管事而言,他們甚至都還未反應過來自己剛剛逃過一劫,便又見本來日日相對,格外熟悉的人飛身而起,箭矢一般往外邊躍去。然而那些射出暗器的人手卻似是對此早有預料,又是細密的暗器投射了過來。

此刻唯一的一點好事,大抵便是鬼無情已經離了這幾日來朝夕相對的幾個熟人,叫他們不必報著一腔糊塗,不明不白地死在暗器劇毒之下。沒了旁人牽製,鬼無情可謂舉止從容,他周身銀光翩飛,軟劍宛如寒龍,將襲來的暗器儘數擋下,泛著幽綠毒氣的小箭叮當落了一片,鬼無情隻隨意一撇,便在心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這是他未曾見過的暗器,形似弩,射程卻比弩箭要遠得多了。若是

問天底下,有那一方的勢力能這般迅速地製作出新的兵器,那麼鬼無情便隻知道兩波人。

大褚皇帝,雲朝勢力。

漫天而來的暗器未曾傷到鬼無情一絲一毫,但效果顯著,卻也是牢牢地牽絆住了他的腳步,原本藏身遠處的諸多暗衛紛紛現身,許多人身上還是百姓打扮,連衣裳都來不及換。

鬼無情能察覺到周身百米之內的一切氣息,但也隻是百米之內罷了。這等耳力,本已經是足夠叫人讚歎不已的能力,但在一方有意設計,另一方毫無所覺的情況下,卻也派不上多大的用處。

便比如此刻。

暗器最後放儘,幾乎能稱得上擠擠攘攘的暗衛們,沉默地現在站在不遠處的屋舍上,各自疏散,皆在鬼無情百米之外。一眼看去,他所有能攻破的地方,都已經是被補上了漏洞,甚至可稱一句鐵桶一塊。

鬼無情周邊落滿了泛著幽綠色澤的鋒利暗器,他微微皺眉,與諸多暗衛呈對立之勢,簡直像是一柄被風吹雪摧的湛湛長刀。

這裡的氣氛沉重而怪異,與隱約傳來的喧嘩聲音割裂開來。

鬼無情迅速將自己的所作所為過了一遍,隻心道:難道是在那個暗衛那兒出了問題,還是說他在哪裡出了自己未曾發現的破綻,這才叫這些人嗅出了不對,設下此局?

最可怕的一點是,這一切的暗流湧動,鬼無情都毫無所覺。他潛伏自身,自認為潛藏完美,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泄露破綻,被人設局都未曾察覺半點不對。

這簡直叫他毛骨悚然,危機感也好似雨後春草一般瘋狂生長,但此時此刻,到底不是反思這些的時候,因而鬼無情的心緒也隻是浮動了一瞬,便重新沉靜了下來。

他半蹲下`身,右手持劍,左手也摸出了藏在靴筒之中的鋒利短匕。

場麵一時沉寂。

過了半晌,暗衛之中,才有人開口道:“我等不願與您動手,還請大人認清形勢。”

這就是在勸降了。

鬼無情在暗衛之中的地位,本就是頂峰位置。若以能力為序,在暗衛之中排出一個榜單,那麼在唯一能用資曆將鬼無情壓下一頭的青龍將要死去的時候,鬼無情便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但這是以前。

暗衛以忠誠為榮,一旦哪個暗衛背主,那麼他要麵對的,一是主人的懲責清理,二就是諸多同伴的冷漠與疏離。

鬼無情的背叛已成事實,若是正常情況,此刻他們本已經該拚殺在一起,而不是站在屋簷兩邊沉默對立。

可是於諸多暗衛而言………鬼無情與其他人是不同的。

這種不同,不是因為他曾經是暗衛首領,受主人重視寵愛,也不是因為他能力出眾,傲視群雄。

暗衛無情冷血,凡事皆以任務為先,而任務之下,就是自己的性命。

在一個首領已有背叛之舉的時候,對於他們而言,他便已經不是同伴,不是首領,而是必須誅殺的目標,是必須完成的任務。

但鬼無情不隻是個暗衛,也不隻是個暗衛首領。

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會主動出手,保護同伴,救下其他暗衛性命的人。

或許外人可以對此譏嘲蔑視,但對於暗衛來說………這是不一樣的。

暗衛的短刃,從來都是隻用來殺人的。

他們誅殺目標、同伴,甚至自己的性命。

從來沒有人會轉而用這樣的刀,來護住自己身邊的同伴,下屬。

暗衛的一生都隻倚靠自己,在生死泥潭中掙紮沉淪。或許有朋友,但誰都沒有能力,在保住自己的同時,還能保住自己的朋友。

但是鬼無情有。

直至在他背叛之前,他都把這件事做的很好。

暗衛是主人手裡的刀,而鬼無情,則是所有暗衛的,唯一可見的盾。

他並非首領。

而是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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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曾經的過往都像是虛浮的幻夢, 算不得冷冽的風卷著春日裡特有的草木清香, 已經足夠讓人清醒。

鬼無情很強。

他的能力毋庸置疑,隻要是暗衛,便知道這位曾經的暗衛首領的名聲。

知道他的劍很快,殺人的時候,被割掉的腦袋的人一時半會兒還反應不過來,甚至要再說上幾句話,方才能察覺到不對,人頭落地, 噴出血來。

也知道他的輕功絕妙,在冬日落雪之後,他能在屋簷雪地之中肆意行走,而不在乾淨雪白的雪中留下半點蹤跡,也能在水麵上不借外力而不下沉, 除了水波粼粼, 他甚至連鞋子都不會濕掉一寸。

但是再厲害的人, 也隻不過是人罷了。

隻要是人, 精力便是有限的。隻要是人,便不可能一直保持著最好的狀態, 來麵對幾十人的圍堵。

除了在八卦的時候,絕大多數暗衛都不怎麼會說話。

但是話裡的情誼卻都是真的。

鬼無情有一瞬間的沉默,他握著劍柄與短刃, 對麵的暗衛裡,有一些人的眉目透著熟悉, 是他尚且處理雲朝勢力的時候,曾經親手帶過的人。

現在這般情景,隻要他不欲回去,那麼再多說什麼都是廢話一通。

但是鬼無情還是說了。

他的語氣像是教導,對他們道:“既為暗衛,當為其主。”

諸人靜默,如今尚且鬨不清楚情況,但卻也知曉如今境地不好的,被無辜牽扯進來的小漁村少年幾人尚且還在瑟瑟發抖。而遠遠地在這兒包了圈兒的暗衛們卻已經是意識到了什麼,有人已經緊緊握住了刀柄,緊緊咬牙,低下了頭。

鬼無情卻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手腕輕輕一抖,將藏在袖間的小玉瓶也滾入手中。他以手掌傳來的凹凸之感,確認了上麵的花紋,便用兩根手指靈活地去了小瓶的塞子。

道:“來吧。”

這才有人咬牙使出輕功,幾個起躍落了過來,刀刃相擊之聲響徹一片。

鬼無情像是一隻鶴,一縷風。他在屋簷之間騰挪輾轉,簡直像是禽鳥化形,亦或是鬼神附身。

他孤身一人,軟劍上下翩飛簡直宛若舞蹈,所到之處,湊上前來的暗衛被輕易卷了脖子割傷,微撒出的藥粉落入傷口、口鼻。鬼無情隻需多拖延片刻,便能見到對方軟軟倒下,死屍一般癱在屋瓦上。

鬼無情心想:果然無心的東西就是好用,這麼會兒便能把人放倒了。可惜他帶的不多,又隻有這麼一點兒,便隻能省著些用,真是可惜了。

他之前的動作瞞不過諸人,也有人來刺他的手臂,但鬼無情隻聽風聲便能知道旁人動作,他甚至不需退避,隻將軟劍一抖,往後送去,纏住了那人的手臂,又硬生生加重力道,拉他踉蹌前倒。

身後之人並不留手,他雙手持刃,這會兒穩不住身形,便也將錯就錯,另一手握著短匕,狠狠往前紮來。可他還尚且將近在咫尺的匕首送